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上的小狼妖》澹台晴

15、第15章

　　顾家传到顾睢宁顾老爷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

　　顾老爷已近天命之年，膝下两子一女均已成人。

　　长子顾仲清已然，老成持重，染技超群，是顾家染房的第六代传人，已然接替了顾老爷大半的工作，是让顾老爷最放心的一个。

　　次子顾梧芳年近弱冠，生的机灵活泼，飞扬跳脱，聪明确实聪明，但喜好舞刀弄枪，呼朋喝友，不似长子般稳重扎实，是让顾老爷最为头疼的一个。

　　顾老爷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千金顾千色，豆蔻年华，聪敏异常，针黹女红，无一不精，而且善察言观色，是顾家二老的贴心小棉袄。

　　如今，顾老爷已然半赋闲，基本只是看看采收上来的布帛成色，验收验收染好的成品而已。

　　染房最重要的就是染料要好。最常用的草染是红、蓝、绿三色。

　　可做红料的草类有很多，最常用的就是红花和茜草，而顾家主要用的就是红花。

　　红花都是播种在田圃里种植的，二月初就下种。如果种得太早，花苗长到一尺左右时，就会长出样子像黑蚂蚁的一种虫子，这种虫子咬食花的根部很快就会使花苗死亡。凡是种在肥沃的地里的红花，花苗能长到二尺到三尺高。这时候应该给每行红花打桩子，横拴绳子将红花拦起来，以防红花被狂风吹断。如果种在瘦地里，花苗高度在一尺半以下的就不必这样做。

　　红花到了夏天就会开花，花下结出球状花托和花苞，花托的苞片上有很多刺，花就长在球状花托上。采花的人一定要在天刚亮红花还带着露水的时候摘取。如果等到太阳升起以后，露水干了，红花就已经闭合而不方便摘了。如果遇上下雨天而没有露水的早晨，花开得比较少，因为没有太阳，晚点摘也可以。红花是一天天开放的，大约一个月才能开完。作为药用的红花不必制成花饼。如果是要用来制染料的则必须按照一定的方法制成花饼后再用，这样黄色的汁液已经除尽了，真正的红色就显出来了。红花的子经过煎压后可以榨出油，如果用银箔贴在扇面上，再刷上一层这种油，在火上烘干后，马上就会变成金黄色。

　　造红花饼法的方法很简单。摘取还带着露水的红花，捣烂并用水淘洗后，装入布袋里并拧去黄汁。再次捣烂，用已发酵的淘米水再进行淘洗，又装入布袋中拧去汁液。然后用青蒿覆盖一个晚上，捏成薄饼，阴干后收藏好。如果染色的方法得当，就可以把衣裳染成鲜艳的猩红色。

　　红花还可做胭脂。最好的胭脂是用紫铆做成并可染丝的，而用红花汁和山榴花汁做的要差一些。也有人用染剩的红花渣滓来做，很便宜。干的渣滓叫“紫粉”，还可以当成颜料卖给画画的人。

　　蓝色通常用蓝草制作，通常称为“制靛”。可做蓝靛的草类很多，有“三蓝”、“五蓝”之说。《通志》云：蓝有三种，蓼蓝染绿，大蓝染碧，槐蓝染青，谓之三蓝。而“五蓝”则是指茶蓝、马蓝、蓼蓝、吴蓝和苋蓝五种。茶蓝也就是菘蓝，扦插就能成活。蓼蓝、马蓝和吴蓝等都是播撒种子种植的。近来又出现了一种小叶的蓼蓝，俗称“苋蓝”，是一个更好的品种。

　　除茶蓝外，其余的几种蓝都是把种子撒在园圃中，春末就会出苗，到六月采收种子，七月就可以将蓝茎割回来用于造淀了。

　　而种植茶蓝的方法比较特别。在冬天，十一月割取茶蓝的时候，把叶子一片一片剥下来，放进花窖里制成蓝靛。把茎秆的两头切掉，只在靠近根部的地方留下几寸长的一段，熏干后再埋在土里贮藏。到第二年春天，大约二月时，放火将山上的杂草烧掉，使土壤变得很疏松肥沃，然后用锥锄掘土，在土里打出斜眼，将保存的茶蓝根茎插/进去，就会自然生根长叶子。近来在山地上普遍种植的都是茶蓝，茶蓝的数量比其他蓝的总和还要多几倍。所以，顾家也渐渐将所用的蓝草都换成了茶蓝。

　　制作蓝靛的时候，茎和叶多的放进花窖里，少的放在桶里或缸里，加水浸泡七天，就自然出来了。每一石蓝花汁液加入石灰五升，搅打几十下，就会凝结成蓝靛。水静放以后，蓝靛就积沉在底部。制作蓝靛时，把撇出的浮沫晒干后就叫“靛花”。放在缸里的蓝靛一定要先用稻灰水搅拌调匀，每天用竹棍搅拌无数次，其中质量最好的叫做“标缸”。

　　制作绿色最常用的就是槐蕊。

　　槐树生长十几年后才能开花结果，它最初长出的花还没开放时叫做槐蕊，就像染红色要用红花一样，染绿衣服要用到它。采摘时将竹筐成排放在槐树下将槐蕊收集起来。将槐花加水煮开，捞起沥干后捏成饼，给染坊用。已开的花慢慢变成黄色，有的人把它们收集起来撒上少量石灰拌匀后，收藏备用。

　　秋季是做染料染布帛的最佳季节，也是每年最忙碌的季节，从立秋一直忙到霜降，就可以进入冬歇了。

　　因此上，刚刚入秋，顾家染房便在顾仲清的指挥下忙碌起来。

　　采收做染料的工作通常都是由顾梧芳来做，而染色则需要继承顾家染色衣钵的顾仲清执掌大局。

　　顾家常染的颜色很多。红色有大红、莲红、桃红色，银红、水红和木红色。蓝色有天青、葡萄青、蛋青、翠蓝和天蓝色。绿色有大红官绿、豆绿和油绿色。黑白二色则有玄色、月白、草白和象牙色。黄色有鹅黄、金黄二色。还有不常见的茶褐、藕褐和紫色。

　　染大红色是用红花饼作为原料，用乌梅水煎煮出来后，再用碱水澄清几次。如果用稻草灰代替碱水，效果大致相同。多澄清几次之后，颜色就会非常鲜艳。

　　红花最怕沉香和麝香，如果红色衣服与这类香料放在一起，一个月之内衣服的颜色就要退掉了。

　　用红花染过的红色丝帛，如果想要回到原来的颜色，只要把所染的丝帛浸湿，滴上几十滴碱水或者稻灰水，红色就可以完全退掉恢复原来的颜色了。

　　将洗下来的红色水倒在绿豆粉里进行收藏，下次再用它来染红色，效果半点也不会耗损。染坊把这种方法作为秘方而不肯向外传播。

　　染莲红色、桃红色、银红色和水红色，也是红花饼，颜色的深浅根据所用的红花饼分量的多少而定。黄色的蚕茧丝不能染成这四种颜色，只有白色的蚕茧丝才可以。

　　染木红色是用苏木煎水，再加入明矾、五倍子染成。

　　染天青色是放在靛缸里稍微染一下，再用苏木水套染而成。

　　染葡萄青色是放进靛缸里染成深蓝色，再用深苏木水套染而成。

　　染蛋青色是用黄檗水染，然后放入靛缸中染成。

　　染翠蓝和天蓝色都是用蓝靛水染成，只是深浅各有不同。

　　染大红官绿色是先用槐花煎水染色，再用蓝靛套染，浅色和深色都要用明矾来进行调节。

　　染豆绿色是用黄檗水染上底色，再用蓝靛水套染。现在用小叶苋蓝煎水套染的，叫做草豆绿，颜色十分鲜艳。

　　染油绿色是用槐花稍微染一下，再用青矾水染成。

　　染玄色是先用蓝靛水染成深青色，再用黄栌木和杨梅树皮各一半煎水套染。

　　染月白和草白色都是用蓝靛水稍微染一下，现在的方法是用苋蓝煮水，煮到半生半熟的时候染。

　　染象牙色是用黄栌木煎水稍微染一下，或者用黄土染。

　　染鹅黄色是先用黄檗煮水染上底色，再用蓝靛水套染。

　　染金黄色是先用黄栌木煮水染色，再用麻秆灰淋水，然后用碱水漂洗。

　　染茶褐色是用莲子壳煎水染色，再用青矾水染成。

　　染藕褐色是用苏木水稍微染一下后，再放进莲子壳和青矾一起煮的水中进行渲染。

　　染紫色是用苏木水染上底色，再用青矾作为配料一起渲染而成。

　　另外，顾家还有两种只有订货才会染的颜色，包头青色和毛青布色。

　　染包头青色不是用蓝靛染出来的，而是用栗子壳或莲子壳放在一块儿熬煮一整天，然后捞出来将水沥干，再加入铁砂、皂矾放进锅里面煮一整夜，就会变成深黑色。

　　染毛青布色是用松江产的上等好布，先染成深青色，不再浆碾。吹干后，用掺胶水和豆浆的水过一遍，再放在预先装好的质量优良的靛蓝“标缸”里，稍微渲染一下就立即取出，于是布上就会隐隐约约带有红光。

　　顾家染房的秋季，就在这“玄滋素液，赤草红花，合成𤽌皌”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