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25、未生节

　　一百二十五、未生节

　　西芒城，乌戎的都城，夯筑在西芒草原中地势较高的甘泉丘地。
　　西芒西城内有一座未丘，又称“母丘”，传说蛇神未曾在此丘为大荒神末哺育了三大神——羊神萨戎（Saron），牛神乌根（Vugen）与草原神洛文（Roven），是两戎信仰中的圣丘。
　　乌戎王沙坎为了彰显乌戎的国威，耗时十二年，动用数十万奴隶在未丘上修建了十二丈高的未神殿，殿内金柱玉壁，富丽堂皇，奢华尽显。
　　今晚，沙坎就将在未神殿开启一年一度的“未生节”，又名“大育节”——两戎各地的男男女女们为了生育与祈福，在家人的带领下，来到这里，参加一年一度的“未生节”盛典，据说能在“未生节”持续的这一个月怀孕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将长寿健壮。
　　嘉熙丽带着萨苏汗的礼品——一万头羊与一千头牛，珍珠玛瑙与金银玉石，进入西芒城，一一交给负责收取礼品的总簿祭祀跋骨。
　　跋骨让死卫们逐件确认，填入礼簿，盖上祭祀长老会的印章与自己的私章，交给嘉熙丽。
　　嘉熙丽笑着对跋骨说：“老师您一把年纪，为何不好好歇着，将这些事交给其他长老做？”
　　跋骨递给嘉熙丽一皮袋水菱子，说：“大王让我来等你，接你进宫，省得遇到你那些‘闲’兄长，又闹得气怒。”
　　“此次我速来速回，待两日便回血丰。”嘉熙丽打开皮袋，抓了一把水菱子放进嘴里，咀嚼着。
　　“萨苏汗新败，为何不在宫里陪陪大王与王后，过了未生月再回去？”跋骨问。
　　“近两年丰草冬日过于寒冷，我们得早做准备。”嘉熙丽吐出水菱子的干渣。
　　西芒城王宫后宫——大育宫里，嘉熙丽的母亲达伊坐在羊皮椅上，指挥着宫奴们更换狼皮托与毡床上的蛇皮凉垫，“娅伊喜欢红色的，将那青色的换掉。”
　　嘉熙丽的姐姐们站在达伊身后，一脸不满。
　　乌戎王子安图与努亚带着一众王子站在丰脂宫外，向下眺望着，像是在等谁。
　　宫奴在前，跋骨在中，嘉熙丽在后，走在丰脂宫宫院里。
　　跋骨抬首看到安图等王子，立刻让嘉熙丽跟着他从旁边的石阶转去侧殿。
　　嘉熙丽谢过好意，望着众王子，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登上石阶，来到丰脂宫大殿前。
　　“妹妹，自穷苦的Venron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哥哥们特来恭迎！”安图作礼，笑里藏刀。
　　嘉熙丽回敬以一丝冷笑。
　　“妹妹，萨苏汗送此大礼，恐怕穷得连裤子都要卖了吧？唉，这‘光屁股大王’，不好当吧？”努亚嘲讽道。
　　安图责怪努亚说话直白，众王子哈哈大笑。
　　嘉熙丽一抹媚笑，说：“萨苏汗大王没了裤子，更显英雄气概！哪像有些病猫王子一脱裤子，就像太楚小娘子，还自不量力，娶了一堆妻子，鲜花都渴成干花了，看她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真是让人可怜！”
　　“你！”努亚用手狠狠指着嘉熙丽。
　　嘉熙丽不为所动，继续说：“萨苏汗大王再不济也是一族之首，领着大军过过风岭，吓吓太楚，一年之资便有了！有些王子呢，一辈子只能困在这座城里，做个看人脸色的‘伸手郎’，可笑的是，他们竟还有脸笑话我家萨苏汗大王！真是‘羊吃草根，笑猛虎食肉’啊！”
　　安图大笑，说：“好一头‘猛’虎，被太楚那帮小娘子打得屁滚尿流，败如丧家之犬，光着脚就逃回血丰了……”
　　王子们又是一阵哄笑。
　　“太楚使诈，输就输了，萨苏汗大王毫无所谓。俗语讲，‘小人总想赢——赢不得，大人不畏输——输得起’！父王也说过‘成大业者，功非千胜，功在百负！’不过，我不怪哥哥们不明白，毕竟这些话都是帝王之言，小小的‘伸手郎’哪里能知晓呢！妹妹，告辞！”嘉熙丽说完，昂起头，笑着走向礼官，将礼簿交给礼官。
　　众王子一脸愤怒，恨得咬牙。
　　礼官高呼：“Ven族王后，Vuron王沙坎之女，嘉熙丽，携，牛一千头，羊一万头，金银玉石三箱，珍珠玛瑙两箱，奉礼进殿！”
　　乌戎王沙坎笑得合不拢嘴，走下高位，张开双手，直奔嘉熙丽，大呼：“我家娅伊回来了！”
　　嘉熙丽自出生之日起，便已注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一日，正是乌鬃部族族首沙坎攻破西芒城，成为乌戎王的日子。所以，沙坎便给嘉熙丽起了“娅伊”这个小名——在乌猿语中，“娅伊”即为“吉祥之极”的意思。
　　乌戎王沙坎见着嘉熙丽自是嘘寒问暖，去后宫的路上，问个不停。嘉熙丽说沙坎老了，变得像祖母一样唠叨了。沙坎哈哈大笑，说自从嘉熙丽去了文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两人来到大育宫，达伊抱住嘉熙丽又哭又笑，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让我家娅伊受苦了”。
　　“我家娅伊哪里有受苦，现在苦着的是那个萨苏汗！”沙坎直言不讳。
　　“萨苏汗苦，我家娅伊不就跟着苦！都怪你，要跟那个卡苏联盟，让我家娅伊吃苦了！”达伊有些恼怒。
　　沙坎坐下来吃了块奶糕，捂着脸颊喊牙疼。达伊怪他牙不好，就不要吃甜食。沙坎让达伊去安排人给他备些盐水漱漱口。
　　达伊一走，沙坎牙也不疼了，问嘉熙丽：“萨苏汗此人，如何？”
　　嘉熙丽只顾吃甜点，也不回答。
　　沙坎又问：“比卡苏如何？”
　　“比他年轻。”嘉熙丽喝了一口羊奶茶。
　　沙坎僵了一脸，斜了嘉熙丽一眼。
　　嘉熙丽大笑，说：“作战比卡苏勇猛，待人比卡苏和善，胸有大志，言出必行！唯有，智谋尚且不及卡苏……”
　　沙坎拍掌，说：“智谋我家娅伊有！娅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母亲天天在我耳边说，怕那萨苏汗是个短命王，你跟着受难受苦，说得我是越想越担心。哎，这下我才算放心了。”
　　嘉熙丽拍去手上的甜食粉末，对沙坎说：“父亲，先别放心，我有一事相求。”
　　在文戎时，嘉熙丽建议萨苏汗不要为了面子而再次攻打太楚内西乡，而是领兵走大洪河草原，经过岭北走廊，攻打太楚外西乡，必能出奇制胜，让太楚措手不及。萨苏汗称赞嘉熙丽冷静智慧，但苦于缺兵少马，他有些犹豫。嘉熙丽便主动请缨，借未生节献礼之机，回乌戎向沙坎借兵。
　　沙坎对嘉熙丽说：“我对付西沙族，需五万兵马，余下的归你。”
　　嘉熙丽跳到沙坎的腿上，一屁股坐下，笑道：“还是父王疼我！”
　　沙坎大笑。
　　达伊冷着脸端着盐水来了，沙坎皱眉按摩脸颊，“别装了，笑得那么大声，牙都该笑掉了！”
　　三人欢笑不绝，嘉熙丽的姐姐们立于一旁，苦脸陪笑。
　　是夜，丰脂宫大宴。
　　嘉熙丽还像未出嫁的时候那样，坐在沙坎与达伊二人的中间，全场瞩目。王子们与公主们自是恨得牙疼。
　　“父王与母后，有我十数个子女尽心服侍，却还独宠娅伊一人，真是可恶！”努亚切齿。
　　安图缓缓举杯饮酒，“父王此番与西沙的恶战，万一有个好歹，你我，便有了出头之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努亚笑起来，嘉熙丽瞟了一眼努亚与安图，满脸的不屑一顾。
　　安图笑着向嘉熙丽举杯，“为你长命，我的妹妹！你受难吃苦的日子，还长着呢！”
　　自从闻报流星关失守，贾利斯等人逃跑后，萨苏汗的脸就没有舒展过。
　　“不知王后能不能从沙坎那里借到兵……”萨苏汗眺望西方。
　　班丽尔靠着萨苏汗，说嘉熙丽肯定能借到兵，“因为王后对大王，是入迷之情。”
　　“沙魔”古利尔突然来了，说太周皇帝姜雄派使者前来觐见。
　　“太周皇帝？”萨苏汗一脸惊异，随即笑了，“或许好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