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不及清拂尘》頔迦

69、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宝耑把最后一点晒好的艾菊拿出来碾碎，眼前不由得就浮现出那日乌尔岱将这花送给她时的样子。那人是个直肠子，所有的小心翼翼都写在了脸上，看她接了，那神情一下子就快活起来。
　　“耑儿，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呢？”宝斋进来，“说好的一起出去逛灯会的。”
　　宝耑道：“那是你们说好的，我可没说要去。”
　　“难得今年我们不在宫中过年，还不出去逛逛么！”宝斋说着，就把宝耑往门外拖，“走吧，大家都等你呢。”
　　确实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因静娆又有了身孕弘昼夫妇没来外，弘历夫妇，两个宝丫头以及晏齐，还叫上了乌尔岱。
　　一路上众人转着闹着，沉寂了多日的宝耑终于也笑了起来，乌尔岱见状，便更买了许多小东西逗她开心。弘历看在眼里，对自己叫上了乌尔岱的决定很是满意。
　　众人早猜过了好几轮灯谜，手上的花灯已经多得快要拿不下了。弘历对空着手的宝斋不满道：“瞧我们都累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就不帮着拿拿呢。”
　　宝斋撒娇道：“哥哥还说呢，今年和嫂嫂一起出来，你就一个花灯也不给我了，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拿。”
　　忆央笑道：“那我的这些都给你。”
　　“那是哥哥给你的，我可不要。”
　　宝耑也觉得有些累了，“也玩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弘历便吩咐人去赶了马车过来，众人陆陆续续上车，只有宝斋站在下面道：“好哥哥，我可以晚会儿再回去吗？”
　　弘历大方道：“今日过节，就随你开心吧，可要让你的随侍看护好你。”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
　　晏齐行礼道：“小臣定保护好公主。”
　　弘历让人给晏齐留了匹马，这便走了。
　　晏齐牵着马，先寻了个茶棚让宝斋坐下歇了。“刚才猜灯谜的时候你怎么不去？”
　　宝斋喝了口茶，撇撇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是哥哥和耑儿的强项。小时候我们住在圆明园里，每年十五的时候都会出来逛灯会，那时候就爱和宝耑较劲，可她灯谜一猜一个准，花灯越拿越多。我就去求哥哥，让他也去猜了灯谜把花灯送给我。可今年有嫂嫂了，哥哥哪里还想得到我。”
　　晏齐说：“你等我一下。”
　　宝斋看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灯谜摊位前，不一会儿人群就传出了一阵叫好声。等到晏齐再回到她前面时，手上已经多了两个漂亮的花灯，“你挑一个吧。”
　　宝斋开心道：“你还会猜灯谜！可为什么只能挑一个，不都是给我的吗？”
　　晏齐道：“另一个我要送给别人。”
　　宝斋一酸，“要送给谁？”
　　晏齐眉一挑，“公主不若跟小臣去看看。”

　　宝斋到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伯爵的王府，本来位置就偏些，即便是过节府门前也不过只点了两盏灯笼，在夜里整个府看上去有些昏暗。若不是正门上悬了“领域伯府”的牌匾，宝斋真的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富贵之家。
　　晏齐倒毫不介意，推开门让宝斋进去，这才有小厮上前牵过了马，高兴道：“大公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刚好路过，回来看看晏文和双双。”
　　晏齐领着宝斋往堂上走，忽听一阵惊喜的声音喊道：“哥哥！”
　　还没待宝斋看清楚，一个肉团子模样的小人儿已经扑到了晏齐身上。
　　晏齐蹲下身宠爱地摸摸她的头，“我们双双这是又胖了，花灯给你。”说着就将说手上的花灯递给她。
　　“好漂亮的灯，谢谢哥哥。”女孩儿开心地说道。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走了进来，“哥，你回来了。”
　　“嗯，正好路过，回来看看你们。”
　　“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双双看着站在一旁的宝斋问道。
　　晏齐道：“这是宫里的宝斋公主。晏文，双双，见过公主。”
　　二人纷纷与宝斋行礼，宝斋亦是忙叫了免礼。
　　“这个大姐姐是公主，怪不得这么漂亮！”双双叫道。
　　宝斋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是我弟弟晏文，这是我堂妹双双。”晏齐向宝斋介绍。
　　“阿文，新习的招式可温习了吗？还有夫子的课也不可拉下。”晏齐说着向晏文走过去，开始细细问着。
　　宝斋看着他，明明是狭小的厅堂却让人觉得温暖。
　　“公主姐姐，”双双来到她身边，宝斋蹲下身，拍了拍双双的头。
　　“公主姐姐头上的蝴蝶真好看。”
　　宝斋听了，伸手把玉蝴蝶拿了下来，“姐姐喜欢双双，这个送给你。”
　　小女孩儿却没有接，而是扭头看着晏齐。
　　那厢晏齐刚刚交代好晏文，便让他下去早些休息了。回过头看见这二人的样子，“公主的东西小臣不敢收。”
　　“就当是你送我花灯的答谢了。”
　　晏齐犹豫了一下，看着双双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点了点头。
　　双双这才欢喜接过，歪歪地戴在了头上。
　　宝斋不禁被逗笑了。
　　晏齐过来抱起双双，看了看她的袖口问道：“这衣服穿了几天了？”
　　双双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
　　晏齐对宝斋道：“小臣先带她去换换衣服，公主可自便。”
　　宝斋点点头，还是跟在了他身后。
　　进了房间，晏齐熟门熟路地找了套干净的衣衫，又熟练地给双双换好，把她放进了被子里。
　　双双手上一直拿着那只玉蝴蝶，问站在门口的宝斋，“公主姐姐来我家做什么？”
　　晏齐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不嘛不嘛！”双双晃着小脑袋，伸手去抢晏齐手里的玉蝴蝶。
　　宝斋笑着走到床边，“我来哄你睡觉的呀。”
　　“公主姐姐会唱歌谣吗？娘以前会给我唱歌谣哄我睡觉的，只是哥哥不会唱。”
　　“姐姐当然会呀，我可比你哥哥厉害多了。”宝斋道。
　　晏齐不住地笑。

　　宝斋出来的时候晏齐正在院中坐着，见她出来上前问道：“双双睡着了？”
　　宝斋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有劳公主照顾双双了。”
　　宝斋问道：“她就是你大伯家的女儿吧，她娘呢？她快睡着的时候一直叫我娘。”
　　晏齐道：“伯母知道伯父战死的消息，没有多久就郁郁而终了。所以这孩子就养在了府上。”
　　“这府里没个婆子丫鬟什么的吗？”
　　“平常照顾双双的婆子丫头回去过年了，过两天就来。”
　　“这府里的事务都是你在操持？”
　　晏齐点头，“爹爹不在，都是我看顾。但大事小事太多了，佐领的差事也不清闲，总有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晏文和双双是委屈了。”
　　“怎么不娶个能干的妻子帮你分担些呢，以你的条件大家世族的不说，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子肯定是可以的，干嘛不……”她说着说着，忽而才想起来他心上人的事情，“对不起啊，我忘了你心上人不在了。”
　　晏齐却笑着道：“公主殿下，小臣幼时亡母，父在边关守疆，而小臣也没经验，不会给自己做媒。”
　　晏齐没想到宝斋会抱上来的，他话音刚落，女子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怀里，用力地抱了抱他。
　　宝斋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抱上去了，她不好意思地放手，脸微红道：“那个……你别多想，我就是……太心疼你了，想给你个安慰。”
　　晏齐竟难得了也红了脸，还好夜色浓重。他结结巴巴道：“小臣……谢公主。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宝斋点头，跟着他往外走去，却不想他又停下来，“公主稍等，小臣去取两件换洗衣服来。”
　　宝斋见他转身，这才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刚想喘口气，不想他又折回来道：“夜里风太冷了，公主还是进来等吧。”
　　晏齐领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宝斋打量着，家具陈设都过分简单，倒是有不少书，案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两件衣服。
　　宝斋过去，拿起来递给晏齐道：“这衣服怎么放外面，收进去吧，别落灰了。”
　　晏齐看了看，“这两件衣服有些破损，放在外面等婆子来了补一补。”
　　宝斋道：“索性无事，我帮你补吧。”
　　“这怎么敢，这样的小事不用劳烦公主。”
　　“有什么不敢，虽然我的针线活比不上额娘和耑儿，但缝个衣服还是不在话下。拿针线来，让本公主给你露一手。”
　　晏齐也没再推脱，出门寻了针线给宝斋拿来，坐在远处瞧她就着烛火仔细缝衣的样子，忽而就有一股依恋。
　　“好了！”宝斋叫道，“过来看看。”
　　晏齐走过去，拿起衣服瞧了瞧，“公主果然玉手，小臣荣幸之至。”
　　宝斋嘚瑟地笑了两下。
　　晏齐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或许是夜色本就少不了朦胧暧昧，或许是屋中浓情蜜意的气氛本就暗流涌动，宝斋鬼使神差道：“不回去，会有人知道么？”
　　她本也只是说一说，依晏齐的性子定不会这样做的。却不想他竟很认真地说道：“守着澹宁居的都是我的人，只要明天早上一早回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宝斋轻轻问道：“那我不走了，可以吗？”
　　晏齐顿了顿，“只怕寒舍简陋怠慢了公主。”
　　宝斋摇摇头。
　　晏齐转身把床铺好，“公主若是不介意就睡小臣的床吧。”又去拿了脸盆道：“小臣去帮公主打些热水来。”
　　宝斋见他出门，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摸了摸粗粗的床布，手心里实实的，那种不真实感才少了一点。
　　晏齐很快回来，不仅打了水还拿了个火盆来。宝斋用热水洗了把脸，晏齐见她收拾妥当，“那公主早些休息吧，小臣明天早些来叫公主。”
　　“晏公子，”宝斋低低道，“虽说这里是你家，但我一个人毕竟有些……害怕，晏公子先留下来吧。”
　　晏齐的喉结几不可见地滚动了下。
　　“那小臣就坐在这里，公主可放心安睡。”晏齐在案台后面坐下。
　　宝斋点点头，晏齐熄了房中的蜡烛。
　　“你冷吗？”黑暗中响起宝斋的声音。
　　“什么？”晏齐听得不大清楚。
　　“火盆离你远，你要是冷的话就坐近些吧。”
　　晏齐走过来，黑暗里响起了轻轻的笑声。他在床边坐下，垂下头看着宝斋，“公主想让小臣在哪里呢？”
　　宝斋刚指了指火盆一侧，却不防晏齐猛地翻身上床，躺在了她身边。
　　宝斋心里一惊，连忙向里面挪了挪。
　　“这里可以吗？”她听见他声音低低道。
　　晏齐见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害羞的样子，心里好笑得紧，这才收了玩心。他坐起身来就要下去，“好了，不逗公主了，小臣就在床边。”
　　却哪知宝斋拉住了他的胳膊，紧闭着眼道：“你就在这里吧，本公主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