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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   第五十三章
      九月初一,小那氏薨。因着大那氏的缘故并未受到追封,仍以常在之位下葬,众人乃返宫。待丧仪办完,已经到中旬了,尽管白日里还是燥热难耐,但夜里已是凉爽了,宝丫头们也能睡得安稳。
      这日瑾姮正在园中打理新贡的黄莺翠,难得的裕嫔声比人先到,“谁说妹妹精神不好不能去请安?我看这院子里最好的花儿和妹妹一比都要逊色呢。”说着便是笑声不断。
      瑾姮也迎了上去,相扶住裕嫔一起往屋里走去,笑嗔道:“什么事让姐姐这样开心?嘴都要合不上了。”
      “方才请安时皇后娘娘与我们说祈言公主昨日里平安生产了,是个小阿哥,孩子生下来就有八斤重呢,白白胖胖的别提多喜欢人了。”
      瑾姮听了也是开心,“这样好?孩子八斤重祈言生产时可还顺利?”
      二人进了厅里坐下,裕嫔接着道:“顺利,公主可是胖了不少呢!”
      瑾姮刚要安心,可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那孩子……”
      裕嫔自是知道瑾姮想问什么,此时也敛了笑意,微微摇了摇头。
      瑾姮霎时间一口闷气积在胸口,“那邱家可有说什么吗?”
      裕嫔定定的看着她,不一会儿轻“嗤”了一声笑了出来。
      瑾姮这才反应过来,轻在裕嫔身上拍了两下,佯装委屈道:“几天不见姐姐就这样坏了,变着法子来吓我。”
      裕嫔赔罪似的端了茶给瑾姮,“好了,不逗你了。小阿哥好得很,哭声震天响呢!”
      瑾姮这才安下心来,连声念了两遍阿弥陀佛。又问道:“懋嫔姐姐知道了吗?”
      裕嫔接着道:“昨儿下午喜报到皇上那里,懋嫔姐姐也是知道了的。”
      “懋嫔姐姐这下是真的无憾了吧,自从祈言出嫁后她便一直担心她的哑症是否会带给小阿哥和小格格,几乎时时都跪在佛堂里。老天看得见姐姐的诚心,也可终于放心了。”
      裕嫔说道:“是呢,不然我怎会如此高兴,懋嫔姐姐与祈言公主是得到了福报的人呐。邱家来信说,等公主出了月子,就带着小阿哥进宫来。”
      “还好这个天气里坐月子不遭太大的罪。”瑾姮道:“姐姐快帮我想想给小阿哥准备个什么样的见面礼好?”
      裕嫔只望着瑾姮笑,“人家还没来你就惦记上了。”说罢两人又是笑作一团。
      瑾姮惦记着前两天的事,待二人笑的累了,才开口问道:“昼哥儿房里的格格,可定下来了吗?”
      明年的选秀要为两位皇子挑选出嫡福晋,瑾姮没有什么异议,过了年弘历便满十六,先成家再立业也是自然。可那厢裕嫔还是一再推辞,想让弘昼以读书为先。但这次却得了胤禛的训斥,裕嫔无法也只好答应了。如此一来为弘昼房里添一位格格便成了要紧的事,偏偏恪宜因上次瑾姮换掉福塔氏的事,也不肯揽这样的活儿了,这便全然要裕嫔一个人张罗,因此瑾姮才如此惦记着。
      裕嫔闻言叹了口气道:“妹妹是知道我的,家族里早没什么什么人了,分位也不高,结识不了外面的福晋夫人。给昼儿的这个格格,只怕要从宫女里挑了。”说着便有了隐隐的悲戚之意。
      瑾姮连忙道:“姐姐莫要急,给昼哥儿的第一个格格还是要好好挑选才是。若是挑了宫里的,以后免不了她们存了这个心思,扰的昼哥儿也不得清净。”
      “妹妹说的我怎会不知,只是昼儿比不上弘历,哪怕是格格的分位也是抢着的。妹妹还记得被退婚的福塔家的女儿吗?”
      瑾姮道:“姐姐这样说便是酸我了,昼哥儿是正正经经的皇子,又跟在都统身边做事,这些年里皇上对他是越来越看重,哪个不是抢着嫁的?上次的事我自知是没有脸讲的,心里也觉得十分对不住福塔家,便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去。”
      裕嫔点点头道:“我知道被宫里退了婚的女子,在京里想要再嫁个好人家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还去向皇后娘娘打听,能不能将那孩子给弘昼,比起再嫁别人的流言蜚语,嫁到宫里应该也是愿意的。谁知皇后娘娘说那孩子也是个性子烈的,在房里哭了几天还上吊来着,还好发现的快被救下来了。他父亲害怕女儿再寻短见,在京里四处说亲,最后承恩侯夫人答应娶她为庶子正室。我连这最后一点的盼头都没有了。”
      “这事姐姐到底也是受我的连累了,”瑾姮拉住了裕嫔的手,“淑慎公主的婚期定在十二月份,到时候能见到怡亲王福晋,我让她替姐姐多物色物色;格格分位不重家世,春和也能帮着打听。姐姐莫要着急,昼哥儿会得个好格格的。”
      “那就多谢妹妹了。”裕嫔感念道。

      因着选秀恪宜忙得分不开身,宫里又喜事不断,自然就没有人再提过小那氏,钟粹宫中重新修饰了,就像没有过她这个人一般。
      瑾姮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她一边托春和打听合适的人选,一边又把京中所有世家大族的家底都翻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弘历嫡福晋的人选。
      却说武德如今已官至从四品的光禄寺少卿,京中也知春和与瑾姮的关系,故春和在京圈的福晋太太中也很受欢迎。她自接到瑾姮的信后亦尽心尽力,举荐了布政使司都事何氏之女。裕嫔看过后亦觉得满意,何氏很快便被接进宫来。
      剩下瑾姮就只为弘历福晋的人选烦心了。
      这日胤禛一进门便看到瑾姮埋首在一堆名媛的画像中,不禁好笑。走过去把瑾姮拉起来道:“这样能挑出来什么,都看花眼了。”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没心思在弘历的婚事上,我这个做额娘怎能不上心?”瑾姮嗔道。
      胤禛闻言,问道:“那可有选出来的?”
      瑾姮挫败道:“没有,不是才情不济就是容貌实在看不过去,始终找不出来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胤禛戏谑道:“小的有一人选可解娘娘燃眉之急。”
      “哦?说来听听。”
      “此女是察尔哈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忆央,潜邸时我曾有一次去富察府上,见到了此女。当时我见桌上放着经文,便拿起来看,不想字竟如此刚劲有力。我问此字是谁所写,李荣保说是他九岁的小女。我不信,让她当场书写,她便写出了圣祖爷的一首绝句,我问此诗何解,她竟也对答如流。此女气度,我至今犹记。”
      “听你如此说来是不错,可还是要亲自见见才好。”瑾姮道。
      “我也正有此意召几名世家大族的女子进宫,还有五阿哥的福晋也要挑一挑的。”胤禛道。

      于是在天气泛凉的时候,大学士苏都里氏之女绮玉、察尔哈总管富察氏之女忆央、大理院正卿舒舒觉罗氏之妹芳菲、副都统吴扎库氏之女静娆、工部侍郎觉尔察氏之女春晴入宫为公主伴读。
      弘历一直记得那一天的早晨,是尚书房轮休的日子,他一大早便去景仁宫给额娘问安。十月里的金阳高照,透过树荫的缝隙在墙上打出一个又一个金澄澄的光斑,清凉新鲜的风吹透柔软的衣衫,送来满怀的凉意,而他一进屋就看见了她。
      那真是一个如金阳般耀眼的女子,弘历痴痴地想。她站的位置并不起眼,但微微高挑的身材,细长优美的颈线,萦绕周身的淡淡郁气仿佛使整个屋子都失重了,所有的重量都向她那里滑去,他的视线也不能避免了。
      瑾姮见他望向富察氏的方向微微愣怔,心里十也便定了□□。“一大早上发什么呆呢?”
      弘历闻言才回过神来,忙向瑾姮请安。而五位姑娘亦都纷纷施礼,其中胆子大些的绮玉道:“妾身早闻四阿哥气度才情过人,如今一见方知不假。”说着便向弘历绽了个笑颜。
      瑾姮如何看不出,这五人中只有忆央和绮玉是镶黄旗出身,而绮玉父亲官职的品级又在忆央父亲之上,容貌亦显眼,自然信心多些。
      瑾姮又看弘历,只见他淡淡点头算是应答,视线却从未在绮玉身上停留。绮玉讪讪,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两位公主应该梳洗好了,你们去陪公主用膳吧。”瑾姮道。
      五位姑娘施了礼后袅袅婷婷的退下,忆央走过弘历身边时,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他微微燥热,“无事找这么多伴读作甚,妹妹们成日里也不像没有伴的样子。”
      瑾姮失笑,聪慧如弘历,究竟还是个孩子,害羞罢了。
      她招了弘历到身边来,“那日的事是皇后……”
      弘历立马恢复了心神,“儿臣一早就省的,额娘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瑾姮点点头,“只是八阿哥可怜,又那么小,你还是多照顾他些吧。”
      弘历道:“儿臣知道了。”

      十月三十日是万寿节,天气难得微微晴暖,故宴设在了御花园中。歌巡燕舞自不必说,各地官员也借着这个机会想在皇上面前献上自己的衷心,其中最出彩的要数两广总督在一片民间废弃的水田里发现了三株盛开茂盛的并蒂莲,当即命人采挖出来送到京城为皇帝贺寿;另一则是河南巡抚特地在洛阳反季培育出牡丹名品魏紫和姚黄,同样在这一天到京献上。
      两种花一种寓意吉祥喜庆,一种则表尊贵无双,众人皆是赞不绝口。
      安氏坐在左下第一位,众人都在聚精赏花时她却面色痛苦,不大会儿便扶着丫鬟的手悄悄离席而去,谁知还未走出多远,就忍不住趴在围栏边干呕起来。
      这下连皇帝都注意到了安氏的动静,他离席走到安氏身边问道:“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众人自然没有心思赏花,视线都集中到安氏身上来了。
      安氏娇弱道:“多谢皇上关心。嫔妾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这几日总是恶心,胃口也不大好。”
      “那便让太医过来看看吧,有什么及时调理着也好。”说罢一挥手,旁边的小太监便跑远了。
      安氏由皇帝扶着坐回席位,不大会儿,太医便到了。只见等了许久,太医这才满面喜色地向皇上回道:“恭喜皇上,贞贵人已有一月的身孕了。”
      安氏仿佛也没有想到,呆滞了几瞬才轻轻地覆上自己的肚子。
      胤禛听了极为大喜,忙问道:“可是真的?”
      太医道:“千真万确,臣不敢作假。”
      胤禛开怀,忙让人扶了安氏上座,低头细细询问一番。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赏花兴致去了大半,几个年轻的常在更是面色不虞。
      “宫中恩情不常在,吾心切莫安此处。”
      她声音不大,却还是钻进了瑾姮的耳朵里。瑾姮回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副都统吴扎库家的女儿静娆,她正呆呆地望着并蒂莲,不自觉地念出了声。原以为出身武家并不会有这些细腻的心思,没想到竟是小看了。
      上首的安氏面上喜色仍在,转了头看到皇后,便对皇上皇后道:“此番看还是两广总督更有心些,这并蒂莲不仅象征祥瑞,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可谓是夫妻同心恩爱的象征,这是恭祝帝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呢。”
      恪宜听了微微一笑道:“并蒂莲开花不易,都是老天的恩赐,可遇不可求。而那牡丹却是悉心培植便可得到,付出就能有收获,本宫喜欢这样实在的东西。”
      安氏看着皇后笑着恭敬道:“臣妾受教了。”
      瑾姮和裕嫔周遭因有五位姑娘在席而热闹非常,她们不是后宫中人,并未因安氏的事大受影响,何况女人和花似乎天生就是分不开的,一众佳丽莫不被难得一见的花儿所吸引,嘴上正说得热闹,忽闻头顶天空中传来一声霹雳雷响,远处天边几道闪电正放肆地闪着,风亦刮起,瞬时间天地便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密匝匝地掉落下来。
      苏培盛已命人去拿了雨伞,奈何雨势又急又大,众人只好往就近的养性斋里躲雨,待进入房内,身上都已湿了大半了。
      瑾姮刚刚站定,正想抖落身上的水珠,忽见静娆上前焦急道:“娘娘,忆央姐姐不见了!”
      瑾姮往身后一看,两个宝丫头身边确实没有忆央的身影。那厢弘历也听到了动静,过来问道:“额娘,怎么了?”
      “刚刚躲雨太着急,不留神忆央去哪里了。”瑾姮道。
      弘历听了,忙道:“儿臣去找找。”说完拔腿便向外跑去。
      另一边的领珍看到弘历出去,忙问道:“爷要去哪里?”
      弘历如何还听得见领珍的话,早已跑远了。
      小太监们这时刚刚将伞送到,领珍便直接拿起一把向外奔去。还好她身边的小丫鬟是个护主的,忙跟在领珍身后替她打伞,主仆二人也一前一后地跑出去了。
      弘历一出养性斋就看见了忆央,因为她并没有动,还在刚才的地方站着。弘历隔着雨幕,只看得见女子瘦弱的身影。可就是这样娇弱的女子,此刻却正在用自己的身躯死死地护着那三株并蒂莲。
      弘历跑到她身边,忆央的脸上满是肆虐的雨水,发髻也已被打得散下。她身量单薄,其实并当不得多少雨,那三株并蒂莲已隐隐有垂败的样子。
      弘历伸出手挡在忆央的头顶,忆央侧身,赶忙道:“四阿哥快回去吧,淋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你能以身护花,我也能以身护美人。”弘历笑着道。
      领珍站在远处看着,手里那把伞是怎么也递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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