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尽晨起时》择善欢

35、第 35 章

　　苏苏跟着陈姐在西冲实实在在的歇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清晨才走。

　　在西冲的那三天三夜里，她总是摆出各种的形象来对抗内心的不安定，可却没有哪一种是长久的，每到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地那些过往，白天无法流淌地眼泪都存进了噩梦当中被她流了出来。

　　但无法否认地是陈姐说的那些话，像她们这样的人，哪有哭的资格？若是有一天她们哭了，那人也基本上废了。

　　可她并不想废，如果要废，那她当初为什么还要花费那么大的努力从地狱里边逃出来呢？如果被废，那她逃出来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不就是因为她也想要好好的活着，就像她在信中给另一个苏苏描绘的那样随心所欲的活着吗？

　　以往她还有飞蛾扑火不生则死的觉悟，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懈怠了？是温柔乡里说的甜言蜜语多得令她迷失了本心？还是那个熠熠生辉得令她拼尽生命之火也无法靠近一分的人给了她可以不用努力的理由？

　　且不管是因为什么，苏苏清楚的知道，在这一回，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那个极有可能将她辛苦营造的一切虚幻打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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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心一在自家酒吧里头看到苏苏的身影时，一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脑海，这一个两个的，是把她当软柿子捏了，还是高看自己一眼了？

　　可人来了，她这个酒吧老板就不得不出面招呼，而且还是在对方点了该由她亲自调制的酒品的情况下。

　　苏苏拿起心一送过来的酒抿了一口，随后才悠悠然的说着话，“以前就听陈姐说过，心一小姐的酒都是有故事的，今日一品确实名不虚传。”

　　“就是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也能让心一小姐为我独创一味酒？”

　　心一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身旁的调酒师，随后拉过一把椅子在苏苏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苏小姐这话，是想请我看一则故事了？”

　　苏苏直直的看了心一一眼，只是笑笑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心一面上笑意不减，无奈心中实在窝火得很，越看苏苏那样吃定了她得模样，她便越觉得对面的人就像是沾了屎的人生信条一样，丢是不可能丢的，可若是不丢她又实在恶心。

　　“苏小姐，有话不妨直说！便是看在陈姐的面上，我心一也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苏沉吟了一番过后，刚想说话，余光却见到那张在她生命当中沉睡时不时跳出来咬她一口的脸，苏苏目光微闪，没等她有何动作，那个人却离她越来越近。

　　苏一凡在苏苏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也不看苏苏一眼，只当她是这酒吧当中任何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般，他对着心一身后的调酒师说道：“老样子。”

　　心一亲自调的酒太贵，他还喝不起，至少目前来说，他是真的喝不起，能够三五不时的来一趟，就已经让他囊中羞涩得捉襟见肘了，且他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喝不喝得起又如何，不都是酒，喝什么样的酒不是喝？

　　心一就坐在两人的对面，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互飙演技，要不是怕被人打死，她还真想吹一下口哨以示庆贺呢！

　　苏苏自当做没事人一般自顾自的喝着酒，心一见两人都没话说，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中间，也有点儿不太象话，刚想作为代表发个言，却被苏一凡给抢了话头，“是我来的时间不对吗？”

　　苏一凡特别理解的看向心一，“我就喝杯酒，你聊你的。”

　　心一心中纳罕，这又是什么情节？“你们不是……”就算不是久别重逢抱头痛哭，那也应该互相指责各揭伤疤啊！这般当作完全不认识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自苏一凡在那日认出苏苏来之后，从来都是他在主动靠近苏苏，这一次也不例外，“对，我们认识。”他的主动承认，让心一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苏苏提高了警惕性。

　　她记忆当中的苏一凡，瘦瘦弱弱的，经年的太阳把他晒得像块煤炭一样，他虽然与她同床共眠数年之久，可他从来不敢拿正眼瞧她哪怕一眼。

　　他就像个在他父亲手底下苟延残喘的死狗一样，一个月里靠着他父亲不施暴的日子苟且偷生那么一天两天。

　　他与她之间，何止是简单的认识二字可以言说的？

　　苏苏闭了眼，忽又睁开，把脑中那些混乱纷杂的思绪甩开，端起桌上的酒慢慢的啜饮。

　　惊讶于苏一凡的坦诚，心一内心那点子小破事当下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随即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之后得事情，心一没时刻注意着，但也看见了，苏苏跟苏一凡两人好似并没有过多得交流亦或者没有进行过什么交流，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萦绕在空气中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远不近的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气味，没能让心一的好奇心更上一层楼，仅仅停留在普通吃瓜群众的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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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嘉上因着左岸父母离婚的事宜特意往魔都跑了好一趟之外，又往帝都等地跑了几趟。

　　原本别人离婚于他而言，是毫不相干的事情，谁知沈奕筠说要将她手中部分特科股份所得分红拿出来支持青少年以及被迫失足女性的心理治疗。

　　沈奕筠不放心把事情交由别人去做，便请了陈嘉上带头，在帮她在全国范围内继续寻几家有信誉的心理治疗工作室，到时候这项公益事业便是由她出钱，其他需要求助的患者申报从而获得免费的治疗。

　　接手了这件事情的陈嘉上忙得别说老婆孩子顾不上，就连自己手里头的患者都放了好几次鸽子了。等他终于不需要再往外地跑，回到S市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前看见对面医院的小花园内那个偷窥了他们这栋楼好几回的男人竟然跟苏小姐聊上了天的时候，他不由得惊诧一番。

　　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已经见过很多次面的苏苏与苏一凡，现如今已经可以坐下来说上一两句话了。

　　这次相遇倒也真算不上是谁谋算了谁，只能说天命让两个人相遇，并不会让两人如同汇入汪洋大海里的小水滴一般惊不起任何的浪花，天命是一定要强压着苏苏来面对自己的人生的。

　　就在十分钟前，苏苏还在医院的住院部内看着陈姐忙进忙出的照顾着她那因打架而住院的继子。谁也没有想到十分钟之后，苏苏会与苏一凡一齐出现在医院的小花园内，就是苏苏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与对面这个人有生以来头一回心平气和的交谈会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之下。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苏一凡说的没什么变化指的是样貌上，这话倒也没错，脸还是那张脸，没动过刀子、没打过针，如果现在这个社会也还有天生丽质这一词的话，苏苏绝对能站上去。

　　“你倒是变了很多。”

　　其实苏一凡也没变，就长相来说，苏一凡跟他爸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在十几年前，苏苏肯定以为站在她眼前的是苏爸。

　　“经的事多了，可不就变了吗？”

　　对此苏苏心中冷笑，她只想快些解决眼前的这个人，处理好之前的那些事，却没有足够的耐心跟对反虚与委蛇。

　　对比与苏苏的冷淡，苏一凡更显温和细致，知道苏苏不乐意听以往的事情，说了没两句便也不继续说下去，只默不作声的跟在苏苏身侧，陪着她在这小花园里走了一圈。

　　苏一凡此番作态，却好似蛊一般引诱着苏苏不断的往他想要的方向走去，没几天刚考完试出来的谷雨在路过荷花池的时候看见与一男子并肩同行的苏苏，只一眼便移了目光，想了想谷雨往旁边斜出来的小道上走去，避免了与苏苏迎面相对的局面。

　　“在你走后的第三年，我妈上山砍柴的时候，被跑上山的疯牛顶了，滚下山后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就走了。”苏一凡声音极轻的说着在苏苏走后他们家里的那些变化。

　　想起记忆中那个被丈夫打了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会拿她出气的疯女人，没想到最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苏苏对此说不上有什么感触，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句，“挺惨的。”

　　苏一凡听着苏苏极其冷淡的好似听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死亡消息后发出言论，心中涟漪不起，惨吗？这世上谁不惨？

　　他用一杯除草剂的水送走了他妈，他也挺惨的。

　　早知道事情可以这样解决，他便不用受那么多年的苦了，既生了他，又何苦再把他当成仇敌一样来对待呢？

　　他对于他妈的印象除了苏苏记忆中的那些被他爸揍了之后，只会拿他出气之外，仅剩的便是他把除草剂的水喂到她唇边时，她像个溺水者一般苦苦挣扎，最终不甘不愿的睁着眼睛断了气时的模样。

　　其余时候，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母子，反而像债主以及欠债者的关系，不把债还了便不死不休，如今他这般，而他妈那般，也不知道这债是还了还是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