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施温格 ...
-
艾拉今天中午约好了和维恩一起去谢尔登家吃饭。她急急忙忙地把红酒从厨房里拿了出来，整个人忙成了一团。维恩提着食材袋子在门厅发起了呆。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妈妈艾拉总是太把李一家当回事——因为那家有一个天才儿子。
“维恩，过来帮我提着这个！”
艾拉一把把手上所有的东西递给了儿子，抓起沙发上的围巾在镜子前比了比，在三秒钟内想象了七种不同的围法分别和衣服搭配的效果，然后选择了最简单的那一种。等她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维恩正艰难地试图阻止手上各种物品滑落到地板上，尤其是红酒，为了保护红酒他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米。
“谢谢，亲爱的。”艾拉赶紧跑上去接过了维恩手上最危险的一些东西，然后和维恩一起出了门，“今天真热。”
“嗯。”
“所以，你们昨天晚上玩儿得怎么样？”她仰着头，试图让被手上纸袋挡住的视线落到维恩的脸上，“我是说你和谢尔登。”
“哦，挺好的。”
艾拉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维恩应该看不太见她的表情于是补充了一句：“那就好。”
不仅仅是因为谢尔登·李是神童，从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艾拉在烈日下和食品袋的掩埋下想道。尽管只接触过几次，但她知道谢尔登那孩子的心地不坏，他不仅仅是聪明，他有一些维恩没有的机灵，和宽大为怀。
那孩子可以和身边所有人交好，至少表面上。他眼中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他可以看到很多她知道维恩看不到的东西。
相比之下，维恩总是太喜欢把视线聚焦于一点，一件事，一个人，然后掉进去。
她很害怕有一天维恩会爬不出来。
“哦，天哪，我开始觉得咱们要搬得离李家更近一点。”艾拉无意识地抱怨着天气，维恩只是一言不发地走着，衬衫后背湿了一片。
“维恩，你那个导师叫什么来着？”
“特里曼。”
“你和谢尔登是一个导师吗？”
艾拉听到维恩停住了。
“妈妈。”
她费力地探出头：“怎么了？”
维恩并没有回答，但他又开始走动了。艾拉有些不明所以地跟上去。直到两人走到了谢尔登家的辅车道上时，维恩才突然开口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妈妈，谢尔登没去伯克利。他申了哈佛。”维恩的语气很平静，让艾拉不太确定儿子这会儿是怎么想的。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维恩按了门铃，于是她便只能挤出了笑脸对着眼前的那扇门，听着李夫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尔登。”
李夫人刚刚和维恩在餐厅里错肩而过，让维恩觉得自己的胃痉挛了一下——现在厨房只有谢尔登一个人。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厨房，谢尔登正在试图把三个大盘子同时端起来。维恩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上前帮忙接了一个。
谢尔登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刚才那个不伦不类的问好。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打量着他好几年的同窗。
“终于要结束了。”他说。
维恩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谢尔登并不意外。看吧，他早就说过，维恩·史蒂文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聪明。
“总是跟在我身后，不是吗，维恩？”
“那不是我的选择。”
史蒂文听起来很不情愿，因此谢尔登冷笑了一下。
“就好像你真的会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一样。”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眼里，谢尔登·李是神童，维恩·史蒂文是神通身边不起眼的跟班。但是谢尔登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同样的，维恩也没有这么想过。他们都以为跟在后边的人不聪明，谢尔登握紧了手里的盘子，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神童的。
“史蒂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让你跟着我才真正从来不是我的选择。你看，你不懂莎士比亚，不听巴赫，不谈政治，你太无聊了，即使你聪明那又怎么样呢？你太无聊了。而你最无聊的地方在于，你让大家都以为你不够聪明。每次我说些让你不舒服的话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暗自在心里想象着超过我的那一天，嗯？你就是这种人，我他妈讨厌这种——”
“够了，没必要这样。”
维恩很少会打断他，因此谢尔登本来的打算就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稍微有点出乎他意料的，他才刚刚念完腹稿的一半。
不过维恩说的没错，他确实没必要这样。对方一头金棕色的卷毛还是那么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维恩·史蒂文说话的时候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看起来就好像他真的会接受你扔给他的所有言语一样。
谢尔登笑着摇了摇头，伸腿虚踢了一下对方的脚：“伯克利和哈佛隔着一整个美洲大陆，真棒。”
维恩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端着盘子跟他一起出了厨房。
“别他妈想我，维恩。”
“不可能。”背后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这事儿一会再跟你谈。”
显然，如谢尔登所愿，这顿午餐并不太平。
维恩是直接推门而入的，他甚至没有费心敲门。这是他第三次进入到谢尔登的房间，尽管他们几乎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谢尔登很少让他进来。房间跟他上次见过的差的并不多，只是墙上的剪报多了一些，亚瑟·克拉克全集仍旧在最方便拿的地方。
谢尔登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手里摆弄着一个奇怪的模型。
“我跟你说过不让你进来的，史蒂文。”
“你不应该在大家正高兴的时间点突然把你去哈佛的事情说出来。”
两家人准备了一上午的午餐就只吃到了一半。其实不论谁家儿子去了哈佛都不是件会让人生气的事情，只是谢尔登一副不管所有人的事的态度让人看起来很难以接受。
“我知道，”维恩走到窗台旁边，“我理解。无论是谁，被父母强塞过来一个什么所谓的朋友都不会高兴的。你忍受了这么久，现在应该为你终于摆脱这些而松口气。”
谢尔登回过头来看着他，好像他在说什么明显是扯淡的事情：“哦，得了吧，维恩。”
“你是谢尔登·李，当然不用旁边跟着一个叫维恩·史蒂文的。记得一年级的时候吗？那个叫薇薇安的女孩？她只是走过来叫我去教师室那家庭作业，你就把她拦在半路聊了起来。大家都能看出来你是故意的，你不喜欢周围人抢你的风头。我当然他妈的不笨，但是在你还仍旧比我聪明的时候，你根本忍不住嘲笑我，不是吗？”
维恩知道他这位所谓的好友从来都是社交的中心，因为他就在旁边看着。谢尔登喜爱科幻，所以就可以在学校里组织一个科学幻想俱乐部，然后几乎所有有兴趣的人都会去参加。
“为什么不呢？”谢尔登眯了眯眼睛，“就像我一直说的，你太他妈无聊了。”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他直视着谢尔登的脸，看着对方一点一点被自己激怒。直到对方突然揪起了他的衣领，看起来要忍耐很久才不会动手打人。维恩顿了顿，然后慢慢说了一句：“操他娘的特里曼。”
谢尔登·李帮自己联系导师。啊哈，谢尔登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时候潜意识里边那种优越和虚荣。操他娘的特里曼，该让谢尔登自己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抱歉我还没有足够笨到让你帮我找导师的地步。很高兴你一贯认为我蠢到需要你的照顾。这种感觉一定很好吧？接受一个不如你的人，因此显得你通情达理？”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还在挣扎，不适应现在这种气氛。
维恩该死的爱他。
所以他可以忍受谢尔登的任何冷嘲热讽，可以忍受对方厌恶自己的温吞和低调，可以忍受那种急于摆脱自己的心情。但他不能忍受这个。
“联系到施温格做导师的感觉还好吗，李？”
“至少这是个你追不过来的地方。”阳光绕过谢尔登的发尖衍射过来，“谁他妈都没有强迫过你，史蒂文，一直以来跟我过不去的只有你自己而已。让你追到康奈尔已经够了——”
维恩喘息着一拳打在了谢尔登的脸上，手关节擦着谢尔登的颧骨过去，一阵钻心的疼。谢尔登轻蔑地碰了碰颧骨，没有还手。
但他说的也并没有错，维恩知道自己确实是一个十足无趣的人。
他离开谢尔登家的时候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仍旧愤怒，还是仍旧痛苦。
又或者二者并无差别。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施温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