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上的小狼妖》澹台晴

14、第14章

　　永定城是有名的富庶城邦，一水四达，商贾辐辏，一年四季鸟语花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永定城的丝织业发达，因而染坊遍地，但最出名的还是锣鼓巷的“顾家染房”。

　　有联可证——“染就江南春水色，结成罗帐连心花。”

　　“旧丝沉水如云影，笼竹和烟滴露梢。”

　　前面一联挂在染坊的门口，后面一联挂在练坊的门口，连接两坊的练池环绕，加上后面的轴坊，组成了顾家染房的独特景致。

　　染整业一般是三坊组成，即练坊、染坊、轴坊，但小型的染房，或者叫做染坊，只能承担染色的工艺，前后的两道工序都要外包给别人。

　　只有像顾家染房这样的大东家，才能承担整个流程，保证出产的商品质量过硬，不会有所增减。

　　染色工艺必须经过精练、染色以及踹或轴的整理工序以后才算完成。

　　承担第一道工艺的就是练坊。

　　丝绸精练是提高质量的首要程序，其目的是脱去丝胶及各种杂质，使丝绸更容易吸水和上色。

　　未经练过的丝叫做“生丝”，而精练过的丝就叫做“熟丝”。

　　练丝的方法一般有三种，日晒法，捣练法和洗练法。

　　据《考工记》记载，把缫制好的生丝放进楝木灰与蜃灰的温水中浸泡，然后取出在日光下暴晒。晒干后，再浸再晒。这样连续数日，就可脱掉丝上多余的丝胶和杂质，也能起到漂白作用，使丝产生出其独特的光泽和柔软的手感，这就是最常用的日晒法。

　　捣练法则是先以草木灰汁浸渍生丝，再以木杵捶打。生丝经过灰汁浸泡，再以木杵打击时，不仅易于使其上丝胶脱落，且可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丝束紊乱，而成丝的质量也优于单纯的灰水练，能促使丝的外观显现明显的光泽。

　　而据《多能鄙事》记载的洗练法是先将猪的胰脏掺和碎丝线捣烂作团，悬于不受阳光直接暴晒的阴凉处阴干和发酵。用时，切片溶于含草木灰的沸水中，将待练的丝投于其中，沸煮。这样精练好的丝绸，色泽柔软、明亮，手感好。

　　三种方法各有优劣，一般是根据材质和练坊的规模而定。

　　而踹坊或者轴坊则是最后的整理程序，保证染好的丝绸有个漂亮的外观，博得个好价钱。

　　一般轴坊是取代熨烫整理，丝绸匹轴过后，消除了练染后留下的皱，使之平整挺阔，包括踏坊和平坊。

　　踏坊即踏光坊，亦称踹坊，古称硟。

　　踹绸过程为，将绸卷于轴置于光滑之凹形承石上，再放踹石，就是俗称石元宝的大石于轴上，踹匠站立于踹石两尖上，双手扶住两边竹竿，双脚不断晃动踹石，借助踹石及人体重量使织物表面砑光发亮。

　　但是与前两坊不同，踹坊不是绝对必须的。一般只有浅色布匹需要踹平，而深色布匹多数不需。毕竟这道工序是为了布匹更加美观，而多数深色布匹因为踹石踏过布面呈牙齿痕，反而不美，画蛇添足。

　　因为此种原因，踹坊既占了地界，又增加人工，一般的小商户都是将这道工序外包，并不会自家承担。

　　而顾家染房因为技艺超群，也担心商品品质良莠不齐，加上财力足够，自然不介意增加一间踹坊来保证所有工序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因此，才有了如今这样完整的规模。

　　走进顾家染房，当先的自然是摆放了成品的店面，绕过前面的店铺，就是一条宽阔的练池。

　　顾家练池从染色房始至练丝房止，千丝万缕，五色陆离，皆从此出。

　　所谓五色即青、赤、黄、白、黑。

　　青色有繱、纶、绀、绿、缥、緅。

　　根据《说文》记载，繱，帛青色。纶，青丝绶也。绀，帛深青扬赤也。绿，帛青黄色也。缥，帛青白色也。緅，帛青赤色是也。

　　而赤色有绯、绛、缇、纁、縓、缙、红、赤、綪、絑、绌。

　　绯，帛赤色也。绛，大赤也。缇，帛丹黄色。纁，浅绛也。縓，帛赤黄色。缙，帛赤。红，帛赤白色。赤，南方色也。綪，赤缯也。絑，纯赤也。绌，绛也。

　　黄色则有缃，白色则为缟。

　　缃，帛浅黄色也。缟，鲜色也。

　　黑色有缁、缲、纔、涅、玄。

　　缁，帛黑色也。缲，帛如绀色。纔，帛雀头色。涅，黑土在水中也。玄，幽远也。

　　另外还有间色产生的绿、紫、粉等色。

　　染色根据原料通常分为石染到草染两大类。

　　石染的材料有赭石、朱砂、铅丹、血竭、石黄、石青、石绿、铅白、云母、蜃灰、骨白、石墨、泥金、泥银、贝紫、紫胶、五倍子等等。

　　草染的材料则是茜草、红花、苏木、虎杖、蓝草、栀子、地黄、槐花、番红花、郁金、黄柏、山石榴、柘桑、栾华、黄连、娑罗树、鼠李、荞麦、大菽、梅、茶、栗、乌桕木、胡桃木、栲蒲、薯莨、杨梅、石榴、桑、冬青、麻栎、构木、芙蕖、紫草、艾草、皂斗等等。

　　染色的工具非常简单，就是俗称的“一缸二棒”，染色的方法也只有三种，单色染、套色染和媒染，但变化无穷。

　　单色染是将织物反复多次地浸泡在同一种染液中着色，每染一次色泽也变化一次，最终达到想要的颜色深度。

　　套色染是将织物多次浸入两种以上不同的染液中，通过红、黄、蓝三色就能套染出五光十色的色彩来，而不需要每种色彩都浸入相应的染液中。

　　媒染法则是借助某种媒介使染料中的色素附着在织物上。这是针对不易上色的染料和丝织物而言的。这种方法还可以利用不同的媒染剂将同一种染料染出不同的颜色。

　　《染说》有云：“染之妙得于心。色之妙夺于目工一也。有一入，再一入，三入，五入，七入之候法一也。有炽之，沤之，暴之，宿之，淫之，沃之，涂之，渍之，之次，材一也。”

　　染色是看似简单，实则需要丰富经验的手艺。

　　《雪宦绣谱》曰：“色随人而变，亦随天气燥湿、技手巧拙而变。往往有以昨日所得之色，试之今日而变，以今日所得之色，试之明日而又变者。变不可得而穷。色不易名而纪。夥颐哉。如所言虽累千色可也。”故而，“其不善者浅而暗枯而劣。其善者则深而明泽而美。”

　　“未织者为丝，已织者为帛。”染色虽然通常都是染布帛，但也染生丝，用于刺绣或织锦。

　　但染丝要比染帛难得多，价格也更贵。即所谓“法有先染，后织者。染丝难于染帛上也。有织后染者，染帛易于染线次也。”

　　而季节对染色影响也很大。一般而言，春日，天气晴和，以染法暴练为佳。夏日，天气暑热，以染色纁、玄为佳。而秋宜染夏。此夏非彼夏。凡染五色。谓之夏，按夏者，其色以夏翟为饰。秋气收而不散，五彩此时亦皆受染。冬令风凉气冷，染色多晦暗。故冬令染丝帛者少。

　　但由于染色的原料通常是取自草染，而草染的原料大部分是秋季采收，因此，真正的好的染坊都是选择秋季作为最佳染色季节。

　　染色还有很重要的一环，就是水质。水质好，出色就好，所以各家染坊最重要的就是练池。顾家染房之所以出名，也是因为他们的练池。

　　当初，顾家第一代主人顾千色就是看中了这里的一眼活泉，才想尽办法买下这块地，围绕活泉建了练池。而从顾千色只有一间门面的顾家染坊，到如今练坊、染坊、轴坊全具备的“五色三坊”，养着六七十工人的顾家染房，已经花费了五代人的心血。

　　色有难易，最难者为绛，“绛，染之难得色。”考量一个染坊的好坏，只要取一匹绛绸即可。

　　而顾家染房的绛绸可是永定城里的标准，人人争染顾家绛，可见其技艺超群。

　　每家染坊一般都有自己的名牌商品，像顾家染房这样的大商户，自然品种众多，有名的商品也绝不仅限一种。

　　其中最最有名的，就是“莨纱”，也就是被夫人小姐们叫做“香云纱”的名物。

　　这种商品是用土丝织成的提花纱罗为坯绸，利用薯莨的液汁，浸染三十多遍，将织物染成红棕色，再用河泥多次均匀涂于织物一面，经过水洗后，只在织物一面变成乌黑色，一面还保留红棕色。

　　因为这样复杂的工序和神奇的效果，加之日晒水洗不褪，易洗易干，越穿越柔软，凉爽宜人，挺括不折，成为达官贵人竞相追逐的良品。

　　而且香云纱的制造条件苛刻，不仅需要在露天反复晒干，还要选择天气好的季节，通常是阳春三月到秋末霜降为止，其余时间均不可。

　　因而价格昂贵，号称千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