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华胥引》同人）》雪炎舞

11、此恨难言

　　“林风将军，请留步。”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林风身后响起，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沈岸。
　　沈岸的眼神中终于有了焦距，他看着林风，沉声说道：“林将军，请听我一言，你不能进皇宫。阿凝自焚身亡，宋将军和黎庄公必定怒不可遏，不出意料黎姜两国之间将有一场战斗。陛下想必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召你进宫，好将你扣为人质，以便到时牵制黎国。林将军可假托自己有事要办不能进宫，我进宫后向陛下说明缘由便可。”
　　林风的眼神幽暗，看不出一点情绪：“沈将军觉得林某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沈岸目光沉了沉，声音透漏出苦涩：“此事本就是沈某有错在先，沈某不能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况且宋将军是阿凝生前最为牵挂之人，沈某不愿意在伤害了阿凝之后，再去伤害宋将军。”
　　林风定定地看着他，沉声说道：“沈将军，林某此行前来是奉了庄公之命，且携有国书，自然可以看作是黎国的使臣。难道姜国国君胆敢扣留使臣，置国家之间交往礼仪于不顾吗？何况林某前来姜国目的只为带走敬武公主遗骸以及一干陪嫁侍从，沈将军将公主遗骨归还之后吾辈绝不多做停留。莫非沈将军觉得我这五十名将士能对姜国构成什么威胁不成？”
　　沈岸嘴唇抿得紧紧的，沉默半晌，说道：“还是请林将军在沈府稍待片刻，待沈岸见过陛下之后再作详谈。”
　　说完，未等林风回答，便率先走向了宫中来使。不知道沈岸对那名公公说了什么，那名公公狐疑地往这边看了两眼，便命人又抬着轿子随沈岸一起返回皇宫。
　　沈岸走后，沈老将军走了出来，对林风拱手说道“林将军，厢房、热水已经备好，黎国将士舟车劳顿，还请进府歇息片刻。”
　　林风点了点头，复又进入沈府。

　　姜国王宫内，弥漫着一片沉闷的气氛，姜楚公愠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岸，声音怒不可遏。
　　“沈卿，黎国敬武公主自焚一事，你作何解释？”
　　沈岸深深地低着头，声音干涩：“臣，万死难辞其咎。黎国若有怪罪，臣愿承担全部责任。”
　　“全部责任？”姜楚公怒极反笑：“你这‘全部责任’指的什么？敬武公主是黎庄公义女，你们两人的结合是姜黎两国的结合。如今黎国上下军民义愤填膺，大战一触即发，你倒是说说，你要承担什么责任？”
　　“臣……臣愿意自刎于黎国大军面前，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姜楚公声音蓦然抬高：“我堂堂姜国镇远将军，居然会在敌军面前自刎谢罪？你让我姜国臣民的脸往哪里搁？当年你既然不愿意娶敬武公主，为何会同意婚事？娶了公主之后却又置于府中不管不顾，和外室在外风流快活，致使黎国公主独守空房，黎国上下颇有怨言。你以为如今你凭借自己一条性命就能安抚黎国的民心、让黎姜两国免于战争吗？”
　　沈岸低着头，不答，被披散的长发遮盖着的眼睛里面满是悔恨和伤痛。
　　“抬起头来！”姜楚公命令道。
　　沈岸闻言抬头，眼睛却没有看向姜楚公。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一点镇远将军的样子！寡人知道，你不喜欢那黎国公主，黎国公主死了也就死了，如今既然事情已无挽回余地，寡人特许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沈岸听令！”
　　只顾说话的姜楚公没有注意到，在他说 “黎国公主死了也就死了”时，沈岸的手陡然一震，然后紧握成拳。
　　“寡人命你，率领二十万精兵，先发制人，在苍鹿野一举将宋军击溃！绝不能让黎国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你听清楚了吗？”
　　沈岸重重跪在地上：“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黎姜两国若陷入大战，受苦的必定是黎民百姓，何况四邻诸国对姜国虎视眈眈，若姜国贸然对外开战，只怕会被别国坐收渔利。罪臣……罪臣愿亲自向黎国军民谢罪，以换得姜黎两国不再开战。”
　　姜楚公冷笑一声：“这个你不必担忧，寡人既然能率先开战，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几年也多亏了那位敬武公主，使得黎国对姜国放松了警惕，寡人才得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了大批精兵，有了一举重创黎国军队、收回城池的实力。沈岸，听说今天黎国宋军副将林风带领五十名黎国士兵去往了你府上，讨要敬武公主遗骸，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沈岸低头说道。
　　“敬武公主的遗骸现在在哪里？”
　　“在罪臣府上。”
　　“既然黎国打算要回敬武公主的遗骸，自然不能白白还给他们。沈岸，敬武公主遗骸还能派上用场，你可不要浪费机会，你该知道寡人所说是什么意思吧？”
　　沈岸终于看向了姜楚公，目光如针般锐利：“陛下的意思是，让罪臣在阿凝……在敬武公主遗骸中做些手脚？”
　　姜楚公赞许地看着他：“你能明白最好。”
　　沈岸的眼中翻涌起滔天怒浪，双手握得咯咯直响。姜楚公见状大怒道：“放肆！沈岸，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岸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末了，睁开眼睛淡淡说道：“沈岸听令，陛下放心便是。林风将军还在府上，陛下还要召见他吗？”
　　姜楚公摆了摆手：“不必了，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微臣告辞。”沈岸一字一句说完，脚步虚浮地走出皇宫，终于按捺不住胸口的气血翻涌，呕出了一口血来，踉跄着跪在地上。
　　阿凝……阿凝……原来，没有一个人把你当人看，没有一个人！
　　当年，若不是陛下逼着他沈岸娶她，他又怎么会迁怒与她，生生将她推入地狱？
　　如今，他们居然还要逼着他亲手杀妻、杀死她的兄长，将她的最后一丝价值利用殆尽！
　　那是他的妻子！被他误会、粗暴对待甚至弃之不顾却仍然毫无怨言的妻子。他沈岸不仅没能护得了她，反而要再次加害与她。
　　哈哈，这就是他沈岸为之尽忠的国家，他沈岸发誓一辈子效忠的陛下！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王，他沈岸守护着还有什么意义？他沈岸活着这一辈子，究竟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