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华胥引》同人）》雪炎舞

25、终结

　　“阿凝怎么转告你的？这位姑娘，能否让我进一下你所说的‘华胥幻境’？我有话要对阿凝说。”宋衍边说便要俯下身来对着君拂行礼。
　　君拂连忙站起来，说道：“宋将军，使不得。不过抱歉，你不能进华胥幻境。华胥幻境乃人心所化，如同现实世界的倒影。心有执念之人可以进入幻境修改过去，若本人不愿出来，则会永留幻境直至死亡，现实世界中则长睡不醒；若本人愿意离开幻境，则幻境之事皆如同南柯一梦。如今宋凝已魂留华胥，幻境入口已经封闭，任何现实世界之人都不能进入幻境了。还望宋将军见谅。”
　　宋衍闻言，失落地退开几步，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又问君拂：“那你说的阿凝有话托你转告与我是怎么回事？难道阿凝还能知道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吗？”
　　君拂沉吟了一阵，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按理说魂留华胥之人已是与现实世界再无关联，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宋凝的幻境不会为何竟会异于常人，她托梦告诉我她能够梦到现实世界与她有关之事，知道宋将军因她自焚一事迁怒于沈将军，也知道了宋将军将她许配于崔副将之事。她托我转告与你‘阿凝心魔已除，心中已再无遗憾，华胥幻境中阿凝有洛儿与侍茶相伴，余生甚是无忧，唯有欠哥哥的恩情无法报答，只能来世再做偿还。还望哥哥放下仇恨和悲伤，怜取眼前人，早日成家立业，与妻儿享天伦之乐。若哥哥能在现实世界中平安喜乐，阿凝便也心安了。’”君拂说着，看向了侍茶，侍茶的脸不由红了。
　　“阿凝。”宋衍眼眶一红，眼泪便要流下来。
　　“宋将军，宋凝心中并无遗憾，还请宋将军也放下心结，安稳度过余生。来世有缘自会重逢，轮回永在，生死不过过眼云烟。宋将军当明白我所言之意。”君拂抱琴起身，微微笑道。
　　“那我呢？阿凝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沈岸回过神来，连忙拦住君拂。
　　君拂心中不悦，脸上的笑容未达眼底：“沈将军，宋凝已经托我转告宋将军放下仇恨，放你回国，沈将军尽管放心。”
　　“我说的不是这个！”沈岸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地说道：“阿凝对我说的话，烦请姑娘帮忙转述。
　　“没有，一个字也没有。沈将军，现实中宋凝已死，幻境中的宋凝为幻境中那位沈将军的夫人，与现实中的你已再无瓜葛，沈将军还请放下执念，多多关心自己的妾侍与女儿吧。”君拂淡淡说着，脸上的笑冷漠疏离。
　　“呵，她连恨我也不屑于吗？”沈岸苦笑一声，闭上眼睛强忍泪意。
　　“倘若心中有爱，又为何要恨呢？沈将军，你若真不愿放下，只等百年之后，你们黄泉路上再见面吧。尘世一日，幻境一年，幻境终结后，宋凝就将进入轮回。沈将军若真想再见宋凝，就在黄泉路上等待她吧。我还有事，告辞了。”
　　“帮我转告阿凝，我会在黄泉路上等她。”沈岸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地说道。
　　君拂的脚步微微停顿，仍旧头也不回地离开。

　　房内只剩下了宋衍、侍茶与沈岸，三人皆是默默无言。
　　“你走吧。自此以后，你我二人便如陌路。你若再回战场，我将视你为敌。”良久，宋衍率先打破沉默，看着沈岸的眼神犹有不甘。
　　沈岸不答，走到崔云海之前躺着的床上，拿过宋凝的紫徽枪尖，却被宋衍伸手拦住，怒道：“你干什么？我说过，不许你碰阿凝的东西！”
　　沈岸凄然一笑：“我这次出来，本就没打算再回去。她不愿意给我留下只言片语，那我便自己去向她解释。她最爱的紫徽枪，我这就帮她带过去，这一世我亏欠她良多，若有来世，我必定好好待她！宋将军，若有来世，沈岸再向你赔罪！”
　　话音未落，手腕猛地翻动。他左手没有被废，宋衍一时不防，被他挣脱了去。紫徽枪划过一道银光，深深刺进了沈岸的咽喉。
　　“阿凝，等我，我这就来见你。”沈岸缓缓倒地，再无声息，鲜血自他的颈部喷涌而出。而他的左手，仍旧紧紧握着紫徽枪尖。
　　侍茶尖叫一声，昏了过去，宋衍急忙搂住她，急切地呼唤着军医。
　　军医很快便到来，然而翻看了沈岸的眼睛，只是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已经气绝。”
　　宋衍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喉头堵了什么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沈岸的死，引起姜国上下一片轰动。
　　姜楚公明白，姜国这次，是彻底败了，不仅损失了两员大将，而且与黎国也彻底闹翻，再无何谈可能。思虑了三个月，姜楚公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由已赋闲在家的沈老将军亲自带兵、背水一战，势必姜原属姜国的两座城池抢夺回来。
　　而黎国这边，也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事——尚且年青的大将军宋衍，竟然向黎庄公提出辞呈，打算归隐山林，再也不问世事。
　　黎庄公万般不情愿，他本想让太子跟着宋衍迎接此战，创下军功以便来日继位能够让众臣心服，但宋衍去意已决，太子又心高气傲要求独自迎战以证明自己，朝中大臣一番唇枪舌战后，黎庄公最终以体谅宋氏一门仅剩唯一男丁，需要保留血脉为由，准了宋衍的辞呈。
　　然而未等黎姜之战分出胜负，邻邦陈国便以迅雷之势，联合赵国对姜国趁机发动了攻击。
　　黎姜两国唇亡齿寒，不得不停下战斗，专心抵御外敌。
　　陈国有心一统大胤，早已准备了数十年，几乎达到全民皆兵的程度。不到一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攻陷了周边十几个国家。照这样下去，只怕姜国和黎国被收复，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已经距离宋衍很遥远了。

　　这是一座普通的农舍。屋前有一个小小的院落，晾衣架上搭着几件半干的衣裳。
　　农舍不远处，是一方池塘，几只鸭子在里面欢快地游弋。
　　池塘旁边，是一座新坟，坟前放着新采的野花，以及应季的野果。那是宋凝和崔云海的合葬墓。
　　而沈岸的坟墓，却是在黎姜两国交界处的苍鹿野。他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坟头上却摆放着一只青花的小瓷瓶，里面装满了白色的齑粉。
　　每年都会有一个人前去他的墓前凭吊，却是什么话都不说，只在那里一站一天，面上表情很是复杂。
　　“我回来了。”天色渐晚，宋衍回到了家中，侍茶却已做好了晚饭，坐在那里绣肚兜。
　　“怎么又做饭？你现在身子重，别再做这些粗活了。”宋衍嗔怪了一句，伸手夺过侍茶手中的针线，然后抚上侍茶凸起的腹部。
　　“念儿，爹回来了。今天有没有踢你娘？”
　　“踢得很厉害呢，看来将来也是个闲不住手脚的人。快吃饭吧，要不饭菜很快就凉了。”侍茶拿过勺子开始盛饭，却被宋衍抢过勺子，先给她盛了一碗。
　　太阳已经落下山头，却留下了一片绚丽的晚霞，如同一个美丽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