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华胥引》同人）》雪炎舞

35、柳暗花明

　　沈岸失踪了。

　　这次他没有给宋衍留下任何信息，只是还了他的五千块钱。宋衍收到转账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混小子！”

　　宋衍气得一拳砸向医院的墙壁，手背皮肤破裂开来，渗出殷红的液体。

　　彼时已是傍晚，绚丽彩霞透过现代都市林立的高楼大厦，仅有些许透过窗户照进走廊，映照在雪白墙壁上，宋衍手上的血迹，也在夕照的映衬下，显现出别样的美感。

　　“哥！”

　　婷婷惊叫一声，慌忙去护士站借来药箱，小心地帮他包扎了伤口。感受到宋衍的愤怒，她唯唯诺诺地问道：“他带着伤，应该走得不远，我们要不要再去找找他？”

　　“呵！”宋衍冷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人家又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这么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图个啥？”

　　“走吧，下楼吃饭，明天我们就买票回家。”

　　“哦。”

　　婷婷本能地觉得堂哥心情不好，是以也不敢多说什么，两人沉默地步入电梯。

　　“咦？”

　　电梯门打开，竟看到颜医生站在门口，婷婷连忙冲她打了个招呼：“好巧啊，颜医生。”

　　“是你们啊。”

　　颜医生回之以一个微笑。或许是到了下班时间，她未再穿白大褂，此时的她披散着一头微卷长发，脸上薄施粉黛，唇上涂了唇膏，显出一种妩媚慵懒的气质。

　　她看了看二人身后：“就你们两个？你们的那位朋友呢，我特地留意了他的病历，并没有什么大伤，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关我什么事？他又不是小孩，自己就能处理。”
　　冷漠的话让医生忍不住怔了一下，婷婷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到：“沈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院了，也不跟我们说一下，哥哥现在还在生气呢。”

　　颜医生惊讶：“他一个人走了？”

　　婷婷点点头。

　　医生看了看宋衍，忽然道：“明天你再来一趟吧，把上次未完的治疗继续完成，可以吗？”

　　“明天？”婷婷惊讶道：“可是我们明天要买票回家了。”

　　“婷婷。”宋衍出声，喝止了她，对医生点头道：“好，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又要过来啊？”婷婷不满地撅了撅嘴：“不能睡懒觉了。那我们几点去买票？”

　　“你不用来。”宋衍不容置疑地阻断了她的话，“你只管睡觉，记得及时退房就行。”

　　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径直朝这边走来，最终停驻在几人面前。

　　“抱歉，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会儿，等很久了吧？”

　　这句话，是对着医生说的。

　　颜医生笑得愈发温婉，握住他的手，转向宋衍二人。

　　“这是宋先生和他妹妹。”她又指了指高大男人，笑道：“这是我男朋友。”

　　高大男人便目光转向宋衍和婷婷，礼貌地点了下头。

　　“颜医生，你的男朋友好帅啊，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婷婷嘴甜，一句话夸了两个人，让颜医生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明天见。”

　　双方挥手道别，宋衍怔怔地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身影。

　　颜医生的男朋友，是他不认识，也无一丝熟悉感的人，这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之前的“轮回”之说，让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摆布着他们几人的命运。

　　或许，明天的第二次催眠，能让这场“轮回”告一场段落。

　　当晚，宋衍早早入睡，梦中影影绰绰，终于看到了宋凝之外的另一个女子。

　　梦中的他心里清楚，那个女子名叫“侍茶”，不同于宋凝如同盛开红莲般的明媚绝望，侍茶像是风中绽放的野蔷薇，无人注意，却独有一份冷冽的艳丽。

　　只是奇怪的是，梦里的侍茶似乎是他的妻子，他看到和他模样一样的那个宋衍抱着孩子与她并肩看夕阳，那夕阳红得艳丽，却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莫名让人心慌。

　　想到火焰，未料他还真的来到了一片火场，火焰包裹着女子的身体，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是无力地一步步走近她。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到来，女子张开口，弱弱地唤了他一声：“哥哥……”

　　宋衍悚然惊醒，浑身黏腻腻湿淋淋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火场、火场……难道，这个梦是在提醒他，阿凝会出现在有火的地方吗？

　　“早啊，颜医生。”看到颜医生过来，宋衍起身打了个招呼。

　　“你竟来得这么早，昨晚休息好了吗？”颜医生没料到他这么早便来这里等她，笑着回了一句。

　　“还行。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不着急，我们先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

　　或许是时间还早的缘故，办公室外意外地寂静，能听得到窗外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又梦到她了吗？”

　　宋衍知道她问的是谁，诚实地点了点头，加上一句：“也梦到了你。”

　　“嗯。”医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忽然又道：“对沈岸一心想要找到宋凝的事，你怎么看？你是否有过像他这样的感觉，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宋衍沉默下去，片刻后，淡然道：“我也想找到宋凝。我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哦？”医生紧盯着她，目光中若有深意：“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沈岸？”

　　宋衍悚然一惊，忙抬头看向医生，却再也转不开目光。

　　她的眼睛比之前看到的更要深邃，配合上今日特意戴上的黑色宽边眼镜和鲜红如火的嘴唇，有种梦中精灵般的魅惑感。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随意地转着笔，声音空灵飘渺：“你为什么对你的朋友那么上心呢？”

　　“他很脆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爱他吗？”

　　“什么意思？”宋衍本能地感到惊惧，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但此时他却像是掉进了深潭一般，无论怎么挣扎，也抓不到可以救命的稻草。

　　“上次在梦中，你是看到了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才会自行醒来，对吧？能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吗？”

　　“医生。”宋衍用着残存的一丝理智，拼命地挣扎：“我记得，我来找你，是为了弄清楚关于阿凝的事情的。”

　　“好的。”医生停下转笔，目光转向他胳膊：“你是因为从马背上摔下来才骨折的吧？听说你被送进医院时，身上还穿着一件将军袍。当时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会想要穿上将军袍呢？”

　　“我……”宋衍努力回想：“我只是觉得将军袍很威风，穿上它就像变成了古代的将军一般，意气风发，率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纵横厮杀……”

　　“那好。”颜医生拿起桌上的一个遥控器，不露声色地按动按钮，窗帘徐徐关上，阻挡了照射进室内的光线，整个空间变成一片朦胧的昏黄。

　　投影仪白色幕布垂下，片刻后，上面出现一幅古代将军战场厮杀的画面。

　　“现在，你是一位古代的将军，率领着千军万马，与敌国军队严阵以待。你能看清敌国的将军的面容，同样是冰冷肃杀。告诉我，敌国将军叫什么名字？”

　　“沈岸。”

　　“你妹妹现在在哪里？”

　　“她在我身边，我让她打扮成一个小兵，等下紧紧跟着我，不要轻举妄动……”

　　宋衍的声音越来越恍惚，忽然表情大变：“阿凝，回来！”

　　接下来，宋衍开始自言自语，医生静静听着，偶尔出声引导，投影仪上的幻灯片不停变幻，一个清晰的故事逐渐成型。

　　一个小时后，宋衍再次不安地摇着头，想要从催眠状态中醒来。

　　医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镇定剂，扎进宋衍胳膊，继续引导着他说下去。

　　原来，是这样……

　　真的有投胎转世，真的有所谓的轮回。

　　只是，宋凝已经先行一步，无论命运之轮如何转动，怕是都无法再与他们处于同一时空了。

　　宋衍，沈岸，侍茶，宋凝……这个故事，该画上句号了。

　　女医生的眼中，忽然淌下两行眼泪。

　　“醒了？”

　　女医生端着一杯清水，递至宋衍唇边：“喝点水吧。”

　　宋衍接过，有些不敢看她，动了动嘴唇，只说出了一句：“谢谢。”

　　“若是真的在乎，又何必为性别相同而为难？”

　　宋衍喝水的动作停住，惊讶地看着医生：“你……”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你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吧？”女医生微微笑了起来，轻轻说道，似有别意。

　　未等宋衍回答，她却又转移了话题：“宋凝的样子，你可看清了？”

　　宋衍点头：“看清了，她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还为她难过吗？”女医生目光淡然，像是看淡了一切：“我想，你不必执着，你与她之间的兄妹情分，是永远也不会断裂的。若世上真有轮回，你们早晚有一天会再相见的。”

　　宋衍沉默下去。纸杯里热气升腾，扑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眶热热的。

　　“那沈岸也会和她再见面吗？”

　　医生轻笑出声：“沈岸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他一直执着的，都只是他心中的那个幻影罢了。即便真的见到，他也认不出来。”

　　她忽然伸手，握住宋衍的手，静静地看着他：“告诉他吧，让他自己选择。他迷失太久了，该清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