《竹枝词》花小鹅

3、第 3 章

　　其他人一时还都没反应过来，展昭已经闪身追了出去。
　　“月华!”
　　仓皇逃遁的“年轻公子”停住了脚步，背影有些僵硬。
　　“月华，也用不着看到我就要跑吧？”展昭无奈地长长吁了口气。
　　“没……有啊……我逛街，逛完了……换一家……”
　　跟上来的秦皓见状，提出自己先去当铺查看。展昭点头同意，目送他离开，转而朝丁月华又走近了一步。
　　“月华，你我兄弟一场，你不至于因为我前日言语冒犯，就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展昭！”丁月华条件反射一般唰地一下子转过身来，差点跟展昭撞上，目光交汇时，却又赶紧低下头去，向后退了半步。连她自己也暗自纳闷，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只是猛然听到“与展昭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话，着实吓了一跳。她虽然怕见他、躲着他，可是若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那可完全无法接受。
　　展昭忽然注意到，她的腰间，挂着一枚莹润的玉佩，是他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定睛细看那玉佩的样式花纹，分明是一对鸳鸯佩的其中一枚，展昭心下了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那天，是我不好。”展昭的语气来得温和，努力隐藏住内心的落寞。
　　“不是的，你别这么说。这种事，怎么能说什么谁好谁不好的……”她抬起头，只看到展昭暖如春风的笑容。
　　“好兄弟”展昭轩眉一挑，极其自然地竖起手掌来。
　　丁月华释然，唇角微扬，爽快地抬手与他击掌:“好兄弟!”
　　二人相视一笑，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秦皓却已经折了回来，面色微变:“保恒当铺说，那天他们打烊很早，根本没有见过那样的姑娘!”
　　丁月华向展昭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走失人口。我们在找人。”展昭言简意赅。
　　“那，我不打扰你们办差了。”丁月华像模像样地拱拱手，又朝展昭笑了一下，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过身离开了。
　　若是展昭自己一人，他定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再走。可是秦皓早就急不可待地拉着他，要去其他当铺打听了。
　　依展昭来看，原本毫无头绪的事情，现在出现一点线索，总算是有所进展。就算还不至于“松一口气”，也不应该加剧紧张情绪。可是秦皓此前一直保持镇静，反而是获知这些线索后，越来越显得慌乱起来。仿佛心中认定，这些线索代表的不会是曙光微露，而一定是情况恶化。展昭看在眼里，暗暗心下生疑，面上却一点不露，只是就事论事地分析:“别家当铺据此都有段距离。她虽然也可能前去，但恐怕不识路径，沿途必要向人询问的。又或许，是在这附近寻到了其他的买主。还有可能，当时天色已晚，她先回了落脚之处也未可知。”
　　“对，对对，这几条街衙役们已经挨家问过了，若是她向人打听道路，或者是在这附近成功将玉坠售出，不应该只有这家银楼的人见过她。回了落脚之处回了落脚之处……”秦皓喃喃自语，稍定心神，提议道，“不如我们分头打听，怎么样？”
　　“也好。之后回开封府汇合。”
　　道别之后，秦皓先捡了个方向径自去了。展昭却只是隐到了路旁。他看着秦皓快步走出了一大段，这才远远地跟了上去。

　　秦皓沿途并没有打听什么，而是选了最快捷的路径，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上次与展昭迎头撞上的地方。那间小院从门外落了锁。而他那晚离开时，不是这样的。
　　他急忙掏出钥匙开门，手有点发抖。
　　内中空无一人。房间里床铺没有收拾，其他还算整洁。食物和水只略略少了一些，未经大动。
　　他强做镇定，在屋里屋外四处察看，希望能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反反复复没有收获，终于仿佛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一下子跌坐在院子里。藏身在附近檐角后面冷眼旁观的展昭，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秦皓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担心害怕悔恨懊恼本来以为，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公主混出宫来，是那么顺利。他把她安顿在这里，也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只不过，一旦宫中发现公主失踪，秦皓少不得要领命随众一起寻找，若是他兀自离了同僚跑来这里，只怕引人生疑，甚至泄露行踪。所以二人约定，最初几天，还是不要见面为好。果不其然，领命当晚，秦皓与开封府众人一起，几乎彻夜未眠。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同样在这天晚上，公主竟然离开了这个小院子！不是说好了在这里等我么？等这一两天风头稍过，我自然会来接你出城的呀！本来想雇个人来服侍她的。可是她怕外人靠不住，唯恐坏了大事，执意不肯，只是一再打包票——我自己能行的，你给我备好干粮和水，我自己住上几天没问题！怎么居然就真的依了她呢？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自己孤零零地天天窝在小屋里面啃干粮？她住了一天，食物却没动多少，想必是饿得紧了，却又实在吃不惯，想出去买东西吃吧？那个同庆银楼不是离马行街不远么。可是怎么就会把银子都弄丢了呢！离开银楼以后，你又到哪里去了？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当初他离开时，并没有从外面锁门，只是看着她从里面把门锁好了。因为若是从门外上锁，软禁一样，毕竟是感觉怪怪的。现在他忽然后悔了。为什么没有把她锁在里面呢？至少那样，她就不会真的失踪了啊！
　　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秦皓绝望地坐在院子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方猛然醒过神来，如此颓然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连忙打起精神，急急赶回开封府。
　　展昭与其他几名御前护卫都不在，只有张龙赵虎并少数衙役留守，保护包大人、公孙先生等人安全，开封府显得特别安静。
　　“他们人呢？”秦皓叙过礼，纳闷地问。
　　“方才又有了些进展。”公孙先生摊开手掌，一枚玉坠赫然在目:“秦大人常在宫中行走，可认得这是不是公主之物”
　　秦皓眼睛一亮，心跳猛然加速:“是！是公主的！这是……公主找到了？”
　　“还没有。”公孙先生耐心地解释，“展护卫带回银楼马老板绘制的玉坠图样，安排人各处留意。果然查明有人出售此物，卖主是名街头混混。”
　　“什么？!”秦皓只觉脑海中嗡地一声。
　　“据这名混混招供，他们的同伙确实掳了个姑娘。展护卫已经带人前去营救了，刚刚出发不久。”
　　“在哪？”
　　“西郊。”
　　秦皓二话不说，连忙往西郊赶去。刚到城门口，就看见数名衙役护送着一辆马车正在出城，走得不急不徐。近前一问，原来是展昭安排的一个小队，专门预备后续接应的。
　　西郊那里，毕竟只是个小小贼窝，内中虽然人不算太少，但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眼看这么多精兵强将剑拔弩张倾城而出，几乎是不战而溃。
　　秦皓赶到时，开封府一众已然以破竹之势直捣黄龙，只见展昭正将昏迷不醒的公主打横抱在怀里、飞身越出战圈之外。展昭一见秦皓与接应的马车到了，面露喜色:“秦兄来得正好! 快先护送齐姑娘进城吧！”待看到秦皓担忧的神情，展昭不免又补充道:“应该主要是吓坏了。”秦皓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忽然却又顿住，侧身让到一旁，转而帮展昭打起车帘子。展昭试图把公主安放到车上，试了一下，只觉得左臂使不上力气，只得转向秦皓:“有劳秦兄帮我一把。”秦皓先是一愣，但还是马上若无其事地上前帮忙，伸手一探，只觉满掌濡湿，立时心中一紧。展昭察觉，忙道:“不是她的血。”
　　秦皓留心细看，这才发现展昭左臂的袖子湿了大半，鲜血仍然不断从上臂一道刀伤处殷殷流出。
　　“展兄，你受伤了！”
　　展昭自嘲地一笑:“跟这些小贼交手，居然也会受伤，我也是太大意了。”
　　“展兄想必是为了保护公……，为了保护齐姑娘，投鼠忌器。”
　　“方才她情绪十分激动。回城之后，不如先送她到医馆检查一下，待身体无虞、情绪稳定后，再送她回家吧？”展昭交待一番，却并没打算跟着一起返回。
　　“展兄说的有理。你既然受伤，不如一同前去医馆。反正……”秦皓扭头看看战势，“反正这里也差不多了。”
　　的确，一干嫌犯该捆的捆该锁的锁，众人已经准备开始收尾善后打扫战场了。王朝马汉这时也刚好退到此处，连声附和:“秦大人说的是！展大人尽管放心回去疗伤，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展昭见状，便也不再坚持，随车一起先行返回。秦皓亲自驾车，直奔城中最近的医馆。展昭坐在一旁，回身看看车舆内的公主，又看看身边的秦皓，一路不语。
　　公主身着一套极简单的普通布衣，蓝底碎白花，靛蓝花布里最常见的样式，虽然有些许脏污，却仍然看得出是新上身的。她虽然鬓发有些散乱，衣衫却还齐整，看样子，大家最为担心的状况所幸没有发生。而这件衣服，展昭认得出来，前些日子在小巷子里，他还在那只被他撞散的包袱里见到过。
　　公主安全归来就好。有些其情可悯的事，我本没有兴趣知道那么多。
　　一路无话。赶到了医馆门口一停车，展昭立时不自在起来。
　　这是邹一平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