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81、刑场大难（上）

　　前些日子，飞龙郡郡守闲乐公屈茂过世了，有人说是纵意御女而亡，有人说是被人毒杀而亡……郡城中风言风语，不辨真假。
　　按照礼制，屈茂长子屈复应该继位为“闲乐公”，但是屈茂的私生子盛伦野心极大，想越礼争夺“闲乐公”之位。双方便在各乡拉拢乡主乡士出资助阵，收编强盗船匪为其造势，一时间搞得飞龙郡水深火热。
　　盛伦毕竟是郡尉，又与各乡恶人们交好，渐渐占据优势。屈复惧，便与盛伦说——只要保证他能继续寻欢作乐，他便承诺退出“闲乐公”的争夺。盛伦即刻应了。屈复便向太楚新帝奏请“病让”“闲乐公”之位给盛伦。
　　新帝虽然派金羽卫查到屈茂与盛伦确系父子，但并不想让盛伦继位“闲乐公”，大礼公与屈问便轮番劝谏，新帝这才允了。
　　于是，盛伦便光明正大地用上了他母亲给他起的名字“屈胜”，继位成为新任“闲乐公”。
　　一成为飞龙郡郡守，屈胜就要求飞龙郡各乡奉上美人与捐款，供其举办名为“颂新帝之恩德，祈郡乡之安生，佑田亩之丰收”的“河神大祭典礼”。
　　飞龙郡各乡乡主只得照办，盛伦的弟弟盛焕带着郡卫四处督查，催促捐款。飞龙郡一时间人心惶惶，没个安生。
　　大成等人出了风月乡，准备从九边乡走小道去桃源乡，路上大成腿伤加重，只得服用回灵丹，寻了一处老农的家歇脚。
　　入夜时，小路上有女子哭啼与男子骂声。大壮与吴丑儿出外查看，见一群卫兵举着火把，押着几个女子在赶路。当官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昂地行在最前面。
　　突然，一个女子昏倒在地，队伍有些混乱，一个小女儿混着夜色，冲进了院子，正碰着大壮与吴丑儿二人，二人便引着那小女儿躲到了屋里。
　　“若是他们发现必然要来查的。”吴丑儿说。
　　大成便让大壮带着众人出去，“躲远点”，他留在这里假扮这户老农家的儿子。
　　大壮便带着那个女儿与吴丑儿悄悄摸出院子，沿着田间小路向矮丘上去。
　　卫兵闯入老农家，搜查了一番，并无收获，刚要回首，却发现衣篓里有换下来的染血布带，遂盘问老农夫妇，二人惊惧，供出大成。
　　卫兵将大成抓获，并搜到短刀，报与那当官的。
　　当官的催马前来，一看短刀，说道：“好刀，必然贵重！难怪负了伤！快说，你是从何处抢来的？”
　　“这是桃……高丘郡北丘公赠给我的礼物！这腿上的伤，是我在风月乡朱高村救高小姐时被山贼刺的……”大成抬起头说。
　　当官的大笑，说：“真是会编故事！就你这肤色，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呵呵，北丘公能送你礼物？还有屋后的那匹好马，起码得两万柳，你能买得起？”
　　“啪！”当官的突然回首一巴掌扇倒了大成，“给我打！”几个卫兵冲上来对大成一通拳打脚踢。
　　“抓起来，送到九边乡太角营去，让我舅父大人法办！”当官的说。
　　大壮见卫兵进到院子里，半天不出来，害怕大成出事，他让吴丑儿与那小女儿藏好，自己反身前去查看。
　　接着，火把映照着两个卫兵拖着满脸是血的大成走出了院子。
　　大壮蹲下来，吴丑儿却号叫着冲下了坡，大壮伸手没拉住，卫兵迎上来将吴丑儿抓住，又来抓大壮，大壮打倒了两个人，撒腿就跑。
　　卫兵们正要追，当官的喊道：“别追了，天太黑，万一遇着山贼就不划算了。”
　　卫兵看看吴丑儿，报告说这个女子好像不是跑掉的那个。
　　当官的说：“这个娇小可人的，兄长必定喜欢，回头直接送到郡守府去。”
　　九边乡乡城以北建有一个军营，名为“太角营”，本是由屈茂的私生子屈助统领，屈胜成为闲乐公后，立即以“勾结文戎”为名，查抄了屈助的家，将屈助送进地牢，家眷送到军营，资财送到郡守府。之后，屈胜任命自己的舅舅盛广为太角营新任将军。
　　这两天，太角营里乱哄哄的，因那陶土乡风护营失去了将军与副将，屈胜便将风护营撤销，原风护营的人马并入太角营，白知庸也随军至此，赵行作为白知庸的“书记员”也跟了过来。
　　白知庸拜过了太角营的将军盛广与其子副将盛槐，就来到祭师的住处。
　　赵行说：“这里人更多，肯定更加难以自处。”
　　“无碍，无碍，混小官小职，我已不在话下！”白知庸捻须扬眉大笑。
　　赵行一脸怀疑。
　　太角营的祭师顾旦自恃老资格，让白知庸替他捶背。
　　白知庸理都不理，让赵行铺好床褥，躺下就睡。
　　俄而，顾旦又让白知庸出些钱财请他与手下吃饭，白知庸以呼声回应。
　　白知庸睡饱了，自顾自地带着赵行去营外喝酒吃肉。
　　“混账东西，竟敢不把我顾旦放在眼里！看我如何治你！”顾旦气坏了。
　　顾旦向盛广谗言白知庸自恃有才，目中无人，不修本业，出营放纵，破坏法度，影响恶劣等等。
　　盛广就让盛槐去把白知庸抓来，不由分说地打了十军棍，白知庸屁股浸血，惨不忍睹。
　　顾旦于一旁偷笑，赵行害怕白知庸被顾旦害死，就劝白知庸弃官回甘泉乡。
　　“我听闻北丘公之前经常来九边乡钓鱼，万一能认识北丘公，说不定是条出路……这点痛算什么，我还想喝酒呢！”白知庸说。
　　“我可是听说九边河已干涸很久了……”赵行说。
　　帐外的顾旦笑笑，连夜去禀报盛广，盛广正与小妾休息，听到顾旦报告勃然大怒，披了衣服就冲了出来，喝令卫兵鞭打顾旦。
　　“为何要打我，将军？”顾旦哭号起来像条受了惊吓的狗。
　　盛槐赶到，救下顾旦，并安慰顾旦说日后有事不必报告盛广，找他便好。
　　顾旦虽疼，但是无比高兴，逢人就说是自己的错，将军只是按照法度行事，虽是鞭打，但将军体贴备至，没有让军士用全力。
　　白知庸听赵行说了，伏在床上大笑，说：“这顾祭师，怕不是还要爬回去舔舔盛广的鞭子呢！”
　　晚上，顾旦又偷听到白知庸说自己坏话，还说郡守屈胜的坏话，赶紧跑去找盛槐。
　　盛槐大怒，连夜把白知庸抓了，准备早上砍掉，赵行也受牵连进了地牢。
　　一阵喧闹，盛广与小妾被惊醒。盛广问帐外何事，卫兵报说盛槐将军抓了新来的祭师。
　　次日早上，盛槐让人拖出白知庸。
　　“这个混账，背着我们在帐里说我哥哥的坏话，今天定要斩了他，以儆效尤！”盛槐气势威武，仿佛他才是太角营的主将。
　　“慢！”盛广缓步走出。
　　盛槐避让到一旁。
　　“两营合兵，本就是些繁琐的事……因闲言碎语就要杀人，虽是个小官，本将军也以为，大可不必。”盛广一只手撑腰而立，一只手按住剑柄。
　　“可这厮竟敢骂表哥！”盛槐报说。
　　盛广笑，问：“谁人亲耳听见？”
　　盛槐指向顾旦。
　　顾旦笑着上前，报说：“禀告将军，小祭师我昨夜亲耳所闻，还望将军明鉴。”
　　盛广大笑，指着顾旦说：“你啊，你啊……”
　　“多亏盛槐将军办事雷厉风行，这才没让白知庸逃掉。”顾旦继续边说边笑。
　　“来人，将此嚼舌祭师给我押下去，关入地牢，以‘扰乱军心’定罪！”盛广喝道。
　　“父亲？这，这是为何？说表哥坏话的可是这个混账！”盛槐指着白知庸。
　　“将军，这，这是何意？”顾旦呆了。
　　盛广一甩披风，转身入帐。
　　顾旦蹲下来低声对白知庸说：“你竟敢得罪我，你死定了！”
　　“这……”白知庸无话可说。
　　盛广让人放了赵行，赵行又劝白知庸弃官，白知庸皱眉叹息。
　　盛焕派郡卫送来一个腿部受伤的孩子，说是山贼头子的儿子，路上遭遇时抓到的。
　　盛广大喜，命人通告乡里，将在明日上午将此“恶贼之子”斩首示众。
　　白知庸听闻了，有些阴郁，说：“一个贫家孩子，不过是受了伤，便被官僚们安上‘山贼’的名号，受人误解，被人唾骂，他的父母到何处喊冤呢……这官，我果然还是当不了的。”
　　往黄苍乡乡城的大道上，盛焕正领着众人歇脚。
　　突然，大壮扛着一个麻袋从路边的林子里冲了出来，对着盛焕，甩手一扔——蛇，蛙，虫……什么都有。
　　“啊……来人，快来人！”盛焕的头上和肩上分别落着一条青蛇。
　　卫兵们手忙脚乱，慌作一团。
　　大壮握着从附近乡士家后院塌陷处抠出来的青砖，迎面拍倒两个卫兵，接着三个，四个，五个……十来个卫兵全都鼻血飞溅，哭天喊地，大壮手上的砖头也拍断了，手上也被划破，鲜血淋淋。
　　大壮走向盛焕，刚要拍砖，盛焕扬手一挡，两条青蛇飞速伸头，咬了盛焕的手——“啊……”盛焕大哭起来。
　　大壮解开众女子身上的绳子，夺过大成的宝刀，骑上大成的马带着吴丑儿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晨，白知庸让人跟着盛广去九边乡乡城里为那“小山贼”收尸，自己则饮酒而醉，痛哭流涕，赵行坐于一旁叹气。
　　盛槐听说盛广押着“小山贼”出了营，立即命手下盛衮将白知庸与赵行带到九边河旧河谷里杀掉。
　　盛衮绑了醉醺醺的白知庸与战战兢兢的赵行，带着数人奔向九边河旧河谷。
　　风月乡的乡道上，两匹快马飞奔，鞍上的正是高梨儿与小笮主仆二人。
　　原来今日早晨，高梨儿在风月乡拜访亲戚，亲戚家的儿子是九边乡的通告官，听他说九边乡要处死一个有腿伤的山贼，高梨儿害怕是大成，便跟亲戚家借了钱，不顾亲戚反对，带着小笮骑马赶来九边乡。
　　行至九边乡河谷，正遇到一群信徒拥着一位“仙师”在祈福，高梨儿与小笮只得下马，牵着马慢慢穿了过去。
　　盛衮带着白知庸与赵行赶向河谷，路上见着一个小美人与一小婢女骑马路过。
　　“哎，头儿，好货色，不如抓到林中快活一下……”盛衮的手下笑着说。
　　盛衮骂道：“混账，杀人要紧，休得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