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29、烦恼（2）

　　周六放学，黄楚涵邀丁香去“飞来仙”吃馄饨，两人骑车并行。
　　“丁香，你和石松怎么样了？”
　　“啊？”面对黄楚涵地突然发问，丁香愣了一下。
　　“你们有进展了吗？”
　　丁香想起寒假黄楚涵与石松有说有笑一起走出家门的样子，他们才是幸福和谐的一对，相互吸引又彼此欣赏。自己何必横插一脚。
　　“没有开始，没有结局。”
　　“怎么会？分班前你俩不是经常出入成双的吗？”
　　“‘和他做朋友，找到心理平衡点，就不会再想感情方面的事了。’你的方法很奏效，我已经找到平衡点了。”丁香故作轻松地说，“况且，现在觉都不够睡，也没心思想别的。”
　　“那就好。书云：恋人间，先动情者完败。你要沉住气。”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我？我现在不想在感情上花费时间，等考上大学再说吧。”黄楚涵自信地笑笑，“以为你和石松闹矛盾了呢，今天特意喊他一起去飞来仙。”
　　丁香心里咯噔一下。和石松很久没联系，见就见吧。
　　来到飞来仙，彭雪峰、石松陪着何沁已经坐下。
　　石松看着丁香和黄楚涵说：“帮你们点了鸡汤小馄饨，这里的招牌。如果不喜欢再重点。”
　　“不错，孺子可教也。”黄楚涵乐呵呵地说。
　　“谢谢。”丁香淡淡地回应。
　　飞来仙是位于九狮桥附近的面点馆，门店不大，生意兴隆。站着、坐着的食客把房间挤得满满的，加上刚出锅的面食，小小的房间里热气腾腾。
　　石松吃了几个热馄饨，额头冒汗。他脱去外套，撸起衣袖，手腕上有根半旧的黑色手环滑下来，沾到汤汁。石松赶紧擦干，很在意的样子。
　　那不是去年运动会结束后，自己在黄楚涵家里看到的手环吗？丁香还记得当时楚涵说的话：“这是现在流行的DIY手环，用丝带编的，可以选颜色，送给喜欢的人。我教你编？”
　　丁香没有学如何编织手环，黄楚涵早已捷足先登了。
　　丁香一下没了胃口，她曾经视他们为知己，掏心置腹。可他们却都在欺骗她。丁香的心像被锯子在锯，一下又一下，疼得厉害。

　　生活还在继续。
　　又逢四月，妹妹丁媛每天在家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春游：目的地，好友同住，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吃的。
　　丁香想起高一的九华山之行。一群人从丁香家出来，在昏暗的路灯下走着，没有清晨的清冷，没有黎明前黑暗的恐惧，只有同龄人的热情。几人并排而行，与路同宽，被路灯拉长的高高身影，一副所向披靡的气势。登山时的痛与快乐，夜宿山上的笑声，日出时绚丽的色彩。石松一路上说的趣事，彭雪峰和袁伊身藏匕首护送自己回家。一切那么清晰，却又那么遥远。
　　如今，近一半的同学都在另一间教室学习，虽同在一栋教学楼里，共享一方操场，相见却难，相聚更难。
　　丁香每天煎熬着，希望妹妹学校的春游能早日成行，可以早点结束这折磨人的话题。时间却似乎走得特别慢。妹妹因为春游越来越兴奋，相关的内容越来越多。丁香不想煞风景，硬着头皮听着。她每天看日历，数着离春游还有几天，心情却与丁媛截然相反。
　　加上父母隔三岔五的争吵，丁香几乎要崩溃了。

　　这一天中午，丁香决定不回家，暂时远离春游的话题，暂时远离父母的矛盾。她编了个理由搪塞家人，独自在教室里，静静地待着。在课桌旁，一坐就是一中午。
　　下午第一节英语课刚开始，她的胃就开始隐隐作痛。粒米未进，这个结果已在丁香意料之中。也许这样可以分散注意力，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
　　四十五分钟的课，如此漫长！丁香的胃绞痛地令她直不起腰来。她用铅笔盒顶在胃部，强装镇静。胃里如有一个恶作剧的孩童，穿着尖刀的鞋，肆无忌惮地行走在她每一寸胃壁上。
　　课堂英文阅读节选自《海的女儿》。
　　美人鱼被施了魔法的双脚走在路上，也似这般疼痛吗？待她化作海水里的泡沫时，她心爱的王子正拥着他美丽的新娘，幸福地看海上日出，共同迎接新的一天来临。王子知道小美人鱼为他做了什么吗？她甚至付出了生命！与海水渐渐相溶的美人鱼是心痛，还是永远告别疼痛奔向幸福的彼岸？丁香胡乱想着，几乎要为那美丽、善良、执著的小美人鱼落泪。
　　下课铃声第一次这样清脆动人。
　　丁香假装趴在桌上休息，不想别人为她担心。
　　后面的课，丁香不知是胃痛还是心疼，也不知道是如何挺过来的。
　　终于放学了。丁香等同学们都散了，才慢慢走出教室。她想找人说话，倾诉心中的烦恼。她下意识地看向走道尽头的高二（6）班，走廊上空无一人。她走到6班教室门前，空空的，如自己的心。墙上贴的科学家、古人的照片，一个个默默地看着她，似是嘲笑，似是同情。她的胃痛得更厉害，令她不得不离开。
　　回到家，她很想独自待会儿。丁媛兴高采烈地要同丁香共一张书桌做作业。丁香强忍疼痛，耐着性子，与妹妹和平相处。十多分钟过去，妹妹仍然如一只喜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话题仍然是那个该死的春游！
　　“拜托你，能不能专心做会儿作业。”
　　“干嘛那么严肃，真扫兴。”
　　丁香越来越不知道如何与妹妹相处。她苦恼，自己能与那么多人融洽相处，唯独不能了解妹妹的心思，又难以包容她的性格。

　　妹妹似乎有自己的小秘密，宁愿与好友说，也不愿意与姐姐分享。常常很神秘地打电话交谈，待丁香走近，她便压低声音或是匆匆挂断电话。
　　丁香很想与妹妹成为好朋友，起码可以做她的知心姐姐。可她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玻璃，彼此看得清楚，却触摸不到。距离很近，心却很远。

　　班主任生病一周，自习课的纪律都靠丁香维持，她学习的时间和精力被瓜分不少。有点个性的男生们，根本不买丁香的账。
　　英语课，4班总在谢老师的嘲讽中度过。
　　下课，丁香将张道真的语法书还给黄楚涵。
　　“看完了？”
　　“嗯，周末去买一本，谢谢你。”
　　“客气啥，拿去看好了。”
　　“不了，自己的书可以画线、做笔记。”
　　丁香看到书口红色的大印章问道，“这是你的名字吧？”
　　“嗯。”
　　“有古风之美。”
　　“石松刻的。如果喜欢，让他帮你也刻一个呗。”
　　“石松刻的？”
　　“对啊，没想到吧。”
　　“篆体？”
　　“挺懂行啊，秦小篆。石松特意查了我的名字，他说，用这种字体手刻，更古朴有味道。”
　　“铃——”
　　丁香心头随着尖锐的上课铃声响起，似乎被扎了一下，她默默地走回教室。
　　丁香的笑容越来越少。
　　晚饭后，妹妹与母亲散步，她不愿意同行，她希望有一处属于自己独处的空间和时间。有时，独自一人在大院里驻足，仰望清冷的月亮许久，心里才觉得稍稍轻松平静一些。

　　一天放学，丁香一个人在教室里做题。
　　白林踢完球，坐在丁香邻组的桌子上。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不愉快的事情了？”
　　丁香微微一怔，他看出自己有烦恼吗？她没有想说的欲望，淡淡地答道：“没什么。”
　　“是不是考试成绩下滑让你心烦了？一两次的失利不能说明什么。你学习那么认真，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目光真诚。
　　丁香不由得停笔，抬头说：“我一直在努力，可是成绩没有提高反而退步了。英语课堂纪律也没改善，同学们好像还和我对着干。”
　　“我觉得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只要放松，成绩会有提高的。”
　　“是不是我的学习方法有问题？你是怎么学的？”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
　　丁香的心一沉，原来好学生都不会传授学习方法给别人的。她垂下眼帘，继续做题。
　　“以后你不会的题目我们一起讨论，有不同的解法也可以交流。”
　　白林的语气恳切。
　　丁香心头一亮，笑着点点头。
　　白林从自己的索尼随身听里拿出一盘磁带递给丁香：“累的时候听听，弦别绷得太紧。”
　　“那你呢？”
　　“我哥买了好几盘呢。”白林爽快地说。
　　“谢谢。”丁香接过齐秦的歌带羡慕地说，“有个哥哥真好。”
　　“我哥比我大十岁，每天问东问西，比我妈还唠叨，免费送你怎么样？”
　　丁香看着白林不知如何接话。
　　“当真了？”
　　丁香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丁香与白林常常一起谈论学习方法，讨论解题思路。因为以前同读一所小学，偶尔也会聊昔日老师、同学的外号和趣事。渐渐地，他们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
　　白林学习好，人风趣，又乐于帮助丁香。他有个初恋女友，是他小学和初中同学，这在班里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丁香不用刻意回避他。

　　周三，因为放学早，丁香送何沁回家。分班后两个好友很久没聊天，何沁邀请丁香到家里小坐。打开房门，一缕阳光从客厅窗户照进来，光柱打在墙边的钢琴上。
　　何沁见丁香看着钢琴出神。
　　“你会弹吗？”
　　“不会。只在电视里听过。”
　　何沁一边将拄着的双拐靠墙放好，一边笑着坐下，打开琴盖。音符在她的指尖下流淌出来，瞬间充满整个房间，也跳跃在丁香的心上。丁香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欣赏钢琴曲，沉浸其中。
　　丁香看着娴静美丽的何沁，想起一句话：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开一扇窗。
　　一室阳光，驱走了丁香心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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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花季少女的烦恼丝，理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