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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殷衍猛然抓住陆子意的手,埋头咬了下去!鲜血的滋味伴着少年的清新入腹,殷衍喘气粗重,心底的牢笼砰然炸裂!有什么疯狂的东西奔腾而出,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五骸!他松开那只手转身,一把搂住陆子意的腰,凶猛亲了上去!

      他的牙齿磕破了陆子意的唇,可陆子意一声不吭,反而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的伤口。殷衍立时被勾了过去,躬身去咬少年的肩头。却听见一声怒喝:“放开他!”

      一阵劲风袭来!殷衍本能松开陆子意,腾空跃起!便见到简正清手持利剑狠戾攻来!殷衍功力更精进,却莫名不在状态,他与简正清对了几招,躲得狼狈,却见到不远处的陆子意抹去唇边鲜血,朝他一笑。

      陆子意单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张嘴无声道:“倒——”

      殷衍突觉头脑一阵眩晕,内力再无法聚集。简正清抓住机会一脚踢去!殷衍胸前一痛,口中吐出鲜血,晃着身体退后几步,重重倒在了地上。

      晕过去之前,殷衍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无怪子意的血有种古怪的味,原来是下了迷药……

      简正清眸色阴冷,剑锋荡起寒霜,直扑殷衍而去!却听陆子意在身后喝道:“正清!别杀他!”

      剑尖生生顿在殷衍面前几寸处。简正清缓缓偏头,声音有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抖:“为何不杀?!他对你……”

      陆子意没时间解释,只是急急道:“马上会有人来,你快帮我把他和我爹拖去山上。”

      简正清克制咬牙,片刻终是还剑入鞘,将昏死的殷衍和陆成泰拎起,跟着陆子意朝山上行去。陆子意似乎很熟悉这后山,七转八绕后,带他来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竟是装了机关,陆子意在地上某处轻轻一按,石壁便轰轰分开,露出了一间小石室。

      陆子意先进去,一番摸索,将火烛点燃。石室不大,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一角放着一张石床,石壁上则装着一副铁锁链。简正清一眼扫过:“这是陆府的私牢?”

      陆子意将殷衍四肢捆在铁锁链上:“不,这是某人为我准备的私牢。”

      简正清脸色瞬间难看:“他把你关这?”

      陆子意一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他倒是想。”他拔下头上铁簪,递给简正清。烛火映照下,少年的脸艳丽得有些不真实,那双眸子亮得惊人:“正清,帮我个忙。”

      简正清被他的神色震了下,却仍是接过铁簪:“你说。”

      陆子意一把扯开殷衍的衣裳,迅速摸到他的肩胛骨处:“这里,刺穿他!”

      刺穿肩胛骨,便是废了人武功。饶是简正清有所预期,也觉出乎意料,略一思索道:“小意,何必如此。废人武功太过阴损,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干脆,也免得往后再生旁枝。”

      “干脆?”陆子意一声冷哼:“我要干脆时,他给过我吗?偏要废了他武功,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自简正清手中夺回铁簪:“你不愿做便罢,我自己来。”

      他果然握着铁簪蹲下,比着穴道,用力扎了下去!可他的力道不足,那铁簪入肉一半便被骨头挡住,死活进不去了。殷衍却被活活痛醒过来,一声痛呼。

      陆子意握着铁簪一下一下钻那骨头,嘴角带笑:“醒来啦?你自己准备的牢房,还喜欢吗?”

      殷衍痛得脸色煞白,可意识一旦清醒,却不再出声。他试图运气,只发觉周身绵软无力。简正清却着实被陆子意这副模样惊着了,急步上前夺了铁簪:“小意!我来!”

      他手上用力,铁簪一下穿透了殷衍的肩胛骨。殷衍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陆子意这才呼出一口气,朝昏迷的陆庄主看去。

      少年的目光中,那情绪太过复杂,简正清眉头微不可查皱了一皱,却什么也没说。可很快,陆子意便敛了情绪站起,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药。他脸上那疯狂的神情尽数褪去,朝简正清无奈一笑:“伤药,我没想杀他。”他行到陆成泰身旁蹲下,喃喃道:“我只是想问他一件事,问完了便送他出去医治……”

      简正清这才挡了他的手,自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塞进陆成泰嘴里:“百花丹。他中毒了,必须压住毒性。”

      陆子意见到陆成泰口吐黑血时便有此预料,现下自简正清口中得到证实,依旧觉得意外,只因陆成泰善识毒物又小心谨慎,陆子意不料竟有人能给他下毒。他在旁静静等待,不过半柱香时间,陆成泰悠悠转醒。见到陆子意,陆成泰脸色难看,却无力动弹,只能骂道:“逆子!逆子!”

      陆子意淡淡道:“我不是魔教奸细。”

      陆成泰一脸憎恶:“你若不是魔教奸细,为何不将他们的计划告知?”

      “谁说我没告知?”陆子意一声轻笑:“我告知了简正清。至于爹爹你,近些年你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甚至不惜重金聘请魔教中人废我武功。我若真来通报,你难道不会借机安个罪名,‘大义灭亲’先杀了我?”

      这话出口,一室静默。半响,陆成泰缓缓道:“你都知道了。”

      陆子意“嗯”了一声,声音意外平和:“爹爹,你中了毒,又受了重伤,命不究矣,往事我便也不追究。可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那么疼爱哥哥,为何那么讨厌我?”

      这句“命不久矣”只是讹陆成泰,可陆成泰压根没想过陆子意会将他送出外医治,因此信以为真。陆子续惨死对他打击甚大,他将一切归罪于陆子意,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便脱口而出:“为什么?!便因为你是天煞孤星!”

      陆子意微微蹙眉,无法理解这句话:“什么?”

      陆成泰长长呼出一口气:“你出生时,陆府上空黑压压一片乌鸦,遮天蔽日盘旋不去。我觉得不吉,这才寻了玄慧大师前来为你看相。他说你背部长着七颗痣,正印了那难得一见的天煞孤星命,克父克母克亲克友。他说克亲克友还可能转圜,但你背上第三颗痣主父位,却偏偏鲜红如血,这意味着你一定会克死父亲。”

      陆子意怎么也不料会听到这个答案,脸上表情变幻:“就因为那个算命的说我会克父……”

      陆成泰打断他的话:“玄慧大师不是一般相师!他这一辈子,做出的预言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却无一不应验!”他喘了口气:“我挣扎许久,最后决定杀了你。”

      陆子意心中大震。陆成泰口中说“挣扎许久”,语气却是平铺直叙,仿佛在陈述一件他认定正确的事情。不好的预感渐升,陆子意只觉心好似被攥紧:“可我没死。”

      陆成泰默然片刻:“你娘亲不同意。她听到我要杀你,连夜带着你出逃。她父母都已过世,她也无处可躲,最后还是被我追上。”

      说到此处,他一声轻叹:“我第一个师父便是你的外公,你娘亲算我半个师妹,我对她其实有感情。我还记得,那夜下着大雨……她抱着你站在悬崖边,跪着求我放过你。”

      烛光在少年脸上投下阴影,陆子意的神情看不真切:“你自是不同意。”

      陆成泰露出了些许困惑神色,似乎依旧无法能理解当年那个女人的决定:“彼时我正当壮年,而你娘亲年方20,只要她愿意,我们可以有很多孩子,又为何要留你这个大凶之人?我苦劝她许久,她却忽然发了狂,骂我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负了师父当年嘱托另娶他人不说,现下竟然还要杀她的孩子。”

      陆子意微垂着头,没有接话。陆成泰便继续道:“说到激动处,她竟是拔剑朝我攻来!我不得不抵抗。我不想杀她,可刀剑无眼,周旋之时,我一剑刺中了她的胸口……”

      简正清一直藏身在角落,听到这里,担忧朝陆子意看去。却见少年隐在阴影中,安静地很诡异。陆成泰仰头靠在石壁上:“她受伤惨重,抱着你掉下了悬崖。那崖下是一条河流,又因暴雨水流湍急,我没有找到你和你娘的尸体,后来几个月四下搜寻,也没找到你们的踪迹,这才认定你们死了。现下想来,这或许只是你娘的计策,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救了你的命。”

      陆子意终是抬头,竟是露出了一个笑:“所以,娘亲一直孤身养育我,并不是因为你们互相误会对方死了。所以,当初在苍云山,你忽然认我这个儿子将我带回陆家庄,根本不是因为父子情谊。你只是想找机会杀我而已。”

      陆成泰觉得死到临头了,也丝毫不隐瞒:“对。你长得太像你娘了,我一眼便认出了你。后来看到你背上那七颗痣,我更是确定无疑。死了十多年的人忽然复生,而且根骨奇佳武功高强,你不能想象我的震惊。”

      “可杀你变得不容易。彼时你已成了苍云掌门最器重的弟子,我不敢唐突动手,思来想去,只能先带你回陆家庄,再慢慢寻找时机。”陆成泰长叹一声:“却不料,我谋划三年,辛辛苦苦废了你的武功,可到头来,你却还是害了我的性命!果然是天命不可违……”

      他感叹一声,闭上眼,不再管陆子意。却听少年缓缓问:“娘亲是个怎样的人?”

      陆成泰睁眼。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偶尔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发现自己并不介意在死前,与陆子意一同做些追忆:“你娘亲……漂亮,温柔,善良,爱笑。我依旧记得她在山巅舞剑的样子……雾气袅绕,她一袭白衣,就像是不食烟火落入凡尘的仙女……”

      这实在是个美好而浪漫的画面,陆子意却慢慢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她一年四季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头发从来不打理,做事走路还低着头,好似害怕别人注意她的脸。她在一个小镇给大户染布,每日只能得十个铜板的工钱,一双手却日日被染料浸泡,乌青皲裂。卖油郎贪了她一文钱,她可以蓬头垢面追在他身后骂……为了求学堂先生收下我,她可以低声下气赔尽笑脸……”

      陆成泰脸色终于有些不自在了。他义正言辞道:“她本来可以像你大娘一样,过着光鲜又轻松的生活。”

      陆子意却似没听见一般,继续道:“她身体一直不好,每逢阴雨天,便会旧伤复发,咳嗽连连。我7岁那年,她咳得吐了血,终于去看了大夫。大夫和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可之后她便再没去过医馆,那天大夫开的药她也没抓,便带我回了家。”

      “她含笑说,半钱银子,不如给小意买几斤细米,够吃好一阵了。我担心她,她说她的身体她清楚,就是咳嗽而已,天晴了就好了。可她还是撑不住。隔壁的刘嬷嬷头痛,请了个跳大神的来看,她正巧也在。那人只要了两文钱,给了她一包草木灰……于是发病时她实在难受,就吃那个……”

      陆子意的声音古怪传来:“一把草木灰,对上半碗水……怎么有用?怎么有用?!”

      陆成泰哑然不能出声。少年猛然站起,行到石洞一角,从地上抓了什么,蹲在那不吭声了。简正清心中大痛,不料师父捡回陆子意前,他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他见陆子意半响没动静,行上前去查看,这才看清陆子意不知从哪弄了块石板,正用铁簪在上面刻字。他急忙蹲下,轻声道:“小意,我来吧……”

      他的手伸到一半,却僵住了。有湿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一滴一滴。简正清莫名觉得心被什么烫了一下,蓦然生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个少年护在身边一辈子,再也不让他受伤。可他终是强压下了这股念头,什么也没做。许久许久,他听见陆子意的声音传来,带着种空洞的寂静:“没半年她就死了。”

      陆子意刻好了字,抹去眼泪,将那简易石碑放在陆成泰面前。然后他居高临下俯视陆成泰,道了两个字:“跪下。”

      陆成泰没来由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可怕。他忽然愤怒起来:“是你害死了你娘亲!就因为你是天煞孤星!”

      陆子意抬手,狠狠朝着陆成泰脑袋打去!他手上竟是握着一块石头,这一砸下去,陆成泰脑袋立时流了血。陆子意喘着粗气将无力动弹的陆成泰拖到墙角,摆出一个下跪的造型,然后指着那石碑道:“你对不起她。道歉。”

      陆成泰没法挣扎,口中却是骂道:“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会被迫逃亡异乡?若不是因为你……”

      陆子意又是一下砸在他背上:“道歉。”

      “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会舍不得看病?……”

      又是重重一砸:“道歉。”

      “你……你这个逆子!”

      再次一击:“道歉。”

      陆成泰再没有开口。可陆子意只是抓着他的衣领,继续敲击动作,机械重复着那句话:“道歉。”

      “道歉。”

      “道歉。”

      ………………

      简正清看不下去了。他上前用力抓住陆子意的手:“小意,够了。”他掰开陆子意的手指,取出那块被鲜血染红的石头:“他已经死了。”

      他以为陆子意会迷茫,会大哭,可陆子意只是点点头,站起身。他一脚踩在陆成泰的背上,径直踏了过去:“对不住啊陆庄主。”他步步朝洞门走去:“对不住,我背上长了七颗痣。”

      陆子意就这么离开了石洞。简正清追着他而去。洞门轰然关闭,谁也没看到,瘫在地上的殷衍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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