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番外之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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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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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现在我穿越到十七岁那年，站在他面前，指着坐在前排那个埋头看书的女生对他说，这个人以后会成为你的老婆。那个年轻冲动的我一定会满不在乎的笑，只当这是一个玩笑话。可事实是，那个我当年根本没怎么注意，不怎么爱说话，太过羞涩，特别喜欢看课外书的范云曦，在多年之后的今天，确实成为了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另一半。
关于喜欢这件事情的定义，少年时的我以为自己很了解，简单的认为就是某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或者是特立独行的人。于是，经过了三年的压抑教育之后，我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各种类型都被囊括在内，可是，时间一长，我心底就会觉得麻木，接踵而至的就是分手。
我一度很喜欢金庸的小说，翻拍的经典电视剧也看了一些，那些太过仙气的角色有种飘逸之美，像是小龙女和王语嫣，总是一身素白衣裳，精致的容貌很少有生动的表情，像是一碗水，看起来心旷神怡，却难免波澜不惊。而太精于算计，心中每分每秒都是千丝绕的周芷若类型的人，又太让人害怕，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厉害的九阴白骨爪给挖去了心脏。
可那毕竟是武侠，在现实生活中很少会出现。这么多的芸芸众生，都在经历平凡这场浩劫，却很少有人能够悟透真谛。高中班上的女生分为三类，学习成绩好的书呆子和爱幻想的少女是两个极端，处处可见，而中间那一类占据了大多数，成绩不好不坏，存活在现实的基础之上，却依旧迷茫，每日为了一些琐事而劳神。
我之前很少去关注她们，多年后聚会时，当时的一些情景却会浮现出来。那些喜欢读书的女生不再那么热衷书籍，关注的更多是一些化妆品和衣服，我却总能想起她们站起来回答问题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是一个穿着盔甲的女战士，甚是英勇。她们当时是为了什么才那么努力呢？是现在这样短暂的享受，还是那一张大学文凭。另一个极端的那些幻想症少女已经不再是少女，她们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现实这个巨大的堡垒，她们被锁在里面，有的努力寻找出去的钥匙，有的已经放弃了曾经的信仰，成为现实的新教徒。我记得当时的午睡时间，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刚趴在讲台上，教室里各个不同的桌面上就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小说，安静的夏日中午，阳光被隔绝在窗帘之外，电风扇卷起整个教室的热风，在各个角落回旋。她们低着头，侧着的脸上是青春梦幻的色彩，眼睛像是一个万花筒，随着字里行间而变换成不同的形状。一下课就会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剧情发展，像是隔开了一个新的世界般。那些她们翻阅过的小说都去了哪里？废品回收站的书堆，还是积满灰尘的书架里。
倒是中间的这一类人，变得最快。那个校服横行的年代，她们像是都长着一张相同的脸，以至于刚来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把一些人分辨开来。她们有时候很上进，低头认真做着练习，却无法长久的坚持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开始走神发呆，写起了纸条，拿出了课外书。
很多年后的今天，她们的脸上挂着像是被定型的微笑，层层妆容下看不出当年的缺陷。我想，范云曦是最典型的代表。
2
高中这个字眼，听起来有种肃穆的感觉，好像我们不再属于任意打闹的年纪，不复天真的机会。我天性怯弱，和别人说一句话就会脸红，像是生活在这个庞大集体的一只小飞虫，嗫嚅着说话，每一个人会认真记得我。
开学前一天，我去了理发店，剪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发型，失却了任何惊艳的机会。当然，我本身就不具备白天鹅的资本。于是，我的名字总是被叫错，甚至连老师都会分不清，可是我的脸明明和她那么不一样，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个地方是相似的，但是，他们还是把我们混在了一起。就好像一团和在一起的橡皮泥，很难挑出属于我们各自的特征。所以，平凡是我们共同的商标。
我爸爸是小学的数学老师，妈妈是小学的语文老师。他们恩爱如初，很少在我面前吵架，妈妈经常在家里念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诗，爸爸就微笑的听着，我抱着那本童话故事书，好奇的听着那些颇为陌生的字眼。我家里的书籍时刻到了堆不下的地步，妈妈每周都会往那些架子上增加一些，传记排第二，小说排第一。
她时刻浪漫得像个少女，明明已经是个这么大女儿的母亲，却时常就红了脸庞。
“云曦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喜欢的男生，他会成为你眼里的光。”她拿着书坐在沙发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两道浅浅的月牙，温婉至极。
我长得像爸爸，性格也像爸爸。以至于我妈妈有时候会开玩笑说，我是我爸生下来的，没有一点属于她的部分。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像妈妈那样温柔，长得那样漂亮，也许我的人生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她教会了我一个词。喜欢。
好像是长蛀牙时看到的一串冰糖葫芦，像是萦绕在茶杯底下的蜂蜜，尝起来甜甜的，闻起来香香的，却不能经常性得到。
开学第一天，我看着班上那些或兴奋或淡然的面孔，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最好看的人，高个子的他坐在最后一排，穿着自己的白T恤，托着脸看着教室外面的风景。明艳的阳光反射着那张太完美的侧脸，像是上天的宠儿。细小的分子跳跃在他的发梢，他站起来，整个教室的目光都向他投递过去，像是架着神车的阿波罗。
他刚说完名字，底下就传来了不同的回响声，大部分都是女生的声音，或轻或重，却都是低缓的，似乎怕打扰了什么。
那个微笑着的少年像是一棵笔直的松，阳光照在他身上，留下金色的斑痕。
他轻松的进入了很多人的梦里，依旧是那样轻松平常的样子，却代表了不同的意义。
3
聚会回去的路上，星辞说起她的名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一提醒，我才慢慢回忆起那个女生。她留长了头发，不再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笑容大方得体。好像上天翻了一下手，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可她看向我的眼神，和原来一样。瞳孔会微微缩小，像是因为害怕，或是别的什么情绪。那让我觉得自己离她很远，无形之中有道屏障横在我们之间，甚至那眼神里还带有一丝感伤。
高中时候，我很熟悉一种表情，那种被发现之后立刻羞涩到耳尖红透的神情。青春期的敏感让我很快生出一种骄傲，因为那些躲闪的视线，因为那些羞红的面容。可很久之后我才发现，那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喜欢，只是因为我出现在那个班级里，我身上的一些符合的特征，才站在了她们的眼底。可也有很少一部分是喜欢，真切到很多年之后我都能准确的捕捉到那种微小的变动，甚至是话语里的含糊不清。
我每次不经意的看过去，总能发现那道视线，像是黑暗海面上的光柱，指引着船只的前行，她似乎就是靠着这道目光坚持到了现在。
有一次在走廊上相遇，她似乎是喝醉了，眼神不定焦的看着我，脸颊上一片烂漫的红霞，喊着我的名字，脸上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容，我有些惊讶的站在原地，那张脸慢慢靠在我的肩头。我不记得过了半分钟还是几分钟，我们都没说话，她慢慢的站直，扶着墙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好像我就是个柱子。我侧过脸，却发现肩上那一圈神色的痕迹，像是濡湿的眼泪。
她喜欢我什么？
还不过是这副皮囊，它融合了两个人的优良基因，像是结出来的一个色泽好看的瓜，却很少有人去关心它的内心。它就那么摆在阳光下，被无数人看着，路过，慢慢习惯性的无视那些视线。
我知道自己并非完美，成绩不好，脾气也很奇怪。那些缺点被隐藏在看不见的水面之下，大多数的人都看到了冰山一角，没有发现那些轮廓下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敏感到忍受不了一丝一毫的含糊，却又任性的对待感情；不喜欢别人过多的试探自己，却又期望别人了解自己；厌恶不真实的承诺，却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十七岁的纪然远比现在的自己要好，他可以成天捧着一本武侠小说不放手，他会骑单车环绕整个城市，他有一颗善良纯粹的心。
也许那些目光都是提前支出的开销，而之后就是所要付出的代价。
那两个人再也没有维持相敬如宾的假象，在家里大吵大闹，现出了很多陌生的样子，她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摔家里的东西，他背过身，偶尔冒出一句太冷酷的话。我坐在房间里，被那些声音冲击着头脑，我甚至想不起来他们过去相爱时候的样子了。曾经相爱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我称为父亲的人口口声声嚷着真正的爱情，孜然一身离开了家，当天晚上，他的律师就拿着离婚协议书到了家里。我绝对不会忘记我妈妈的表情，还没干的泪痕狼狈的挂在脸上，眼神呆滞的看着那张白纸黑字，嘴唇轻轻的抖，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曾经信以为真的爱情被这一张轻薄的纸给粉碎，那个许下无数诺言的男人轻而易举的转身就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信仰。
爱这个魔法师，它扬起欢快的笑脸，变出一个个东西，幸福，家庭，却还是那样的笑，黑色的袍子一挥，那些东西又飞快的消失不见。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现在，人走了，梦也该醒了。
4
脸上有冰凉的东西划滑过，像是陷入了一片深海里，从晶莹的鱼群里穿行而过，鱼鳞蹭着皮肤的感觉却那么舒服，像是要就此沉迷在这里，跟这些自由的鱼一样远离纷繁的人间。
那些说话声像是从水面之上传来，模糊不真切。
我慢慢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里，黑暗中现出一些斑斓的五彩光点，接着有一抹墨绿色慢慢靠近，停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纪然。”像是有人在隧道的那边喊我，脑袋里变得空洞起来，接着视线慢慢清晰，我一下子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子。
她微微俯身，脸庞被侧边的灯光打出一个梦幻的弧度，那双眼睛一下子像是晶莹的葡萄一样，变成了通透的紫色。精心描画的红唇化为黑夜里的一抹红烛，霎时间点亮了整个昏暗的色调。
“范云曦。”我笑着伸出手，指尖拨开那抹垂在她脸边的发，触及那张像是一碰就碎的脸。
那种淡淡的香气沿着鼻腔慢慢渗透到肺腑里，像是一杯足够将我灌醉的酒，我的思维却愈发清醒。我很清楚这个人是谁，她脸上那种微微僵硬的神情也很清晰，我无法分辨那种促使我凑近那双唇的原动力是什么，是那种脆弱产生的怜惜，还是难过衍生的泛滥感情。
微张着的唇很薄，很冷，像是夜晚镀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寒。
这算是一个吻吗？
我睁开眼去看她的眼睛，却发现她闭上了眼，睫毛慢慢的颤，轻轻的抖，像是一只畏寒的蝴蝶。
两双唇靠在一起，却并未迸发出热情的火焰，而是冰冷的刺棱。
我卑鄙到这个地步，妄图利用另一段感情去填补心中的缺口，好让那些风不再刮进来，不再掀起另一场风浪，那颗心已经经不起任何的颠簸，它急切的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港口停泊，好慢慢的修复。
对不起。
那个拥抱着我的身形那么单薄，却还是伸出了双臂，牢牢的扣紧，似乎双手之间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全宇宙。绿色丝绸的质感贴靠在脸上，霎时间变得那么温暖，像是每一根丝都被温度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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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起了。这句话本该张扬着幸福开心的笑脸，可到了我们身上，却带上了一种淡淡的悲凉，就好像一杯过了夜的茶，失却了它本来该有的甘甜和浓郁，只剩下冷淡和苦涩。青春里亏欠的这份感情，用这样的方式来偿还，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怪异。
有时候我会想，在他眼底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太执着，太不可爱，太坚持。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我看不透的东西，像是一株藤，一不留神就爬满了整面墙。我很清楚，那不是爱，我心底有隐隐的期待，那会是一丁点的喜欢。
我看着街上那些走在一起的情侣，他们挽着彼此的胳膊，笑着的眼神际会，分享一些小东西。反观而言，我们更像是特立独行，两个人各自走着，我努力保持着他的步调，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不说话，好像这样的安静才是正常的氛围，多说一句话都会破坏此刻的状态。
一些女孩也许会撒娇的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可我怎么问得出来，这本就是上天恩赐的一段时间，那个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就站在我的身边，身份是我的男朋友，要是奢求更多，上天可能就会收回这段宝贵的时光。
高中毕业的那次聚会，隔壁班的班花跟他告白，他笑着接受，没有一丝多余的波澜。那三个月的暑假，我关在家里，看了很多部电视剧，屏幕上的那个男主角看着看着就变成了另一样子，仿佛他们都长得一样，有那样浓密的眉，有那样高挺的鼻梁，有那样上翘好看的唇。突然有一天我想通了，我不能再是这个样子，这样在他的印象里，我就永远都停留在那个模样，没有任何改变。
可就在我染了头发的那天，我又看见了他，他从我边上经过，没看我一眼，好像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我的唇角微微拉扯了下，突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他好像没认出来我，还是他从来都没能真正的认识我。
那天一回家，我锁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天，妈妈敲了几下门，就再也没来打扰。我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饿到虚浮无力，爬出门，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蓬头垢面，肿着眼睛的人，我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我学会了穿搭，仔细研究那些化妆方法，甚至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微笑，想着有一天再出现在他面前，一定要展现出最美的笑容。
然而，他坐在那边，根本不在乎这个人是谁，一直到最后都没发现我，就好像我依旧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些改变都是浮于表面的，他总是能轻易的看穿那些伪装，直接找到那个自卑懦弱的范云曦。
妈妈没问过我关于那个喜欢的人的事情，我只告诉她那个人存在，而其他的，我无法告诉她。她笑着没说话，慈爱的摸了下我的头发，那神情里却有种淡淡的哀伤。她那么了解我，看我的神色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她不作声的看着我的那些改变，知道这些并非空穴来风，却没有插手，她直到，这是一条只能我自己淌过的河流，也许有一天，我会及时的返回，也许最后，我迷失在那湍急的河流里，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你长大了。”
金色黄昏里，她的背影有种淡淡的光晕，让我几欲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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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总会想起那一天，她笑着站在那棵树下，两手围在唇边，无声的说了什么。遥远的距离，我根本看不清她的唇形，就无从知晓那句消失在风中的话语是什么，它们被时间分解成无数个细小的分子，飘散在满是花粉的春天，滑过嫩绿的叶子，拂过初绽的花苞，最后跌落在云端，下雨的时候，会顺着雨点落下来，那些透明的水滴里酝酿着的那句话，伴着雨声落入耳底。
而之后来临的黄昏，她的影子拉出长长的阴影，垂下来的发丝遮挡住脸庞。
心中蓦然涌起一阵不安感，那种犹豫不决的思索因子在我身旁肆意的扩散，让磁场之内的我也受到了感染。
“我们分开吧。”她扬起脸，依旧是微笑的神情，却像是努力靠着骨架支撑的皮影，随时都会倒塌。
咖啡色的长发像是蔓延的藤蔓，慢慢的包围住这个纤瘦的身影，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庞上，微微的笑意那么让人心疼。
“好。”我也模仿她笑时的样子，这样回答。
她一定认清楚了我这个人，已经决定从那个沼泽里面抽身，不再喜欢下去了。我彻底伤了她的心。
心脏就在那一刻缓缓抽紧，血液更加缓慢的流淌，呼吸像是被什么限制住了，一直到那天深夜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依旧不能轻松下来，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我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这些日子里重复出现的那张脸，她第一次接到我电话时那种柔和略微紧张的声调，她第一次约会时那般措手不及的姿态，她看电影时拿纸巾按住眼角的侧脸，那双总是装载笑意的眼睛，没有丝毫掩饰的纯良眼角，吃冰激淋时脸上浮现的孩童样纯真笑容，以及最后分别时的那个笑容，凄凉如雪。
她像是一条努力想要溯回原路的鱼，现出她最本真的样子，在逆流的河水里拼命的挣扎，却还是败下阵来，任那河水再将她送到之前的位置，她又留在了那口浅滩里，我们之间隔着遥远的流水。
整整一周我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偶尔打开手机，回过神来，就已经是她的状态那一栏，还是我们在一起时的那些照片，她从来都是这样，偶尔兴致好就会发那么一些风景或食物的照片，很少有她自己的影子。
她过得好吗？
我真是个异常矛盾的人，当初是我走向她，把她拉入我所在的位置，却又间隔遥远，让人觉得我很疏离，再慢慢的失望，最后离开。
当时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前面是柔静的湖波，那种微凉的风拂过来，整颗心的羽毛都变得柔顺舒坦。耳朵边上一阵气流的速度变得不一样，接着便塞入了一个耳机，清脆的钢琴声流窜起来，我跟着侧过脸，她近在咫尺，垂下的眼眸像是一汪神情的水。那个瞬间，我体味到了心动的感觉，那种促使我更加靠近她的力量，却又被半道掐灭了。
本来是去城南的一个地方赴约，之后不知怎么的，脚步就到了她们学校，心底那种稍微平息的情绪又丰富起来，我站到了她的寝室楼下。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站在那个位置停了很久，像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了般，我一抬眼，就看到她的身影，她和另一个男生边走边说着什么，认真的神情，我们第一次见面穿的那条淡蓝色上衣和白色裙子，其实她足够漂亮，那种淡然宁静的气质，只要靠近那个包围圈，就会想要继续靠近。
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慢慢凝起来 ，眼睛慢慢睁大的看着这边，似乎是不可置信。
她慌忙的侧过脸，和身边的人说起了话，那个时刻，我在想，她可能不太想要见到我，可能会装作根本不认识我，冷淡的态度。
可是下一分钟，她跑着奔向我的时候，那种喜悦快速的淹没了我。风飞起裙摆荡出的涟漪，发丝被抛在身后的飘逸，以及那双似乎不存在的高跟鞋。至少我不会是路人甲，至少她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我感到庆幸，一种无言的感动。
她站定，微微喘气，吹乱的发丝还定格在那会儿风吹的状态。我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慢慢上扬起笑意，心底确定了一件事情，于是我伸出手，把眼前的这个人揽了过来，拥在怀中。她倚在我的胸口，慢慢抱紧了我。
我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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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要经过多少苦难和挣扎，才能遇到那个所谓的命中注定。甚至更多时候，他出现得那么早，足够长的时间你都在仰望云端的那个人和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想过你们有一天会在一起。可是他从云端伸出手，在原地等待的你就会毫不迟疑的拉住，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收回去，于是，不顾一切的牢牢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幸福，那份你从十六岁就开始期待的喜欢。
高中的时候，他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时常被从后门溜进来的班主任抓包，然后拿着课本站在了走廊上；或是上课被老师点名，被前座的人推着从睡梦里清醒过来，迷茫的望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或是去找许星辞拿作业，脸上扬起少年特有的笑容。而我，坐在茫茫人海里，向他偷去和别人一样的目光，却不免变得有些贪婪，迟钝的停在那张英俊的脸上。
他像是摆在橱窗里的宝石，我贪婪的盯着，期望有一天他能归我所有。那是当时班上大多数女生都会存有的念想，她们和我一样喜欢他，却又不太一样，她们寻找机会和他聊起金庸小说里的桥段，找他要作业，而胆小卑微的我，只能这样隐没在人堆里，在上课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在他晚自习被班主任喊出去的时候，在体育课上他打篮球的时候。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注视，而我这个粉丝俱乐部里微不足道的一员，他根本不会看过来。班上男生经常会站在走廊上谈论学校里出色的女生，仿佛她们只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一棵树，偶尔见到她们的身影，就会互相推搡着肩膀，眼神里有着不一样的光芒。而他呢，总是将双臂撑在栏杆上，肩膀微微收拢，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向蓝天的雄鹰，正在做最后的展翅。那种欣赏的目光让我心底涌上深深的自卑，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抵达他的视野范围之内，这种可能性让我感到绝望。
爱是什么？我想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悟出来，只觉得它好坏不分，约定俗成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却又会在不经意间给人的灵魂注入贪婪的成分。
我参加了那么多的同学聚会，只是为了坐在沙发那端，离我异常遥远的人。他笑着，静默着，那种和以往不同的神情。
一切都终结于那个吻，周身萦绕着的淡淡酒气有种微醺的幻觉，皮肤却那么冰凉，像是全部的夜晚都覆盖在那两片唇上。我无从得知他的思绪，那种欢喜来得太突然，讶异占据了很大的比例，甚至心脏里潜藏已久的伤感又开始蠢蠢欲动，它提醒我过往的一切，让我不要沉迷其中。毕竟，眼前的这个人那么不真实，此刻发生的事情又那么突然。
也许，只是我刚好出现在那里，换一个人，也是一样。
王尔德说，人生最痛苦的两件事情，一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种是得到了。
他站在我身边，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心思仿佛天上的流云，任我再努力的微笑和猜测，都无法挽留。我的心就这么一天天的凋零，终于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并不开心，只因为他的一颗心从来就没在我身上。
有一次他送我回家，我转身离开，半路上又转过身来，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就这么徒然落下。世界上并非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爱一个人更是如此，你种下了果实，辛勤的耕种，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就足够摧毁一切。
我不能再自私的利用他此刻的脆弱，妄图留住这个人，倒不如放手，成全两个人的碧海蓝天，至少日后他想起我，还会记得我这个举动，带有那么一丁点的念想。
他那么干脆，一个字的回答，我尽力去微笑，心底却刮起了一阵冰冷。
爱如捕风。这一段感情里，站在原地的一直是我，他好心的转身已让我欣喜不已，却未曾料想，网眼如何能留住自由自在的风。
那短时间我一直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只有在夜里最没防备的时候，被伤心刺痛到差点不能呼吸，仰躺着看着飘过头顶的须臾梦境，孤立无援。他像是□□，慢慢的靠近，就慢慢的上瘾，等到现在，一旦分离，一系列严重的戒断症状就频频出现，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仍然喜欢他这个事实，甚至还会出现幻觉，街道上一个相似的背影就能让我失神很久。
我以为我已经过去了那一段艰难的日子，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寝室楼下，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像是幻觉。那个瞬间，时间仿若静止下来，我无法做出任何的思考，本能的直觉让我就那么跑了过去，都忘记了我们早已经分开，站在他面前时我才开始强烈的后悔，自己就像一个大傻瓜，只要他有一点点表示，我就会缴械投降。爱让人失去理智，爱让人失去记忆，爱让人忘了自己。
然后呢？
他伸出手，那股熟悉的气息完全将我包容在怀里，我僵硬着，记忆再次开始自动唤醒，他的呼吸，他的身高，他说话的声音，一切的一切，让我眼睛都酸涩起来。
命运太不公平，虽然它给了我们数量相同的两个选择，内容却天差地别，他可以选择爱或不爱，我只能在爱和更爱里挣扎。
梦寐以求的全世界，被我揽在怀里。心跳得那么快，甚至带着身体都慢慢震颤起来，也许这就是我期待已久的被爱，它来得那么迟，却依旧让我心潮澎湃，毕竟为了这一天，我熬过了太多岁月，看了太多这个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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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那张尘封已久的高中毕业照，艳阳高照的天气，我们正对着太阳，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却都是笑容。我这才讶异的发现，她就站在我前面的位置，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腼腆的笑着，像是一朵刚盛开的花。
“原来喜欢你这件事，我坚持了这么久。”她看着远处的流云，轻松的说出这句话，眼神却很缱绻，像是夏日里流转的云絮，慢慢的拉扯，慢慢的飘移。
我拉着她的手，仔细看着掌纹中的线条，再慢慢的将自己的纹路覆盖上去，就好像我们之后的人生就这么合二为一。
“还记得高中时候被班主任没收的小说吗？”她低着眉，唇畔的笑容宛如水面的波纹。
当时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在我看小说的当口站在我身后，迅速的抽出那本盖在课本上的书籍，无数本金庸古龙就这么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我只能去图书馆交了无数次的罚款，再厚着脸皮去借书。毕业那天，却全部都回到了我的桌面上，完整到一本不缺，甚至还多出了几本典藏版，想着应该是班主任看在我毕业前一年抓紧读书的份上，好心还给了我。
经她这么一问，我才觉出不对劲，还给我这个举动很像班主任是没错，但是那多出来的几本书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你从老师办公室偷出来的？”我讶异的看着这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她听完就笑得弯起了眉梢，眼睛里藏不住的光，“怎么可能？”慢慢吹来一阵舒心的微风，拂开那长长的发丝，像是河畔的柳条，慢慢舒展开，摇摆成一首动听的诗歌，连脸上的纹路也被熨贴好，让人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变得柔和，像是注入了脉脉春水。
“全校打扫卫生的时候，我正好帮老师整理柜子，看到了你没收的那些书，就拿回来了。”
“那多出来的那几本书是怎么回事？”也不像是新买的，书的页角都被翻阅出了痕迹，更不像是图书馆里收纳的版本。
“是我自己的。”她面向我，展开一个笑容，“其实当时我也喜欢看武侠小说，偷着买了很多，可是我当时胆子小啊，连你的眼睛都不敢看，就乘着早上没人的时候放在你桌上了，连纸条都没写。”
我记得她那个时候总是坐在位子上看书，却都是些闲书，每次还被老师捏住，倒不会过分斥责，因为大多都是些文学相关的名著，显得那么高深莫测，于是当时的我只能敬而远之。没想到她也会看武侠小说，毕竟她那时一看就是个文弱的人，也许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她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又有谁能料到我们走到了一起？
“如果当时你直接给我，我对你的印象一定会来个大改观。”那个时候的纪然还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青涩少年，要真能遇上一个红颜知己，说不定我们之间的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像是想说什么，却慢慢停住了，陷入了过往的情绪里，或许她正在回想那个坐在座位上认真却漫游无边际的文学海洋的少女，那时的青春虽然不够肆意果断，却天真无邪，小心谨慎的喜欢一个人，和他看着同样的书籍，是最美的年华。说来，还是我亏欠了那段时光，少年总免不了肤浅的从一个人的外在去看人，总觉得什么东西都是表里如一的，长得好看的人必定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长大了才发现，这个世间林林总总那么多人，根本无法分为简单的两类，有些人，你不靠近，永远都不会了解。
“好在有现在的我们。”
他们曾经擦肩而过那么多次，总是一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脊梁挺得笔直，而另一个低着头，视线悄悄的看着那个人的身影，满心的爱慕像是快要溢出杯子的水。而现在，两个人坐在这个曾经校园的操场边上，看着还在青春期里肆意妄为的那些身影，脸上都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她轻轻靠在我的肩，我慢慢亲吻她的额头，每一个瞬间都刻上了永恒的印记，就像我们回到了匆匆那年。
“其实我一直后悔，没能对当时的你说出一句喜欢，那个过去的我就一直在那样虚虚实实的情感里，得不到一个交代。”耳畔的声音慢慢传递心灵深处，我慢慢挑起唇角，柔声道，“我很喜欢你，范云曦。”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愣住，接着抿起唇，抑制不住的笑传递到边角。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番外之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