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76、第七十三回

　　“你是谁？”朱阳拔出了长刀，上前一步问到。
　　“殿下，你是阳间的王子，鱼鳞无意置你与死地，可如果你威胁到了我的主子，我也不得已冒犯。”
　　话还没说完，我们的脚下忽然升起藤蔓来。还没来得及我们反应，那自地下而来的枝藤将我们的身体整个束缚起来，捆紧之后再生出来的藤蔓将我们甩到了空中。玉垒山虽不高但本就陡峭，没几米远的悬崖外，就是内江的江面之上。从这高度落下去可非同小可。
　　我看着那边的朱阳拼命地挣扎，可这藤蔓还在不断紧缚我的身子。犹如一条蛇一般，企图通过紧缚我的身子来取我的性命。可朱阳倒是一副镇定，他身上的藤蔓也不至于继续将他继续拉紧。对了，自古就有缚身之术，人在这样的陷阱中越是挣扎那绳子就会扎得越紧，我试着放松身子，还是不得。是我想错了吗？看来是对方不敢轻易动贵为王世子的玉身，可我就不一样了。
　　这藤蔓很快掐得我透不过气来，好在这时我耳边传来了朱阳的声音：“想办法真，会有办法的。”
　　可不是，我可是学过道术之人，要施法得先拔出佩剑。我的剑呢？我念动召唤之术，刚刚慌忙中落在山上的剑飞出了剑鞘，向我飞了过来。我再回忆起了驭剑之术，那剑割断了藤蔓的根部。
　　身上的藤蔓终于不再使力，可藤蔓没了根，我也跟着从半空中往下落去。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落入悬崖之中时，耳边响起一阵震耳的锣声，一只石手自玉垒山壁伸了出来，将我托到了它的掌心之中。我赶紧沿着石臂跑回山上，那边有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手持铜锣站在庙前。
　　“师兄！”
　　“等你们多时了，我听道长之命，在此处接应你们。”
　　他的招呼还没打完，那叫鱼鳞的女妖手心就长出了一个类似竹笋的尖刺。只是那像是竹笋长度长得也太快了些，很快像是钻头一样向我们刺来。好在师兄反应也快，他手中的铜锣在瞬间变大成了一块盾牌，才挡下了这一击。
　　“快去找那头羊，只要有羊血就能召唤出二郎之灵。”
　　对了，那头羊！我环顾四周，才发现那羊已经躲到了鱼鳞的身后。鱼鳞召唤出来的篱笆形状更像是一间藤屋，而且那藤还在长得越来越密，很快就连他的身影都见不到了。
　　想要搞出那头羊，就要打败眼前的妖孽吗？可凭我一己之力……
　　“我引开那女妖的注意力，你趁着空隙把那羊搞出来。”
　　还没等我来得及说是，师兄已经召唤出了百来支宝剑，都朝准了鱼鳞的方向向她刺去。一棵又一颗的粗木破土而出，正一一挡着那些飞剑。
　　没有选择的我赶紧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只是庙前原本平整的土地，时不时会有粗木窜出，还预料不到会何时在何处出现。这路并不好走，没两步后我就被忽然凸起的粗木给抬到了半空。脚步开始变得有些慌乱，不过又一想，这和爸爸让我练的梅花桩没区别，虽然被迫越爬越高，但只要看中已经长高了的那些粗木，然后像梅花桩一样踩到那上面就好。
　　糟糕，我想得还是太简单了。我没想过这粗木上也会长出枝干。忽然窜出的树枝绊了下我的脚，让我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好巧不巧，师兄的剑正直直地向我刺来。
　　在空中侧身也可能吗？在空中变幻动作不像是站着，需要极大的力气。我像每次练习时那样调动肌肉，可也像每次练习时那样只能在半空中做出细微的动作。好在这让我避开了那剑，剑刃只是在我的衣服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这会儿我再看师兄，才发现他已经被那些粗木打倒在地，后面也再没有利剑而来。
　　眼前的状况不理想，远处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山下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吼叫，我应声看去，伏龙观的上空升起了一条龙来。这一次不是都犼召唤出来的水龙，而是一条青龙。那龙隐隐泛出的绿光，和宝瓶口水的颜色一模一样。这就是……都犼的真身吗？
　　“你们这些权欲熏心的人类！这里可是我的领土！”他的声音如震天吼，龙族本就凶横的眼神，这会儿更是让人不禁生畏。
　　他从口中吐出水来，水的冲力不仅让最后艰苦保持阵型的道士们瞬间冲散，连他的那些虾兵蟹将都一同冲回江中。瞬间猛增的江水淹没河堤，直冲入灌县的古城。
　　“保持阵型！定身咒！”漫漫的水声中传来一阵阵大叫声。
　　“别守阵法了！那家伙的目的是冲走离堆，放出离堆下的孽龙！”
　　那是爸爸的叫声，那一叫声后一只像黑牛一样的怪兽自洪水之中浮现出来，他的铁蹄用力一蹬，那些涨上岸来的潮水瞬间退去，离堆上又一次出现了地面。他有两个牛身，却因一个牛首而合在一起。我曾在书上见过这怪物，不用说便是在江堰鱼嘴镇水的那铁牛。
　　他蹬向天空向那青龙扑去，两只怪兽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我这边也该想出个法子来才是，我拔出了木头上的一支剑，口袋里还有爸爸画的符咒。将那符咒贴到铁剑上后，铁剑竟亮起了一阵白光。我挥舞着剑向前冲去，虽然只是无意的碰触，但那宝剑变得格外锋利，那些粗木被削到后瞬间断落下来。就算前面没有路，我也能自成一路。
　　鱼鳞显然是对我忽然而来的神力有些惊讶，纵使她召唤出什么样的树木来，都不是我这剑锋的对手。
　　就在眼看着要到那鱼鳞面前了，却没想到一阵火自地上升了起来。这周围都是她召唤而来的各种草木，火一点燃后自然迅速蔓延开来，在我的面前瞬间形成了一道火墙。我的脚步有些迟疑，但这冲刺的劲没那么容易停下来。算了，既然都刹不住身子了就干脆卯足了劲朝那火墙而去。过了火幕后便是那女妖，看到我如此突破火墙的模样显然也瞪大了惊讶的眼睛。
　　我的剑直直刺到了她的身体上，可让我意外的是我的剑并没能刺破她的身体。她一个挺身将我撞倒在地，然后抖了抖身子。我这时才看到了剑锋上插着一片巨大的鳞，原来如此，她身上覆盖的那些都是龙鳞，这是龙鱼化作的妖怪吗？
　　她拿着一个藤鞭走到我身边抽了起来，我闪过了前两招，可奈何刚刚那一招耗了太多的元气，使不出劲来动作很快变慢，剑也没了剑气，抬剑格挡别说割断她的鞭绳，就连挡都挡不住。
　　就这样受了几鞭后身体痛得更使不出力不说，甚至有种不如去死的预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草鞭又一次落到我身上，将我打出几步远。
　　我不知道自己口中吐出的是不是血，视线模糊让我在黑夜中只能看到些幻影，好一会儿后才定睛看到了眼前的黑影。不用说那是鱼鳞了，就算视线模糊还是能看到她脸上得意的笑。
　　凭这样的身体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在我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了死路一条。纵使一死，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对了！刚刚让我停下来的这个堡垒——果然是困住那白羊的藤蔓。背后传来了师兄的叫声，正好趁着鱼鳞分心的时候……
　　我用力捡起了落在一旁的剑，向那个藤垒一刀刺去。藤垒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我却听到了来自羊的叫声。不久后有血自藤垒中渗出来，和我身上的血混在了一起。
　　“志心皈命礼,万天统御,灵玄高真。灌州洪城独为尊,担山赶日定太平。衍草量天,愿救众生。青面红发显威灵,能捉妖邪降鬼祟。七星铁锁,人海降龙。天上人间掌风云,普洒甘露救万民。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境清源妙道,崇宁护国,川蜀真君,威灵显化天尊!”
　　师兄被藤鞭一下就打到了一旁，而我靠着爸爸的定身符固定在原处，承受了两鞭之后掏出了令旗来。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土地震动了起来，一只大手盖在了鱼鳞之上，轻轻一推就将她打到了岷江之中。那手的主人，便是供奉在此庙宇之中的二郎殿下。他的身形正迅速膨胀，眼睛直视着山下，猛地一下向都犼跃去。
　　“真！救世子殿下！”就在我以为可以松上一口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师兄的尖叫。我转眼看去，因为咒的主人鱼鳞被一招搞定，那些困着朱阳的藤蔓也松了开来。坏就坏在那些藤蔓将他抬到了半空，没了束缚便也一样没了支撑，朱阳就这样落下了悬崖。
　　时间容不得人有半分犹豫，我也赶紧跳入了悬崖之中。头向地的姿势加快了速度让我可以够到朱阳，但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抓不到悬崖边的树木，那就得降低自己的速度，羽化咒。
　　还好，在要落入水中前咒语生效了，我们的身体轻盈了起来，甚至还像羽毛一样飘动了两下。这才发现纵使因为法战生了不少水，可这会儿这里的河已经没看起来的那么深，多亏了在落下前生效了咒术，不然脑袋必定会在河床的石头上砸出个大窟窿。
　　“真！划水！快划水！”
　　就在我以为能喘上口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朱阳的声音。我这才意识过来这里的地形，为了能让泥沙飞出去，这一块的水流速异常快，而这也是出于河床的巨大落差。还没等我缓过劲来，自身被水带出几米远，这几米的水深和水速和落水时完全不可比，而再身后就是宝瓶口，如果陷入到那漩涡之中就更麻烦了。
　　“手！手！”
　　慌乱的挣扎之中，传来了朱阳的声音。他已经抓住了河边的一个大树干，似乎是因为刚刚的争斗而长出来的乱木，这会儿正好成了我们的救命树。
　　可深陷水涡之中的我只顾得拼命挣扎才能勉强不被水冲走，呛了好几口水都无力伸手。就在我坚持不住要被水流带走的那千钧一发，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臂膀。
　　“放松！放松！”
　　我拼命静下心来才让朱阳能使出力，我就这样被他硬拽着到了一旁的岸上。啊，终于得救了。
　　我呛了好久胸口还是有些痛，这时再抬头看那边的战事，二郎的神迹加上铁牛终于让都犼败下阵来。可都犼也不是好对付的，他的百只龙爪还在艰难地抵抗着。再几招后，他终于自认不敌，一招水幕后退了几步化作了人形。
　　我身边的水中又升起了一个个水珠，虾兵蟹将重新出现。虽然与那二郎与大牛不可匹敌，但也起到了一招牵制。而他们身后的都犼抬起的手里有一把巨大的水剑正朝向离堆的地面。
　　“不能让他放出孽龙！改变策略将他封印！”
　　爸爸的声音突破了水声，紧接着鼓声响了起来。咚——咚——紧接着是锣声，再紧接着是道士们齐声唱响咒语的歌声。那些虾兵一个个退到了河中，二郎和铁牛却没有继续攻向都犼。
　　一些砂石石块从河中升到了半空中，脚下的河水水位一下低了下来，可这却使得水流更急了，河面上也不再有宝瓶口一个漩涡，而是生成了许多大小各异的漩涡。原本河水中渐渐暗下来的绿光，这时又亮了起来，使水面重新变回了碧玉的颜色。
　　那些石块和沙砾一下子向都犼那边飞去，都犼一开始还挡下几招，但数量实在太多，外加他经过一番争斗后已体力不支，很快招架不住。那砂土越堆越多，很快把他整个盖住，而那山却有种不知足的模样，还在继续增长着。
　　离堆比之前高了一倍，鼓成了一个比之前大得多的小山包。就在我们以为这一切结束的时候，那山包忽然又动了一动，不少砂土掉下来落入了两边的水中。
　　可法阵中的道士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爸爸一声令下，咒语又换了一个音律。一束束金光在新的离堆上出现，只是那直照天际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自天射到地下还是自地下而来射向天际。
　　我们还在为这阵天光云影而感到震撼的时候，爸爸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新山堆的顶端，他用手做了个结印，大喊一阵咒语，将令旗插到了山顶。一个巨大的八卦出现在半空中又飞入山包，爸爸最后将符印贴到了山包的正中央。
　　他喘着气对这边喊：“暂时先将他与孽龙一起封印了。”
　　听到了他的喊声，道场中的那些道士们也松了口气，终于站起来查看躺在地上那些受了伤的同伴。
　　“我们也赶紧去看看。”朱阳拉着我起身，我赶紧跟着他往南桥走去。那是到对岸唯一的桥。
　　这一路我们都为能将那都犼被封印而高兴，只是重新回到了离堆却才发现我们的高兴似乎不合时宜。雨已经停了，可水洼里混入了鲜血使得在暗夜幽暗的光中露出些诡异的色彩。
　　不少师兄躺在地上痛苦地吟d叫着，还能活动的人根本就不足以给那么多伤者急救。
　　“再坚持一下，救护车有在古城待命，估计被刚刚那阵洪水困住了。再坚持会儿大家就都能得救了。”爸爸给我们递来绷带，意思是让我们也加入到急救的队伍之中。还好不一会儿后担架就都过来了，接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开，现场的状况也终于稳定下来。
　　“殿下，停下吧，这位师弟的灵气已经没有了。”现在的伤者已经有不少上了救护车，人手开始渐渐充足后，我听到了这个声音。
　　我送一位师兄上救护车后赶紧回来看他，朱阳正不懈地给一位师兄做着心脏复苏。有老道士在他身边劝解，可他还是不愿放弃。如果连灵魂都见不到了的话，这么做也只是做白用功，毕竟刚刚还经历了一番大战，朱阳自己的体力也是不够的状态。
　　“这里！这里还有生者。”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朱阳忽然大叫了一声。老道士有些不敢相信测试了下他的鼻息，也赶紧叫了起来。
　　看到担架往这边跑来的时候，朱阳才敢松口气，他累倒在地上，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我露出了笑容，这确实是个大奇迹。和我们两个在那山上活下来一样的奇迹。
　　“这里整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我们会搞定的。真，你早些带世子殿下回去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可也在这时候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等等，真，你的佩剑已经坏了吧？”
　　佩剑？刚刚落入了岷江之中，还没来得及召唤回来。我连忙召了那剑来，可剑刃已经开了花。
　　“也该把那剑给他了。”
　　“什么剑？”
　　爸爸点了点头说：“你先带世子殿下好生休息，明天未时，到胡道长的道观来。”
　　胡道长的道观，那是青城山上的上皇观？
　　“明天到了，你就知道了，可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千万要准时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