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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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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郑警官嘴里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墓地所在之后,左岸并没有等到隔天或是什么合适的时候,离开了咖啡厅之后,直接就驱车往墓地去了。
与其带着鲜花美酒储藏满腔私话再来扫墓的人不同,左岸两手空空的。
一路上路过许多家花店,也没能让她停下车,给墓碑的主人带上一束。
至于满腔的私话,更是一句也无。
左岸就那样在墓碑前坐下,一眼一眼丝毫不眨的看着上边的遗像。
好似只要这么看着,一直不停的看着,遗像上的人就能从照片上跳下来,出现在她眼前,跟她面对面的进行一场跨越生死的交谈。
突然一道娇柔的声音出现在左岸的耳畔,“你在看我啊?”
来了!
左岸强压着内心的震撼,迫使自己平复心中的动荡。
斜着眼睛去看蹲在她身侧望向墓碑的女孩子。
女孩子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又围着左岸上下打量了一番,经过对比,她终于发现了不同,“诶,你看,你看,我这张照片还挺好看的,港风耶,很复古是不是?”
再如何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左岸依旧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境况,是该哭的。
女孩子被左岸突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她略有些不安的询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点点伤心的样子耶。”
灵动的双眼从四周的景象看到自己身上,女孩子惊得跳了起来,“诶呀,我这衣服上都是血,还到处流。”
之后又后知后觉的问左岸,“你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左岸转头看着在女孩子白色长裙上肆意横流的鲜血,确实被吓到了。
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她,不管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双眼,一具碎如烂泥的尸体总是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混着鲜血的尸身,伴着她走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她,不敢说话,不敢思考,甚至于不敢活着。
她只愿她可以立时没有呼吸,像个毫无生命体征的物件,亦或者甚至连漂浮在空气之中的尘埃都不属于,这样,她就安全了。
那具,在当年对于年仅十二岁的她来说属于炼狱魔鬼的躯体,如今正蹲在她身侧,一脸不安的看着她。
左岸对着女孩子浅浅一笑,应道:“不是,我出来有点久了,要回去了,你回吗?”
她是出来得有点久了,现在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就该天黑了。
女孩子一脸的欣喜,追着左岸问道:“回你家吗?我可以去吗?你是在邀请我吗?”
左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看到左岸点头,女孩子雀跃得简直要飞起来。她一直不停的围着左岸转悠,不停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一张嘴从墓园开始直到跟左岸回到住处时止就可以停过一秒钟的时间。
叽叽喳喳的样子,像足了夏天树上一直叫个不停的知了。
女孩子跟着左岸进了玄关,待走进大厅时,才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
“这是你家吗?看起来不像我上次去的那间屋子啊!”
女孩子上回突然出现是在苏苏的家里,再后来是在顾问宿舍的窗户边上。
可惜的是,她只出现了那么一回,之后再见便是在墓园的时候了。
从她学会了如何去忽视她的存在时起,左岸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让这么一个成天跟她形影不离的躯体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一开始,只要她不想,对方便不会出现。
后来,哪怕是她在不经意间偶然想起,她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那时候,她以为她好了。
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可……还是不行。
她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
她没办法跟任何人坦诚相对,只要一想那件事便会有无数的鲜血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淹没她。
她的身体告诉她,还有一条人命没有任何交代。
左岸看向正一脸疑惑盯着她看的女孩子,眨了眨眼把刺目的鲜血从脑海中剔除。
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向着放映厅走去。
女孩子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满左岸的态度,却忍着没有说,只是一脸郁闷的跟在左岸身后。
左岸进入放映厅后,从一直拿在手里尚未放下的包里拿出被密封袋包装完好的索尼记忆棒。
左岸不理她,她又看不懂左岸在干嘛,只好开口求教,“你在干嘛啊?”
左岸在把记忆棒插.入提前准备好的摄像机前,问女孩子,“我需要看个录像,你介意吗?”
女孩子一听左岸是要看录像,从眉梢到嘴角都传达着她的惊奇,“不介意,不介意,我也和你一起看啊?”
左岸没应女孩子,她给摄像机装好记忆棒后,又开了投屏,把摄像机里头的画面投在放映厅的大荧幕上后。又出去一趟把屋子里的等都给关了,再次进到放映厅里时,又把放映厅的等给关了之后这才按下了播放键。
女孩子跟在左岸身边,看着一通操作后,终于迎来了所谓的看录像的时刻,兴奋得像个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的小孩子。
刚开始,画面一片空白,有一道听起来语气极其不满的少女音从画面外传来。
“你别碰我的东西,那是我如意哥哥送我的生日礼物,弄坏了你要赔的!”
少女的声音一经传出,坐在左岸身边的那道虚影晃了一下,“你可真是……”语气是那样的无可奈何,以及沉稳冷静,丝毫不见方才跳脱活跃的半分影子。
左岸没有否认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比你更了解我自己。”
刚才女孩子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说话的神态语气,甚至是滴溜溜转动眼珠子的时候都与十岁之前的左岸别无二致。
女孩子虽然清冷,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恶意,“那你现在是想要了解我呢?还是想要剖析你自己?”
“面对现实。”左岸的视线继续落在屏幕上,三十一岁的她不再是十二岁时无法面对任何困境的年纪了。
以前没法面对的事情,她现在都有与之博弈的能力。
一直压制的问题,也该到了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画面里,突然出现一张人脸,若是抛开那时的境况不谈,那只是一张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面庞。
不清秀,却显得极有福相。
那人有些苦恼的怼着镜头来看,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搞不伸透。”
画面外,刚才因为不满而大声喊叫的少女,这回说话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引诱,“喂,你不会用,我可以帮你啊,你把我放开,我帮你啊!”
女孩子听着画面外的少女音,似在回忆又似在感叹,“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左岸依旧看着荧幕,不说话。
即便事情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她依旧清楚的记得,她并不害怕。
至少,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是不害怕的。
那人的脸离开了摄像机的镜头,出现在画面里的地面被拍得摇摇晃晃的根本找不准焦点。
过了好几秒,等镜头不再摇晃的时候,一个看不见头脸的孩子被五花大绑着出现在画面里。
那就是左岸当年被绑架时的状态。
应该庆幸的是,他们除了绑着她,无法行动自如,逃脱不了之外,并没有虐待她。
“你再等一会儿,拿了赎金,我就把你放开。”男子似乎很好说话,不管左岸怎么闹腾,他都是这样和和气气的。
和气得,好像并不像一个绑匪,反而像是一个路遇突遭劫难的小女孩果断出手相帮的好心人。
屏幕上的画面一直没个准,一会儿是一张大脸,一会儿是□□,一会儿又是空荡荡的烂尾楼,甚至于连初中一年级的英语课本以及画满红勾的试卷都入过镜。
直到另一张脸出现在荧幕里,接着被那张脸的拥有者半托半扛着的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子也出现在了镜头里的时候。
那个一直摆弄不好摄像机的男子,才好像摸到了一点点摄人入画的心得。
画面一直追着另一个男子走,镜头里的他把扛来的女孩子甩在角落里,抬手往女孩子脸上连扇好几巴掌。
扇得女孩子惊恐连连。
“怎么了,怎么了?”画面外的左岸一声急切过一声的声音传来。“出什么事了?”
女孩子看着屏幕上又变得晃晃悠悠的镜头,着实忍不住吐槽,“你爱管闲事是天性使然,还是习惯成自然?”
“没什么区别吧?”不管是天性使然还是习惯成自然,不都是一样的爱管闲事吗?
这时候,画面里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左岸的脸。
尚且稚嫩的脸上布满一层担忧,十二岁的她还不知道,差点毁了她一生的场景即将上演。
左岸脸上的急切一览无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见扇巴掌的声音了?”
画面外的男子,语气依然平稳,“赖子哥找了一个女的,他说要泄火。”
“泄火?泄火是什么意思?”左岸一脸的疑惑不解,紧接着就是愤怒,“泄火为什么要打人?你们为什么要打人?是为了出气吗?”
“泄火就是睡觉啊,你不是读书人吗?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即便看不到说话之人的神态,可从他的语气当中不难听出,他对左岸的不理解表示更加的不理解。
画面里的左岸,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她好像有些明白了,“睡觉?怎么睡?”
“你是说……”左岸宁愿她不理解,没等她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另一边,惊叫与痛哭已经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解析:这章剧情有点蒙太奇的意味,就是,左岸跟她因精神问题幻想出来的女孩子,一起观看左岸幼年被绑架时,被绑匪因为摆弄左岸的摄像机在无意间拍摄下来的片子。
留个问题:猜一下左岸的小名“蝉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