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15、第一次运动会

　　十月，足球赛后两周，学校即将举行高中部的第一次运动会。
　　因为除了接力，每人限报两项比赛，课间同学们商议该如何报名才能发挥每个人的强项。
　　“班长，女生还没有报满。”体育委员愁眉苦脸地对丁香和团支书黄楚涵说。
　　“什么项目？”
　　“400米和铅球，今天放学前报名截止。班级没有人参赛的项目要被扣分。”
　　丁香对黄楚涵说：“要不我们凑个数？”
　　“那我报铅球吧，跑步我耐力不行。”
　　“好，那我跑400米吧。”
　　因为班里的女生少，为了不拖班级比赛的总积分，丁香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清晨和放学后的操场异常热闹，很多同学都在老师的指导下锻炼备战。
　　这一天，袁伊在练蛙跳，白林在蹲杠铃，陈建在跑道上反复练习着变速折返跑。彭雪峰和夏心荷绕着操场跑步，进行体能训练。
　　丁香和黄楚涵向他们走去。
　　“真刻苦。”黄楚涵嗓音宏亮略带沙哑，朗朗赞道。
　　“哟，领导来慰问群众啦。”白林笑着说，依然有节奏地一起一蹲没有停下。
　　“需要我们后勤人员做点什么？”齐耳短发的黄楚涵对白林的调侃一笑了之。
　　“劳驾领导帮我们借几双钉鞋。”
　　这是一种脚前掌带钉的跑鞋，主要是在短跑比赛中加强稳定性和抓地力，以及从地面获得更多的反作用力。
　　“要几双，多少码的？”
　　“问问陈建、雪峰他们，再告诉你。”白林放下杠铃，骨感的脸上挂着汗珠，几颗青春痘亮晶晶的。他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接着补充道，“要长钉的，煤渣跑道短钉不行。我和袁伊有鞋，都是短钉的，帮我俩借两套长钉就行。”
　　白林和袁伊是学校运动队的成员，在体育场的塑胶跑道上都是穿短钉鞋参加比赛的。
　　“好。”
　　“我的鞋坏了，也要借，39码的。”在一旁练蛙跳的袁伊插话。
　　袁伊，中等个头，曾在市短跑比赛中获过名次，同学们和学校田径队的老师都期望他这次能破一项校纪录。
　　“39码？”丁香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鞋大了不跟脚。”袁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一笑，脸上稀疏的雀斑被泛起的红色隐去了许多，“谢谢了。”
　　“好，你们专心训练，借鞋的事情交给我们。”丁香还没想好怎么才能借到这么多钉鞋，黄楚涵已经豪爽应下，一副女将风范。

　　黄楚涵人际关系广，本校外校双管齐下，除了袁伊的小码鞋，其他的钉鞋都借到了。直到比赛当天，丁香才把袁伊的跑鞋搞定。大家都松了口气。
　　运动会开幕前一个小时，袁伊换上鞋在跑道上反复练习起跑、加速的动作，争取尽快适应别人的鞋。丁香担心地站在旁边。
　　“丁香，怎么还在这里！开幕式快开始了，主席找你。”黄楚涵拉着丁香就走。她俩是校学生会成员，这次运动会负责联络。
　　袁伊回头看着丁香的背影，唇角一扬，又继续试跑。
　　热闹的开幕式之后，很快迎来男子百米比赛。赛道两边站满了观战的同学。
　　袁伊以微弱的优势取得100米第一，又拿下200米冠军并破了保持了两年的校纪录。
　　最精彩的高男乙组4x100米决赛安排在下午。比赛即将开始，操场边有很多师生观看，上午破了校纪录的袁伊成了焦点。丁香与黄楚涵抱着一堆运动员的衣服立在人群中。
　　“谁跑第一棒？”
　　“白林。”
　　“他的起跑有点不稳定。”
　　“没事，第一棒的速度更重要。上午的百米赛，他第三，而且有市级比赛的经验。”
　　裁判举起了发令枪，俩人噤了声。白林几乎在发令枪响的同时弹了出去，占领先机。百米之时，他比竞争对手快了半个身位。
　　彭雪峰接棒时慢了一步。他腿长，步距大，却失去优势，位居第二的对手渐渐赶超上来。为高一（4）班加油的声音四起。
　　陈建同学稳稳接过接力棒，他虽然个头不高，却犹如通了电的小马达，在跑道上快速移动，渐渐追平了对手。观赛的同学们手里都捏着一把汗。
　　接力棒传给袁伊，他双腿有力、频率飞快地交替着，后五十米，他速度依然不减，渐渐超出第二名选手半个身位，一个身位，拉开了一点距离，挺胸、撞线。
　　“我们赢了！”4班同学欢呼雀跃。
　　丁香与黄楚涵目光相汇，捧着满怀的衣服，高声欢呼，又默契地一起奔向终点，与同学们共享喜悦。
　　原来，体育竞技比赛如此精彩，如此有魅力。丁香暗叹。
　　比赛结束，袁伊肩上搭着外衣，脸透着健康的红色。他把跑鞋交给丁香，感激地说：“谢谢，班长，没有你的帮助，我赢不了比赛。”
　　“你可立了头功。”丁香眼睛亮亮的，兴奋地赞道。
　　袁伊腼腆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彭雪峰和石松从他背后走来，拍了袁伊的肩膀，说：“走，去看跳高比赛。”
　　袁伊回过头，愣了一下，扯下肩头的衣服随之向跳高架走去。

　　夏心荷是高一（4）班唯一入选校田径队的女队员，男生们赶着去为她参加的跳高比赛助威。因为报名的人少，学校将高一、高二的运动员合并在一起比赛。
　　夏心荷高高的马尾辫，随着她的热身活动，上下跳跃着，充满活力。她站在起跑线后面，大而亮的杏眼看着标杆，一脸平静。如果不是穿着蓝色运动裤，上衣背后有着大大的运动员编号，谁也看不出她是参赛选手。
　　她“身轻如燕”，一个个标杆的高度都被她征服，对手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名队员在角逐冠军。标杆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竞争对手没有跳过此杆。大家屏住呼吸，把目光都锁定在夏心荷的最后一跳上。
　　夏心荷迈着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有节奏地助跑，像头优雅的鹿，以一个漂亮的“背跃式”擦着标杆一跃而过，当她从厚厚的海绵垫子上站起来，标杆轻轻晃动，却没落下的时候，大家发出赞赏的惊呼声。
　　“过去了！”彭雪峰兴奋地喊道。
　　夏心荷赢了。
　　丁香高兴地同她拥抱：“你真了不起！”
　　丁香看到了这位同桌温柔外表下的另一面。

　　400米比赛即将开始，丁香站在最外面第六道，活动着各个关节，明知道自己是来凑数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比赛开始，丁香借助最外圈站位的优势跑在最前面，同学们兴奋地欢呼。跑完大半圈之后，丁香渐渐落后，腿越来越重，双腿交替的频率越来越慢，她半张着嘴呼吸，却造成嗓子又干又燥，感觉要冒烟了。她在心里不住地为自己打气：“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加油！”
　　离终点线只有一步之遥时，丁香踩到一颗小石子，脚下一滑，脚腕抽痛，向前摔去。在终点等待她的夏心荷迅速抱住丁香，关切地问：“怎么了？”
　　丁香气喘得厉害，脚又吃痛，一时接不上话来。
　　夏心荷以为丁香是累着了，拦腰扶着她站住。
　　丁香跑了最后一名。虽然结果在意料之中，丁香的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泪瞬间涌进眼眶，她静静地伏在夏心荷的肩头。观看女子跑步比赛的同学明显少了许多，丁香庆幸自己没有在太多人面前出丑。
　　黄楚涵看着丁香似乎整个人被夏心荷架着才能站得住，远远地跑来：“丁香，没事吧？”
　　丁香调整了情绪，眼睛依然有些湿润，却释然了许多。
　　“没事。”丁香说着，活动活动脚腕，感觉好多了。她刚要迈步，一抬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石松正看着自己。没想到自己最狼狈的一幕都被他尽收眼底。
　　“林黛玉。”石松嘴角微微挑着，似是一个轻蔑的笑。
　　林黛玉就是“弱不禁风”的代名词。屈辱之感如一张网瞬间从丁香头顶罩了下来。
　　丁香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涌上来，她仰起头眨眨眼睛把泪忍了回去，挺直了身体，向反方向走去，心里嘀咕：“跑最后怎么了？总有人跑最后。”
　　她终究气不顺，回头大声说：“重在参与，懂吗？”
　　“丁香还不是为了我们团体总分才参赛的！”夏心荷鸣不平。
　　“就你厉害，那你怎么不报名？”黄楚涵白了石松一眼，对丁香说，“别理他。”
　　石松饶有兴趣地看着丁香挺直的背影远去，笑意更深。

　　一项项比赛接二连三地在不同场地进行着。
　　新集体，全班同学心齐，荣誉感强。不论哪里有高一（4）班的比赛项目，都有强大的拉拉队助阵。只要有人获胜，周围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丁香虽然到家就累瘫在床上，嗓子又痛又哑，但她第二天仍然高兴地早早到校，拿衣送水，加油助威。第一天400米的挫败感也淡去。
　　高中的第一次运动会，4班夺得了高一年级团体冠军。

　　运动会结束，黄楚涵和丁香依然兴奋地说个没完。
　　黄楚涵长丁香一岁，兄妹三人，她是老大，为人处世稳重、大方，社交能力超强，很有主见。
　　“丁香，到我家去玩。”
　　“好。”
　　俩人各骑一辆车很快到了黄楚涵家。
　　黄楚涵住在筒子楼里。厨房、小饭厅和客厅在楼下，从公共楼梯上到二楼，沿着走道依次是两间相邻的独立卧室。大房间是父母与弟弟住的，另一间是黄楚涵姐妹俩的。
　　黄楚涵领着丁香进屋，打开录音机，一起听台湾歌手高胜美的专辑《海鸥飞处彩云飞》，谈论刚刚播映的电视剧《十六岁花季》，聊着琼瑶的小说。
　　“楚涵，你说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三角恋爱的概率？怎么都到琼瑶小说里了，而且各个惊心动魄的。”
　　“好像你谈过恋爱一样。怎么知道恋爱都是一帆风顺的？”
　　“也许是不容易，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婉约的诗词歌赋和文学作品，令人肝肠寸断。你说，好朋友还会抢男友吗？怎么就那么巧，她们会喜欢同一个男生？”
　　“文学作品嘛，情节大起大落，人物命运辗转，故事非同寻常，这样写才有戏剧性，才能吸引读者。”
　　“嗯，如果故事平淡如水，也没有可读性了。”
　　“细想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闺蜜总是有相似的地方，志趣相投，那么就不排除有对男人相近的审美。而且，优秀的男人应该对所有女人都有杀伤力吧，不仅仅是吸引了这对好友。”
　　“即使是超有魅力的男生，也不能同时喜欢几个女生吧？他喜欢谁，那另一个女生就应该退出，成全对方啊，怎么还会去抢闺蜜的男友呢？”
　　“结婚前，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有追求和被追求的权利。谁会放弃自己未来的幸福呢？总要争取一下，才一生无悔。况且，一切皆有可能，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是胜者。”
　　“那她俩谁先喜欢上了，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吧？”丁香感觉思路有点乱，停了一下，接着说，“如果这样抢到了男生，却失去了闺蜜，她这一生真能过得幸福心安吗？”
　　“那就要看每个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了。”
　　“反正我觉得，做人要有底线。”
　　“这不是道德问题。如何选择，说白了，其实就是看她是爱自己多一些，还是爱她的闺蜜多一些。”
　　“人心真复杂。”
　　丁香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她看到书桌的玻璃板下有张黑白照片，女孩穿的漂亮裙子上有一大片污渍，她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指着对面矮她半个头的男孩，好像在哭。男孩的头发一根根竖着，黝黑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楚涵，这是你吗？”
　　“嗯，五六岁的时候。我爸一位爱好摄影的同学抓拍的，特意放大了送给我。这么难看，我妈居然十分喜欢，说是童趣。”
　　“你们当时在吵架？”
　　“好像是，那次我爸同学聚会，铁蛋为了抢糖，把我推到臭水沟里，弄脏了我最喜欢的新裙子。裙子后来一直没洗干净，让我伤心了好久。”
　　“铁蛋？这是什么名字。”丁香忍不住笑起来。
　　“他是我爸同学的儿子，从小我们都这么叫他，倒忘了他的学名。”
　　“你们不会为了一颗糖，友谊破裂了吧？”丁香调侃。
　　“打那之后我们就没见过，否则一定饶不了他！”
　　“能感受到你的杀气——”丁香一副不敢轻易招惹她的模样，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丁香拿起一条编制漂亮的黑色手环仔细端详：“你的宝贝不少。”
　　“这是现在流行的DIY手环，可以选喜欢的丝带颜色，编好送人。我教你编？”黄楚涵笑着说。
　　“老实交代，你要送给谁？”
　　“你先说，我再告诉你。”黄楚涵冲丁香挤挤眼睛。

　　黄楚涵叮嘱陆续进屋的弟弟妹妹做功课，他们都很听大姐的话。丁香暗自佩服。
　　黄楚涵的父亲留丁香吃晚饭。六个人围坐在小方桌边，黄伯伯谈论国际新格局与形势，黄楚涵有时会插上几句，说说自己的看法。她的母亲则忙着给孩子们夹菜、盛汤。小小的饭厅，其乐融融。
　　丁香想起平日时常拌嘴的父母，对楚涵一家暗生羡慕。什么时候父母能和平相处，自己能与父母妹妹共居一处，可以轻松与父亲交谈，与妹妹嬉闹，快乐开心地生活。也许，幸福正向她走来，只等轻轻的敲门声。
　　丁香这样想着，美美地吃了一大口饭，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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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体育竞技比赛总是令人激动、兴奋，优秀的选手是同学们心中的明星。希望大家喜欢重新改写的“运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