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50、第四十七回

　　在市东北面遇到的结界，很显然是针对陛下而来的？知道这事后拟赶紧催我回来通报给王爷和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虽然下午他们是失败了，但这晚上更容易行事，要是王府这会儿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小当家的，道长布下的结界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帮忙负责王府安保的道士一个个回来向我通报后让我安心了不少。毕竟和发生此事的新都不同，这是在有结界的古城之内，王府又有二道符咒，想要在这里像在城外的新都那样闹事不是件简单的事。
　　听完此事的我准备向蜀王通报，蜀王办公的殿内还亮着灯。说是教授，他这会儿对朱阳进行的更像是一场考试，一道道问题都等着朱阳的回答。
　　修身，齐家，爱民，明德，问题中也无不充满了对朱阳的教诲。虽然这些论述题都没有标准答案，但对朱阳的回答，他都不改任何面色，也不知道朱阳给出的答案是对还是不对，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朱阳显然内心也担心着这个，答案没有回应，越到后面自然说话越没有底气，不过王室的训练还是让他装作正襟，尽量不露出怯色。
　　“怎么样？”王爷忽然转头问我。
　　诶？啊，对了，因为听得入迷，一时间以为他是问我对朱阳回答的评价，我明明是来通报结界的事。“都检查过了，王府的结界没有危险。”
　　“那就好，想那些妖孽也不敢直接来王府造次。”他像是要做松一口气的表情，但气还没呼出口就咳嗽了起来。
　　“父王，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他咳嗽了好一阵后才止住，又坐正了身子才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虽然张老头去了九顶山，可还好你这个小当家的在。正好做仪式的公证人。阳儿，真，跟我来。”
　　“这是去…… ”看到他走向王座的背后，朱阳忽然紧张地说。
　　“嗯，跟着来就是了。”
　　王座屏风后的一块小空间里，王爷拿出只有礼仪时才会携带的佩剑来在地毯上画了个方块，那可不是普通的地毯，而是价值连城的藏毯！
　　“不用担心，你会复原咒不是吗？不过被长史发现前，千万不要把此毯修复了。”
　　他拉开了那块割破的地毯，划的方形正好对准了地毯下的暗门。现在的王室不受关注，所谓国事也只有在继承之类的时候用到这个殿内的王座，我和朱阳平时都几乎不来这儿，更不知道王府还有这种地方。
　　“阳儿，你可记好口诀，这华容道做的锁其实很好破。”
　　“破晓方能迎朱雀，躬地就能现玄武，民奉青龙，白虎跪民。无论打乱成什么模样，认准民牌就能理清这四圣兽的位置。”王爷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华容道锁理清了位置，用一把古式钥匙插入了锁孔，这暗门底下是一道向地下的楼梯。
　　“这是…… ”
　　“王府地宫。”朱阳一边说着一边用火镰取火点亮了烛火，虽然只点亮了刚进门的蜡烛，但火星随着线自动点亮了其他蜡烛。就算是没有电灯，也明亮如昼。
　　王府还有这种地方？虽然是地宫，但装修豪华，代表皇室的红绒地毯铺满了每一个角落，墙壁上挂着各代蜀王的画像，走廊里的各式架子里放着些珍宝，多是些先王带过的佩剑，有些像王府在别处的宗祠，更像是博物馆的展馆一般。而到了洞室则是另一副模样，和装修豪华的走廊相比，这里四周的巨石裸露着，火把也没有机关，需一个个依次点燃，点亮后我才发现洞室中央的八卦阵。只是和普通的八卦阵不同，八卦的四周有一条龙纹围绕着，那龙盘旋了几圈，八卦圈像是他的脑袋。
　　“真，会说见证词吗？”
　　见证词？是要见证什么仪式吗？古代的人更信神明，不像现在有完善的法律，合同。在缔结一些合约的时候要请道士来做请神仪式。道士代表神明作为见证人，有点像现在的公证人。
　　我只在小时候跟父亲去乡下的时候做过这样的法事，乡下的乡民更信鬼神，偶尔还有保留这种传统的。但我并没有真正学过，那时还小，更是不懂请神的咒语。
　　“不用担心，你忘了道长说的吗？咒语只是种形式，重要的是理。”
　　最重要的是理？可以我的修为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编出咒语来啊。这石室内就有法台，我站到了那上面拿出了尊三清符贴在台上试着说：“吾通三境，上告三清，奏请三气，见其始成。黄天后土，如临我身，所见皆真，所闻俱全。我奉天地，辅佐三神，而见所证，必告诸神。”
　　我一边念咒一边死死地盯着那个八卦，石刻突起的两点越来越像是两只真的眼睛，似乎露出了灵性。那阴阳两界转动了起来，我没想过我的咒竟然真的生效了。那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燃起了一道金光，一个人形从八卦围成的光中出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又伸了个懒腰。
　　他像是没睡醒一样，摇晃着身子走到了我面前说：“啊！阳儿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我……我不是阳儿，我是真。”
　　“真又是谁？哦……老四！喂！靖儿，看不出你挺会生的嘛！一眨眼老四都这么大了？当初你们婚礼请神的时候我就说那女人屁股大好生养，还有没有老五老六的来着？现在都已经什么年份了？”
　　“怀新二十九年。”
　　“那我也才睡了没几年嘛，老四都已经这么大了？！”
　　我开始被他那幅模样吓呆了，那显然不是人类。他长长的脑袋上最突出的是像鳄鱼一样的嘴，两条胡须挂下来，头顶顶着一对鹿角，很显然是条龙的模样，只是身子化成了人形。不过看来他也没什么恶意，回过神的我回答说：“我是真，那位才是王世子。”
　　“哦！对了！真来着！张老头收养的那个义子！”
　　“你认识我？”
　　“这种事不晓得也得晓得，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睡不安稳。你们这些术士，还喜欢把各种各样的咒语在我耳边嗡嗡嗡的请神力，我想睡都睡不好。唉！我都这把岁数了，经不起这折腾了。别说真醒来了，要是吵得我没意识地动动身子，你们该如何是好？”
　　“劳烦了龙神大人了。”
　　那神龙又用左摇右晃的步子走向了朱阳，地上还刻着八卦的图案，不平的地板却没绊到他的脚，如他所说他的真身还在睡眠，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个睡灵。
　　“朱礼玚！还是个小毛头呢。”
　　那是朱阳的大名，没几个人敢这么叫他。凭朱阳的性格肯定会生气地骂他，但这会儿朱阳却低头向他行礼到：“龙神大人。”
　　“哦吼！当初钦天监请我赐名的时候，我用玚这一字没错呢，调和你的大火之气，才能阴阳调和。以后要注意千万不能动火气而意气用事。”他摸了摸朱阳的脑袋说，“不过此番召唤我来，看来是你输了呢。”
　　“哈哈，你说的是…… ”
　　“王世子十岁受封却没有领来接受我的祝福，不就是因为你觉得皇室制度已不久矣吗？”
　　“大人说什么呢，只是我疏忽了而已。”
　　“我虽然睡着，你躲得过我的耳朵吗？”他得意地转过身对我说，“此人虽然贵为蜀王，可我们蜀王年轻时可是共和派呢。他觉得王室已不久矣，所以才没带我们的王世子来接受我的祝福。”
　　王爷是共和派？这倒还是我第一次听说呢。
　　“年轻时的事不足挂齿，不打扰龙神大人休息了，请尽快开始祝福仪式吧。”
　　龙神大人打了个哈欠，然后说：“也是，今年既然是怀新二十九年……那明年就到了加冠的年纪，再不接受我的祝福就太晚了。”
　　“阳儿啊，这仪式名字虽叫祝福，但一旦接受了我的祝福你就与我的灵魂达成了联系，以后可想要甩开这命运都舍不掉了，你确定要接受我的祝福吗？”
　　“是！龙神大人。”
　　“那看看，我会给你什么礼物吧。”他的宽袖一挥，八卦阵的阴阳两极运动了起来，在高速的旋转之中，一把刀从阴阳的边界处缓缓升了起来，刚开始还是个幻形。
　　“这位以后可不是位简单的王子呢，自古以剑为谋，以刀为勇，能召唤出刀形的王子还没几个呢。”
　　龙神大人牵起了朱阳的手，我原本以为他是要亲吻朱阳的手，却没想到他把朱阳的指尖咬破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很快从他的指尖流了出来，可那血并没有滴落到地上，而是随着一阵气流像一条丝线一样飞向了八卦中央的那把刀，那刀被注入了血后渐渐有了实形，就在注满了整把刀的时候，西方的离卦化作了一条小龙，震卦化作了一条小凤，一龙一凤交缠在一起，趴到了那刀的刀柄上成为了刀柄的黄金浮雕。
　　“去拿吧，那便是蜀地之气韵。”
　　朱阳小心地踱着步子踩上了那个浮雕的八卦，伸手抓住了刀柄。八卦上的金光像是被那刀吸收了一样，都融入了那把刀中。
　　龙神打了个哈欠，然后说：“今已授你王者之气，你便与我有了连接，与我共佑属地的百姓……啊不，现在是流行叫国民吧？与我共佑此处天地，万千国民吧。啊……终于结束了，我得去睡了，好久没进行这仪式了，再兴奋点可真得醒来了。青羊宫的真，你可见了我与朱阳的约定了？”
　　“我……我见了。”
　　“好，那今天就这么着吧。”他刚刚睁大了些的眼皮，这会儿又耷拉下来了，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八卦中央，趟到了地上。八卦四周还没被那刀吸去的剩下光影，随着他的消失也一并消失了，洞室里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是经历了这一番后，反倒觉得这石室内有些昏暗。
　　朱阳正赏着这刀，王爷走上前说：“阳儿，如此一来阴阳两界都知你是此地王世子了，待我卸下后，你得拿起此重任来。”
　　“是！父王。”
　　王爷咳嗽了几句，我刚想上前询问，朱阳就上前扶住了他。可他的搀扶被王爷拒绝了，他强作着挺直腰杆，一步步地走上了地宫的阶梯。
　　和来时相比，洞室外明亮多了，我来时明明厅堂里只点了几盏灯，这会儿却都点亮了。不仅如此，殿下站满了人，都是王府的幕僚和隶属藩王的大小郡王。见到蜀王现身后，程长史大喊了一句跪，群臣都跪下道殿下千岁。
　　“平身！”
　　“众臣听命，今日将藩王印鉴递于世子，见印即见人，望各位辅佐好世子，协助皇帝陛下保我蜀地。”? “谨遵谕命，世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又道平身，大家这才起来，像平常那样说话。有刚没来锝及打招呼的，有闲话家常的，有上前道喜的。
　　今天正好有陛下的接风仪式，川内的大小郡王也都汇集此地。大家行了此大礼后都对朱阳敬重有加。这里面也有朱阳的长辈，可和以前相比，对朱阳恭敬了很多。大家移驾到装修一新的会客室闲聊了一阵后才渐渐散去，朱阳也在差不多的时候送我出门。
　　“今天已经很晚了，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嗯。”我们走在通往王府大门的花园小道上，一旦入了夜天就变得更凉了。
　　“等这事忙完了，你来王府过夜吧。”
　　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只是一个仪式却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让我一度觉得他成了另一个人而有些距离感，“今天就不邀请我在这儿过夜吗？”
　　“对不起，要是平时这个点肯定不会送你回去。但这两天我有和我爹有很多事情要交接，就算在这儿晚上也没办法陪你。你也知道爹就在这儿呆三天，这三天里我得辅佐他把所有的事都办好。”
　　“知道了，世子殿下。”
　　“生气了？”
　　“没有。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不是一直就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世子殿下。”
　　有吗？他要不这么说，我还真没发现。“只是经过刚刚的仪式后不自觉地想对你尊重点。刚刚那些郡王将军不都是长辈还对你恭敬嘛？”
　　他拿手臂架住了我的脖子说：“喂！算你识相。你现在终于意识到我是谁了。多亏了是现在，要是放两三百年前你对我的这种态度早就被砍头了。”
　　“呵～我爸好歹也是个正五品的官！还时长上京，你要敢杀我可不简单。”
　　就在我们开始打闹的时候，长史过来说：“殿下，车已经备好了，我送张仙人出府吧！”
　　朱阳赶紧理了理朝服说：”我知道了，你也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到了观里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我一个大男人向谁报平安呢，我可不是你这种妈宝。”
　　“我这人就是重情重义担心兄弟！哪像你从不想着我。”
　　“我还不想着你这成都城里还有谁想你？”
　　“哈哈，两位小爷不要吵嘴了，吴师傅已经等着了。”长史也被我们逗笑了，我赶紧跟着他走向了便门。
　　这就是仪式的力量吗？那兄弟真是一夜间就男人了不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果然还在那个凉亭边目送我，与我视线对视后又对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府门外。

　　气温让街上的夜市冷清了不少，吴司机很快就把我送到了青羊宫。我回观的第一件事便是问拟回来了没有。在美术馆一别后，他让我先回王府报信，而他得去看看那个结界。那很可能是针对真皇帝的攻击，按理说这个点也应该调查回来了。
　　“我正担心着呢，都快子时了，你们两个都没有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我把白天发生的事向她简述了遍，正说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大半夜有这样的叫声可不得了，虽然山门外的广场平时也有一些烧烤摊档做夜宵生意，可因为天气骤降冷清了不少。听这声音应该是发生了不小的事。
　　越往前门跑尖叫声就越大，、他们谈论的话也越来越清晰，不少人喊着有妖怪。好不容易跑到山门外，才发现那里已经空出一片地来。点心烧烤摊的老板和食客连摊子都不要了，都躲在另一个角落里，他们眼睛看向的方向是一头满身是血的猛兽。
　　我小心地踱步靠近，看着那只正在舔舐伤口的大猫问：“虎郎？是虎郎吗？”
　　他带着喘息转过头来，看到了我说：“真……对不起……我元气伤了……没法……用缩骨功……新都……新都那边……有妖王……拟……拟还在和他们大战……我……我回来找帮手。”
　　新都？我记得下午出城后那条布了结界的街道是在新都没错！拟调查到布结界的人是妖王吗？这可是再不能大的事了。现在父亲还在九顶山，我可怎么办？
　　“真！冷静点！你先带着道观里的人去新都看看，我通知附近其他道观的人请帮手，支援随后就到。”
　　对，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新都掌握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是道观临时当家的，就算能力不足，也得负起这保护道观同仁的责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