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华胥引》同人）》雪炎舞

4、当年的模样

　　她的声音空空茫茫的，语音轻柔，却更让他悚然心惊，似乎她的灵魂已经离他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具躯体。
　　他一把抱住她，紧紧地，脸颊紧贴着她的脸。他将唇凑在她的耳边：“阿凝，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我们还年轻，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哈哈哈哈……”话音未落，却听到宋凝苍凉地大笑起来，边笑边咳嗽：“再生一个？”她抬头看向房顶，似是沉浸在回忆中，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我那样哀求你，你没有放开我，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是洛儿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洛儿死了，我也死了……”
　　沈岸的眼泪流了出来，更紧地抱住了宋凝：“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夫妻么？”他真的没想到，那次强行圆房，会给宋凝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曾经他说过，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他说过他若战死她可改嫁，虽然他没有说到做到，他反悔了，可是他们的确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是吗？一直以来他后悔的，是那晚那么重地伤了她，但心里却一直有一种隐秘的欣喜，她终于成为了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他们的生命，终究是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宋凝似乎是不想再多说，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他怕加重她的病情，连忙放开了她。
　　“沈岸，你真的让我恶心。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累了，要休息了。”
　　沈岸难过地站了起来，见她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真的不想再见他，只好帮她盖上被子，走到房门口，复又站定，回头道：“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复我！”
　　“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要看着你先在我面前咽气。”虚弱的声音脱口而出，依旧是杀伤力满满，一如当年她的冷嘲热讽：“为什么不生下来，这是沈府的嫡孙，将来你死了，就是他继承沈府的家业。”只可惜，物是人非，事到如今，沈岸宁愿她还是当年那个毒舌却元气满满的宋凝，每次开口都能让他怒气冲天，却对她又爱又恨。
　　“好，我等着。”眼泪终于磅礴而出，沈岸大步跨出了门，立在院子里默默流泪。他不知道，屋里的宋凝，同样是揪着领口，痛哭到难以自己。无数的昔日情意，曾经的一切爱恨，都随着这些泪水一并流净了。
　　之后，宋凝借口养病，搬出沈府，再不过问沈府事，再也不踏进沈府一步。随她而去的仆人，皆口称“公主”，而不是“夫人”。沈岸能做的，只是默默地派人照顾她，给她提供最好的居住环境和各种名贵药材，却再也没有勇气踏进她的别院一步。

　　“你不是说，死也要看着我先在你面前咽气吗？你不是说，我对不起你，你要看着老天爷怎么来报应我的吗？你这么恨我，我还没死，你怎么能先死了？”沈岸紧紧抱着宋凝的遗骸，声音轻似呜咽。他已经完全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为什么她还要食言？
　　“你想让她说什么呢？她现在已经说不出了。倒是有一句话，她曾经同我说过，新婚那夜，他想同你说一句甜蜜的话，说‘夫君，我把阿凝交给你，好好地交给你，请一定要珍重呀’只可惜，你没有让她说出口。”戴面具的姑娘始终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此时却是冷冷地开口了，似乎对他的心痛颇为不信。
　　沈岸的心却狠狠一震。新婚那夜？
　　那夜，他落下冷冷的话语踏出新房，转头就去了萋萋那里，是他和宋凝的洞房花烛夜，他却和萋萋圆了房。
　　那一夜，宋凝居然有这样的话要对他说？阿凝……阿凝……对不起，对不起。

　　“沈岸，听说你两年没见到宋凝了，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我再让你看看她当年的模样，如何？”
　　阿凝当年的模佯？沈岸连忙抬起头，看向那个姑娘。
　　哀伤得撕心裂肺的曲子从君拂指尖流出，夕阳余晖中他看到了被埋藏七年的真相。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几乎是拼了命地在救他，那时的她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在山洞中抱着他瑟瑟发抖，原来也只是一个怕黑怕冷的女孩子。
　　可是，她不怕疼。背着他滚下山崖，腰侧皮肤已经被尖利的树枝划伤，她却浑然不觉，继续背着他前行。
　　沈岸的心紧紧揪成一团。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阵阵发紧。
　　君拂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可见过，这样的的宋凝？”
　　“那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他狠狠地大吼着。他不能相信，他宁愿他是被马车拉到医馆而不是被她一步步背到医馆，他宁愿他在山洞中因为冷而紧紧依偎的那个姑娘只是他的一场美梦。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这么多年的纠结愧疚，算什么？
　　“哈，沈岸，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心中最清楚吧？她总想说给你听，你却从不给她机会。”君拂不屑地说道。她那声冷笑，像极了当年宋凝半真半假的讥讽：“沈岸，你知道的，除了我以外，谁也没资格生下沈府的长子嫡孙。”
　　这两个女子，都是如此的聪明通透，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伪装，一针见血地指出，让他无处可藏，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卑微和龌蹉。
　　是的，他娶了宋凝，她是他的妻子，她多少次站到他的面前，张口欲说什么，却被他慌乱地躲开，又作出一副厌恶样子打击她的热情。她无数次站在他的门外，请侍女通告要见他一面，他却故意搂着萋萋对她冷嘲热讽。她写过一封信让侍女交给他，他却看也不看就将信撕得粉碎。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冰，不顾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与哀伤的眼神。偶尔他会有一瞬间的愧疚，却又很快充满了报复的快意。他被逼着娶了她，不能让他实现对萋萋的承诺，他便也不会让她好过。
　　可是，一段时间以后，宋凝真的不再找他了，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平静，却让他无端地疑惑和愤怒起来。她怎么可以那样平静？她不应该天天纠缠着他，或者去他父母那里告状吗？
　　于是，她不再找他，不再他却主动找起她的麻烦了。他要故意激怒她，让她不得好过。
　　新婚不过三月，他便要纳柳萋萋为妾。果然，她不再无动于衷，她拦下了纳妾一事。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皱着眉逼问她。她想要什么？他想过很多次，有时看到她独坐荷塘边静静看书的身影，真是美如画。他告诉自己不能被这个敌国妖女所惑，心里却隐隐有种隐秘的期盼：或许，她是因为爱他才千方百计要嫁给他的？
　　“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有些东西，柳萋萋他不配得到。”她面容平静地说着，没有哀伤，也无嫉妒，似乎这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无法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无名火腾地就上来了，只是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她针对柳萋萋，还是因为她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回答，他也说不上来。
　　“你容不下萋萋，可知我又容得下你？”他气得口不择言。这下她该伤心了吧？他讨厌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和她哥哥一样，让他这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感到一丝挫败。
　　没想到她轻轻松松就反将了他一军，用两国联姻的方式告诉他，他不得不容她。
　　“宋凝，你还记得当初是谁提的这门亲？”他气急败坏但无可奈何，他的嘴上功夫不是她的对手。转身离开，心里有丝愤怒，有丝疑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失望的是她的阻挠还是他无法挑动她的情绪，他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