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尽晨起时》择善欢

17、第 17 章蝉

　　不过是一次随性而为的试探，苏苏会不会在意沈莳不知道，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

　　翻过夜，照常靠着咖啡才能忘却疲倦，斗志昂扬的加班忙案子。

　　等到下午三点左右，被前台告知有一位姓左的女士找她的时候，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姓左的女士是谁。

　　左岸没等沈莳出来迎接，自己就进去了。她要来的事情，是提前预约过的，不过约的不是沈莳，而是沈爸。

　　刚走进去，就快要接近沈莳办公室的时候，左岸便与从另一个大律办公室出来的谷蕴撞了个正着。

　　谷蕴有些错愕，“你……”

　　左岸对着谷蕴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这才开口，“我找你们沈律。”

　　没等谷蕴应答，反应过来的沈莳已经疾步走来，她先是吩咐谷蕴，“忙你的去吧。”等谷蕴应声走后才问左岸，“你怎么来了？”

　　“看份资料，”左岸应了句，跟在沈莳后边，进她办公室前，眼睛还追着远去的谷蕴看了一会儿。

　　“什么资料？”她这能有什么资料？谷蕴的人事资料？沈莳并没有错过左岸追着谷蕴望去的视线。

　　左岸坐在沈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等沈莳给她倒了一杯咖啡后，才把钥匙递给她，“你爸原来那个保险柜，最底下那个档案袋。”这保险柜的钥匙是沈爸昨天拿到资料后，晚上才给她的。

　　沈莳接过钥匙，有些惊讶的看着左岸，“我爸原来留下的那个保险柜？”

　　她爸什么时候……不是……阿宝要看的到底是什么资料啊？还需要放他爸的……不对……还需要他爸出面处理？

　　“想起你爸处理过的一宗事，跟我一个患者有点关系。”

　　听左岸这么解释，沈莳便是再有疑惑，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等她开了保险柜，拿出放在最底下那层的档案袋，也没敢细看，直接就给到了左岸的手上。

　　左岸也没有避讳，当着沈莳的面就把里头的资料拿了出来，当场就细看了起来。

　　资料并不多，可也不算少，要是逐字逐句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全部看完也是要花点时间的。

　　可是左岸看得并不认真，随手端起来的咖啡，只呡了一口就微皱着眉头放下，并伸手推到一边。

　　谷蕴没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他所处的位置，正好在沈莳办公室的斜对面，左岸抬头就能看见。

　　不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抬头往谷蕴的方向看了好几回了。

　　本就因为左岸的到来变得有些敏锐的谷蕴，怎能感觉不到有人总是在看向他。

　　一时间，他也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左岸的异样，全部被沈莳看在眼里，她也没打扰左岸，只是直接用行动表示。

　　沈莳，起身走出办公室，先是问了另一个律师她交代下去的事情进度如何了，才装着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走到谷蕴身边，问道，“你刚不是说要去楼下喝下午茶？”

　　谷蕴有些懵，但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了，这是要支开他的意思，便点头应了，“嗯”。

　　“等会儿去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两杯奶霜红茶。”阿宝不爱喝她这儿的咖啡，那就喝点儿其他的。

　　沈莳离开后，并没有立即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到另一个大律的办公室转了一圈，待谷蕴离开办公室后，这才慢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这回，左岸看起来比之前静心多了，虽然刚端起咖啡还没入口，就又把它放了回去，但至少没有老往斜对面看了。

　　这一回左岸看资料的速度也快起来了，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看完了。

　　她把资料放回档案袋里，让沈莳继续锁进保险柜里，等沈莳做完，左岸才问她，“这钥匙放你这？”

　　沈莳没敢拿着，“还是你拿着吧。”她爸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把钥匙拿给她，那就表示并不想她多管闲事，她就不讨那个嫌了。

　　左岸没等来谷蕴的奶霜红茶，看完资料后并没有多留，跟沈莳说了三两句话后就走了。

　　沈莳这会儿整颗心都扑在谷蕴这个定时炸.弹上面，见左岸最后并没有多加注意谷蕴这号人物，这才有点儿心安的感觉。

　　至于左岸到她这儿来看的到底是什么资料，她爸到底什么时候跟左岸有了往来，以及她爸大老远的从帝都跑来S市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与左岸有关，她都没有去在意，或者说左岸对谷蕴的在意让她忘记了去在意她真正该在意的事情。

　　左岸从沈莳的事务所出来后，直接驱车去了深南大道10388号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她进去后，只要了一杯白水，没等多久，就见一个中年男子从外边走了进来。

　　该男子，不高不瘦，中等身材，逢人先带笑的眼睛冲淡了他身上的威严。

　　男子一坐下，先是说了句抱歉，接着才解释道:“临时出了点事。”之后才问左岸，“来多久了？喝的什么？白水？”

　　左岸没应，她面上是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镇静平和，可内心却划过一道涟漪，她还是有一点点不安。

　　如果只是为了谷雨的情况，左岸是不会特意走这一趟的，他们若有什么需要，等他们自己去工作室找她就行，她来此另有它事。

　　男子见左岸喝的是白水，让服务员给他也上了一杯。

　　一杯刚端上来的凉白开被他一口气喝完，可见是刚忙完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男子喝完后，见左岸一直看着他，绕是年纪大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有点渴了。”

　　左岸点了点头，以示明白。随后才开口，“郑警官是要问谷雨的情况？”

　　“是，案子……”刚说了两个字，他就不再继续下去，案件的进展他不便透露，提一下，能让左岸明白就行。于是他转而问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左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郑警官，“这是报告。”

　　郑警官接过档案袋，放在手侧，咖啡厅并不是看资料的地方。

　　左岸话不多，郑警官却是因为心怀愧疚不知该如何开口。

　　场面一度尴尬。

　　最后还是郑警官先开口，“当初她情况实在是不太好。”

　　谷雨报案之后，新人因为急于破案，只想从谷雨嘴中知道更多关于施暴者的信息，不懂得保护被侵害者的心理，所以一遍又一遍的迫使她回忆自己被施暴的细节。

　　每一个细节。

　　是先撕衣服，还是扯裤子，亲吻的动作是啃咬还是吮吸，是更喜欢触碰她的嘴唇还是胸部……

　　亲吻的时候，是否喜欢伸舌头，伸舌头的时候是吮吸她的舌头，还是舔碰她的口腔……

　　几乎所有的细节，几乎所有的屈辱，近乎无情的逼问，在面对真相之前的责难，终于让谷雨彻底崩溃，形如疯子。

　　她不信任他们，她不信任任何人，她在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甚至把她之前所说的一切推翻。

　　就连他们请来为她进行心理治疗的心理医生都无法靠近她。

　　直到有一天，他们一位公职的心理医生在参加一个公益活动的时候，看见了左岸。

　　出于对左岸专业素养的看好，以及左岸各方面条件的综合考虑。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位同事竟然在某天的清晨无意间看到谷雨对左岸投去的关注的眼神。

　　最后，那位同事建议他们找左岸试一下。

　　在知道那位同事推荐的人是左岸的那个瞬间，郑警官其实是不同意这么做的。

　　别人不清楚为什么，可他却是永远都无法忘记。

　　当初左岸被绑架的案子是他从学校毕业后，接触的第一个综合性案件。

　　该案件囊括了:绑.架，jian杀，过失杀人。

　　案犯以及受害者总共四人，可活着的只有左岸一人。

　　谷雨的案子不会是他接手的最后一个案子。

　　可……从炼狱中爬出来的左岸……他实在是……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要不是谷雨只认左岸一人，他也不会……

　　这都是他们没有尽到保护她们的责任。

　　面对郑警官不知是突来的还是存在心中已久歉疚，左岸只觉得挺好，“郑警官现在还是只管女性被侵犯的案件？”

　　“是，我办这类案件办熟了。”说这话的时候，郑警官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这又不是什么好骄傲的事情，熟悉办这类型的案件，只能说明他们还不够努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被害。

　　“那挺好的。”这话左岸说得非常的真诚。

　　确实挺好的，当初的她，现在的谷雨，都能在像郑警官这样的人手里获救，是她们的幸事。

　　之后左岸主动提起了谷雨的事情，“谷雨的问题，要是需要出庭，估计还得再等等。”

　　接手谷雨这个患者对她来说，并不如郑警官心里想的那样，令她难以接受或致她再陷深渊。

　　她也在改变，近两年来，她一直在改变，而与谷雨的接触，使得她的改变更加巨大。

　　看一个人的心理变化，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最后，左岸向郑警官询问了另一个人的事情。

　　一个资料上不会填写，其他人也不会关心的问题。

　　可她觉得，郑警官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