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上的小狼妖》澹台晴

42、第42章

　　得了这对宝贝，霍五爷本是称心如意的，但偏偏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霍五爷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

　　大女儿霍香玉嫁给了邓八格，二女儿霍香秀嫁给了陆全义，只有小女儿霍香香年方二八，还待字闺中。

　　霍五爷本已天命之年，又经了这次死里求生，便有了卸下大龙头的重担，专心颐养天年的想法。

　　梁郡行会的下任大龙头，论资排辈，自然是邓八格和陆全义最有资格。

　　这两人都是霍五爷的女婿，又都为行会立下过汗马功劳，也是行会的佼佼者，但究竟选谁，霍五爷还没有想好。

　　邓八格生性豪阔，最讲义气，很得人心。

　　陆全义小心谨慎，沉稳多智，也有不少支持者。

　　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私底下却是暗中较劲，就连两人的老婆，霍五爷的两个女儿，也是私下各显神通。

　　霍五爷虽然有三个女儿，但最疼的始终是最小的那个。

　　如果能争取到小妹的力量，特别是能为小妹选得一个好夫婿，进而为自己乃至行会谋得更多利益，这大龙头的位置便胜算更多。

　　大女儿霍香玉跟邓八格私下商量，想把小妹妹嫁给发运使楼忠简的公子楼适之。

　　而二女儿霍香秀则跟陆全义商量，想把小妹妹嫁给转运使吴云章的小公子吴国为。

　　管理漕运的是发运司为首的三司，负责下达漕运量、种类以及蠲免等指令，能嫁给发运司的长官发运使的公子，自然为行会找到了一个大靠山，霍香玉和邓八格的想法理所当然。

　　相比大姐和大姐夫的注重名声，霍香秀和陆全义却更加注重实际利益。

　　三司虽然名头很大，却不参与漕运的具体管理和组织。

　　真正管理漕运的是转运司，他们依据三司的命令，责令东南六路转运司办理征收业务，并将征集到的粮食和各种物资运送到各转运仓，然后由发运司统一组织运往京师。

　　何况如今的世道，自朝廷将漕运由转般法改为直达法后，大部分漕运事务已经由六路转运司直接承担，发运司不过是“有名无实”而已。

　　县官不如现管，名头好听，不如实际利益在手，霍香秀跟陆全义的考虑真算得上煞费心机了。

　　然而，身为事件的主角，霍家三小姐霍香香却有自己的想法。

　　身为大龙头的女儿，自然武艺不错，霍三小姐尤甚。

　　霍三小姐的梦想是做女中豪杰，嫁给一个真英雄，能为梁郡行会带来更光明未来的好男儿。

　　霍三小姐其实不怎么瞧得上两个姐夫。

　　大姐夫说是豪阔，实际最爱虚名，跟那些个官商勾结，私底下可不怎么名誉。

　　二姐夫精于算计，与大姐夫面和心不和，两人私下你来我往，暗中较量，让帮中兄弟看笑话，给外面人徒增笑柄。

　　霍三小姐希望找到一个真正能够服众，像霍五爷一样的人。

　　当然，她是不知道她爹私底下真正样子的。

　　霍五爷去给老朋友拜了个寿，居然带回了一对儿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还号称什么福星福将，让霍三小姐十分不屑。

　　她这个老爹什么都好，就是有靠水吃饭的人都有的癖好，过于迷信神明，福宅福地也就罢了，河伯是大家都在拜的。

　　可偏偏她这个老爹，只要是跟神佛沾点边，都要靠上去打赏沾沾福气。

　　城中的道士和尚都知道她老爹的爱好，没事就来她家转悠化缘求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开了道观和尚庙。

　　这两个所谓的“福星福将”，估计也是路上遇到的骗钱把式，不知道怎么哄得她老爹高兴，跟着过来她家蹭饭的。

　　霍三小姐这样思量着，却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霍五爷不仅亲自摆酒认两人为义子，还直接委任两人为银狼堂和紫狐堂堂主，引起了整个行会的轩然大波。

　　霍三小姐第一个不服气，蹭饭便罢了，反正她家门口有的是乞丐，知道她老爹乐善好施，整个城的乞丐都没事就在她家门口转悠，赶上她老爹出门，一定能拿到不少施舍。

　　但这对毛头小子居然行骗到她老爹头上，骗到行会去了，香堂堂主可是仅次于大龙头的存在，怎么能让这两个嘴上没毛的家伙当了去，他们行会岂不成了大家的笑话？

　　霍三小姐手提双刀就气势汹汹杀到行会去了，定要让这两个小子丢盔弃甲，自行离去。

　　然而，她一到行会，就看到十一堂堂主们正车轮对战这对“福星福将”。

　　费唐臣下盘稳健，稳如泰山，手中棍棒虎虎生风宛如豹子头重生。

　　范康穿梭跳跃，轻灵无比，手中流星镖穿梭往来灿若流星。

　　十一堂的堂主们严阵以待，这两人却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十一堂堂主们输得心服口服，同意这对福星福将入主行会，只是称兄道弟勉强，便唤之“十一”和“小十三”。

　　这一场比试，不仅赢得了众位堂主的信服，也搅动了霍三小姐的一池春水。

　　为大龙头洗尘，顺便也为二人接风的宴席上，霍三小姐亲捧杯盏，与两人对饮，以示结交。

　　霍三小姐的意思，大龙头和她两位姐姐自然一目了然，费唐臣和范康却是不甚了了。

　　他俩自小跟着巫祝长大，将来的目标也是成为巫祝的继承人，自然不能娶妻生子，这在鳌民中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但霍三小姐并不知晓，他爹对这段经历也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并不想让众人知道自己贪花恋色险些送命的丑事。

　　她的两个姐姐可是十分了解这个妹妹，立刻就上了心。

　　这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如今十分得大龙头欢心，不仅成了义子，还做了堂主，成了丈夫成为大龙头的直接威胁，这还得了。

　　虽然两人平日里为了丈夫争夺大龙头之事面和心不和，可如今是外敌当前，自然要先结成联盟共退外敌。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霍三小姐少女怀春，没事找事去骚扰两人，费唐臣和范康也是淡然应对，并无特别。

　　这样持续了月余，霍三小姐终于怒了。

　　这两根木头真是不通晓事理，整个梁郡想要跟她结亲的男子数不胜数，她亲身上阵，却落个不咸不淡的结果，真是气煞人也。

　　霍三小姐正在气头上，她的两个好姐姐却终于谈妥了条件，决定将小妹嫁给发运使楼忠简的公子楼适之。

　　于是，楼家出面，向霍五爷提亲。

　　发运司亲自向霍家提亲，霍五爷颜面生光，自然应允，事情就这样定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把霍三小姐险些砸晕。

　　她绝对不想嫁到那种高门大户规矩众多的地方，何况那些公子哥们风流成性，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她真怕一个忍不住拿刀废了对方。

　　霍三小姐当然不是普通人，冷静下来略微思索一下，她觉得必须快刀斩乱麻。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霍三小姐带上打好的包裹，越墙而去，奔进了福星福将的宅子。

　　“然后呢？”

　　说道入迷处，白泽停了下来，郎生连忙追问。

　　“然后主人就醒了，日上三竿，主人要进茶饭了。”

　　白泽答了小狼妖的问题，便将脑袋埋进两爪之间假寐，装作自己只是一张会喘气的毛皮垫子。

　　“什么嘛！每到关键时候就日上三竿，你是不是计算好的啊？”

　　郎生生气地捶了捶白泽，不过没用力道，他可怕白泽一生气就再不给他讲故事了。

　　“怎么？白泽的故事不好听吗？”

　　玄生晃晃悠悠地趿拉着鞋从房内走出，身后照例跟着晃晃悠悠的食盒。

　　“今儿个是用我送的蒌蒿做的饭菜啊？这可是天上的神物，不同凡响，再经过小猞猁的妙手，定然让人欲罢不能。”

　　玄生坐到一旁摆好了进餐的架势。

　　“凉拌蒌蒿、腊肉炒蒌蒿、蒌蒿包子，有冷有热，有菜有饭，这小猞猁真是个人才。”

　　玄生一边吃一边称赞道。

　　“这蒌蒿包子最妙，不油不腻，绵软鲜香，入口回甘，真是妙不可言。”

　　果然物随主人，白泽最爱的蒌蒿包子也获得了玄生的高度赞扬。

　　郎生今天不想说话，都是这个家伙害的。

　　他要是能晚点醒过来，白泽就能把故事讲完，不会像现在装成兽皮一张，任自己爪子偷偷揉搓也不肯出声。

　　他就觉得白泽是故意的，讲了这么多故事，偏偏每个故事都停在即将结局的时候，不是暧昧不明，就是戛然而止，吊胃口也不是这个吊法。

　　最可恨的是，他就停在那里，再不肯多讲半句，第二日又开一个新故事，装作没事人一样。

　　以前的故事倒也罢了，他也没什么兴趣，可这个故事他真的很想知道结局。

　　故事里的霍三小姐很有意思，还有费唐臣跟范康，这两个小子很对他的胃口，他还想知道更多。

　　玄生吃得称赞连连，他却虎着个脸一言不发。

　　小狼妖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玄生的法眼，但他偏偏故作不知，气气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

　　这家伙真是越发没有出息，越活越倒退，难道不知道凡事皆有缘法，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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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目前为止我最喜欢的一篇，也是写的很难的一篇。
最初并没想写漕运，只是想写造船，但查着查着资料就自然而然转到了漕运上面，也是我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
对于漕运，在没查资料之前，我知道的仅仅是运河和漕帮（得益于《戏说乾隆》的程淮秀）。
运河是因为我的家乡就分属京杭大运河的一段，常常听长辈老师谈起京杭大运河的事情，但没有太过关心。
这次查资料才知道漕运原来曾经是国之要事，而水浒的花石纲原来是跟漕运相关，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明朝的漕运资料最全也最成熟，这个熟悉漕运的筒子们比我要清楚百倍，因为黄仁宇博士的《明代的漕运》一书名气很大。
不过，我所选取的背景主要是宋代以前的漕运，明清制度健全，反而看不出漕运的很多利弊，倒是宋代及以前漕运制度尚不完备之时，读到的很多例子都触目惊心，完全超出我读之前的想象。
我更没想到的是原来罗教、青帮都是漕运的水手帮派，也就是戏说传奇中的漕帮，这跟小时候看的影视剧对上了号，引起了我的兴趣，也因此有了这个故事。
这个世界是真正的江湖，不是武侠小说里美化过的江湖，我读到的资料一点都不美好，所以这个故事也就写写停停，产出特别困难。
最终，等我读完了资料，又去看了别的资料，转换了心情之后，才改写最初的稿子，有了如今比较美好的结局。
真实的历史从来都是让人难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人经历的事多了，反而更加向往美好光明，就宁愿创造成人童话，也不太想直面惨淡的人生。
“福星福将”的标题是来源于小时候看的一部喜剧片，这是我给这个故事的一点私心，希望这两兄弟能够如同“福星福将”一般逢凶化吉、遇难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