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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陆子意与简正清回到陆家庄,战局已经落定。相比上一世全庄人尽数惨死,现下陆家庄还存活了几百人。阴山魔教却受创惨重,四大长老死了三个,仅剩的大长老也是重伤在逃,教众更是几近全亡。

      庄中随处可见尸体与伤员,哭嚎与哀叫声此起彼伏。死者要下葬,伤员要救治,战场要清扫,前来援助的武林人士要安顿,魔教的突袭要追查……此等混乱时刻,正需要主人家来主持大局,偏偏陆庄主和陆子续已死,唯一还活着的二公子陆子意,回到陆家大院后,居然话都没说便晕了过去。简正清无法,只得替陆子意操劳忙碌起来。

      陆子意其实不是真晕,他只是暂时不想见人。他并不后悔杀了陆成泰,可他也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淡然。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待到清晨再度降临,方才勉强收拾好心情,出外处理一些必须即刻着手的事情。

      简正清正与几位掌门交谈,便见陆子意浑身绷带、拄着拐杖行来。简正清微怔,片刻急急去扶:“子意!你受了重伤,为何不好好休息!”

      陆子意脸色苍白,却勉强露出了一个笑:“我没事。”他扶着简正清的手,一瘸一拐行到几位掌门面前,躬身行礼:“子意见过几位前辈。”他开门见山问:“不知几位前辈可有我杀父仇人的消息?”

      众人互望,心中了然。简正清已经告诉他们,昨夜陆子意被魔教歹人挟持,陆子续为救弟弟而死,陆庄主也身受重伤坠落山崖,凶多吉少。现下陆子意强撑着来见他们,自然是因为报仇心切。果然,陆子意脸上带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克制与悲愤,哽咽道:“父亲哥哥拼死护住我一条命……我誓要为他们报仇!”

      几位掌门想起昨日寿宴上的一幕,不由感叹:这孩子虽然懒散顽劣,却到底有股血气,不是那懦弱胆怯之人。可他们搜寻一夜,却始终没找到陆成泰的尸体,也没找到那杀神魔教护法的踪迹。此时对上陆子意期盼的目光,也只能摇头叹气。

      陆子意显然很是失望,却很快敛了情绪,又朝众人躬身一礼:“子意替家父多谢几位前辈救助。大恩没齿难忘,往后几位前辈若有需要,陆家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都唏嘘不已,示意他不必多礼。简正清一直在旁看着,此时突然插话道:“子意言重了。陆家庄与苍云派向来交好,此番遭难,苍云派不会袖手旁观。子意若是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他表了态,几位掌门也只得表示愿意帮忙。陆子意再度感激谢过,这才与众人辞别。简正清将他扶到屋中,门一关上,陆子意便丢了拐杖,几步行去床边坐下。

      简正清也坐去床沿,稍稍解开陆子意的绷带检查伤口,片刻笑道:“你这伤残装得真像。”他昨日就帮陆子意看过,这人躲得巧,剑伤数十道,却并未伤筋动骨,不至于让人行动困难。

      陆子意应了句:“你的故事也编得不错。”

      两人互望,相视一笑,都忆起了苍云山下,陆子意招摇撞骗、简正清帮忙遮掩的日子。简正清将自己的说辞告诉他,复又道:“刚刚连城教的梁掌门还想辞行,说什么教内有事必须赶回。呵,看着陆家庄垮了,便想早早抽身,结果你一去,他却不好开口了。”

      陆子意一声轻嗤:“我这个绣花枕头公子哥都要浪子回头,他一武功高强的掌门还好意思再袖手旁观?”他半靠去床上:“这些老家伙,哪个不是老狐狸。也就是碍于道义,才愿意多留几天观望观望。”

      简正清为陆子意重新绑好绷带,又顺手将他的衣裳拉好:“不能这么说。刚刚少林圆觉大师、武当玄清道长、峨眉静安师太几人,还在商量要找魔教讨回公道。他们还是有心帮忙的。”

      陆子意叹道:“是,不过会全力帮我的,怕是只有苍云派了。”他拍拍简正清的背:“正清,辛苦你了,多谢。”

      简正清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他看着半歪在床上的陆子意,有些犹豫,还是问了一句:“小意,你这是要接手陆家庄?”

      陆子意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本该是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要?老头子辛苦经营一辈子,好容易积下了陆家庄如今的名声地位,以及那许多钱财人物,不做这庄主,我去哪找这许多好处?”他冷冷道:“他活着时候不想给我,防我像防贼一样,死了我偏偏要拿在手上。便当是倒霉做他儿子一场的报酬吧。”

      简正清一直没敢提昨日之事,因此只装做什么都不曾发生,却不料陆子意自己说了出来,倒是松一口气。却见陆子意垂眸沉默半响,又是幽幽一声叹:“若是能以此起步,将来有所作为……也算是了却娘亲一桩心愿吧。”

      简正清心中一软,忍不住又揉了揉少年的发:“话虽如此,可此番陆家庄折损惨重,早已是今非昔比……昨日一战,又与魔教结下了梁子。若是魔教卷土重来,你没有武功,这庄中又不剩多少侍卫,该如何是好?”

      陆子意正色道:“说到这个,正要劳烦你帮忙。今晚我打算宴请各位掌门,请他们派些人留守陆家庄,以作帮扶。你午后且先和圆觉大师几人谈谈,寻得少林武当峨眉几派支持,届时有你们牵头,其余掌门也不好拒绝。那魔教纵然嚣张,若是再次进犯,便是得罪了这许多门派,也总要掂量掂量。”

      简正清赞同颔首。陆子意便踢掉鞋子滚回床上,斜眼看他:“好了,正事说完了,好师兄,不如去给我弄壶酒?”

      简正清嘴角一抽:“就你这一身伤,还想喝酒?”

      陆子意嘿嘿笑了两声,将头埋在了被子里,片刻声音闷闷传来:“……放松放松嘛。”

      简正清便知道,陆子意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他暗叹一声,也不戳破,只轻声细语道:“酒是别想了,容你再休息一日吧。左右那些门派一时不会走了,庄里的事我便先帮你顶着。只是……”他顿了顿:“后山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陆子意又闷了一会,这才抬起头:“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老头子埋了。”他想了想,忽然吃吃笑了起来:“顺便捎半斤河虾给那位送去,别给人饿死了。告诉他——小爷我近日繁忙,过些时候得了空闲,定会去好好招待他。”

      这夜宴席上,陆子意如愿求得各掌门应允,留下百余名弟子暂驻陆家庄。风声传出,陆家庄浮动的人心终于安定。法事过后,各大门派掌门陆续告辞,简正清本也该回苍云,却放心不下陆子意,遂修书师父,与苍云派数十名弟子一起,一并留了下来。

      山庄的重建工作有条不紊进行。陆子意本就有些志向,前世被殷衍囚禁不得施展,现下机缘得到了陆家庄,着实是珍重放在了心上。他渐渐在忙碌中品出了新生活的乐趣,几次想去后山一探殷衍,出一口心头郁气,却都因为有事耽搁被延后。

      这夜,陆子意又忙碌到半夜才入睡。他躺在床上,迷蒙之中,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他的灵魂仿佛被什么吸引一般,去到了另一个时空。高山之下,是殷家堡气势恢弘的城堡。穿过城墙一直往内,是一座华丽的宫殿。殿外五步一守卫,将宫殿围得严严实实,还有数条凶神恶煞的狼狗,拖着长长的舌头巡游。

      宫殿的宫门和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密不透风。木板上还缠着锁链,确保即便是武功高手,也没法破窗而出。

      ——奇怪,为何不是破窗而入,而是破窗而“出”?

      这个问题在陆子意脑中一闪,场景便立时变幻。他进入了宫殿,躺在了那张硕大的床上。陆子意缓缓睁眼坐起,牵扯带动了手腕和脚踝的玄铁链,一脸木然地想:因为,他便是那个被关押的人。

      殿内无光,陆子意摸索着下床,铁链在大理石上撞击,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回响。陆子意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近日睡得太多有些头疼。他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一股烦躁,扯着嗓子吼道:“什么时辰了?!”

      不过片刻,殿外一个死板的男声响起:“公子,申时末了(17点)。”

      申时末,一天又快过去了。陆子意想知道今天天气如何,日头烈不烈,有没有微风,院外的荷花是否开了……可一想到这些都得从别人嘴里听来,他便失了兴趣,遂只是木着脸,一下一下甩动手臂,听着铁链“叮当”“叮当”一声声响,不绝于耳。

      他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宫门终于传来了响动。有人打开了一块木板,从外面递进了一个食盒。陆子意猛然坐起,急急跑去门后。然后他听见那个死板的男声再度响起:“公子,用膳了。”

      陆子意没拿食盒。他在门后一步远的地方坐下,贪婪看着那光亮处。这狗洞开的不大,陆子意左看右看,也只看见了几名侍卫的小腿。他抬手一敲宫门:“谁堵在门外?都滚远了!”

      片刻,那些脚退开些许。陆子意这才看到了院中的小树。那片绿色在金色的夕阳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陆子意终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于夕阳的光亮下,不适眯起了眼。可这微笑没持续多久,便听那个死板的声音再次道:“公子,用膳了。”

      陆子意:“……”

      他知道他不收下食盒,这人便会一直这么重复。偏偏他还没法与这人沟通。殷家堡的侍卫们都被告知,陆子意是个舌灿莲花诡计多端之人,曾经有前辈一个不留心,就着了他的道,被他利用逃跑。而他们的堡主殷衍又将陆子意视若珍宝,他们若是看不好这人,定是性命难保。是以,侍卫们已经达成共识,绝不与陆子意多说一句话,也绝不多听陆子意一句话。

      陆子意叹道:“大哥,我就吹个风,一炷香功夫,你闭嘴成么?”

      外面没人应声。可片刻之后,死板的男声却再度响起:“公子,用膳了。”

      陆子意脾气忽然上来了!他将那食盒一脚踹开,趴在地上爬行,自那狗洞之中探出了头,然后……赖在那不肯动了。

      这是新鲜的招数,殿外的侍卫们立时惊慌!脚步声混乱,有人放了信号弹,殷家堡上下进入警戒状态。那死板声音的男人磕磕巴巴半响,终是道了句:“公子……请回房。”

      陆子意肩膀被门洞卡住,只剩个脑袋还能转一转。无数双脚堆在他面前,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陆子意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隔夜饭的馊臭味。他屏住呼吸大喊:“你们退后!”

      这回,没人听话。事实上,这个包围圈甚大,外圈的人堵住了内圈人的后路,他们想退也没法退。死板男声再次响起:“公子,你、你回房,我们就退开。”

      谈判不通,陆子意索性闭眼憋气,脸颊亲切贴着石砖,不搭理人了。局面就这么僵持了半响,忽然有了骚动。包围圈分开,有人行到宫门前:“怎么了?”

      陆子意一听这声音,头皮便是一麻。那死板男声却是利索答话:“回堡主,公子他不肯回屋。”

      陆子意只能趴在地上继续装死。殷衍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片刻,忽然一挥手!宫殿门霎时四分五裂!

      伴着那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木板与铁链四处飞溅。侍卫们被这些东西击伤,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却都捂着伤口不敢吭声。殷衍漠然道:“知道了,都下去吧。”

      他躬身,将脚底的陆子意抱起。身处爆炸中心的陆子意竟然没有受伤,他熟门熟路攀住殷衍的脖子,朝殷衍嘿嘿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是殷衍剿灭陆家庄后的第九个年头,此时的殷衍早已将百鬼夜哭练至第十层,武功无敌,权倾天下。相较九年前,他愈发阴沉了,对上陆子意的笑脸,也只是“嗯”了一声。

      陆子意便继续问:“武林大会好玩么?”

      殷衍摇摇头,半响方答:“无聊。只是任叔遗愿,必须去这一趟。”

      他将陆子意放回床上,又将他手上的玄铁锁链扯断。陆子意揉了揉终于自由的手腕,嘻嘻笑道:“下回带我去啊!带我去便不无聊了!”

      殷衍眸色幽深看他片刻,不出意外再次拒绝道:“不行,那边人太多太乱,你若逃跑,我看不住。”

      他说着,居然就这么倾身压了上来。陆子意倒是早有预期,毕竟两人十二天不见,殷衍定是憋得慌。他已经习惯了殷衍那狂风骤雨般的亲咬,可今日却觉得身上的男人格外野蛮。他以为这是离别太久所致,直到肩上狠狠一痛!

      陆子意一声闷哼!低头看去,便见殷衍停了动作,也朝他望来。陆子意肩上一排深深的渗血的牙印。殷衍将唇边鲜血舔尽,神情有些渗人,开口却是道:“对不住。”

      殷衍房事时向来难以自控,咬起人来也没个轻重,是以这些年,一般都不再咬陆子意。可某些时候例外。光线不好,陆子意此时才注意到,殷衍眼中残留着赤红。他心中生起些模糊的预料,声音便有些变了:“你……又杀人了?”

      殷衍“嗯”了一声:“帮你给娘亲上坟时,碰到了一伙人围剿。”他站起身,目光融入虚空:“……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去那。”

      说完这句话,殷衍沉默而立。陆子意的手不自觉攥紧,没有表情盯视他。宫殿之外,夕阳温暖的余晖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阴凉的山风。宫殿的帷幔随风而动,窗影憧憧。

      这么不知僵持了多久,殷衍的视线终是落回陆子意身上:“不过你放心,我把他们都杀了。”他脱下衣裳:“而且没弄脏。”

      说话间,他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条细鞭。江湖人都知道殷衍的这条鞭子,却一次也没看他用过,因此都以为这鞭子是殷衍保命的武器,不会轻易出手。但实际上……这鞭子是专门对付陆子意的……

      ——是的,殷衍现下不咬陆子意。他用鞭。力道可控愈合快,效果还不差。

      陆子意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咬牙。呼啸声很快自耳边而过,然后重重落在他背上!陆子意身体抽搐了下,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几声闷响过后,殷衍将鞭子扔去地上。陆子意于黑暗的崖边摇摇欲坠,灵魂再度出窍了。周遭的事物全部消失,只剩下死死抱着他的那个男人,和那双愈发血红的眼……

      三更天。陆子意猛然惊醒,心跳如擂鼓。他好半天才弄清自己身在何方,抹去额头的冷汗。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他重生了,他自由了,他废了殷衍武功,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再与他无关。他身上不会再有交错的鞭伤,不会再有斑驳的青紫,他体内不会再有那个男人肆虐留下的黏腻……

      陆子意长长呼出一口气,掀开被单,打算出外走走。可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下腹,整个人却是一僵。棉麻质地的亵裤上,一滩濡湿分外明显,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一瞬间,陆子意通体冰寒:这……这不该是个噩梦吗?!为什么会这样?!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让陆子意小皮鞭抽回去哼(ˉ(∞)ˉ)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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