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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   剑戟城是个商贸重镇,关系盘根错节,复陆珩虽贵为三殿下,却还没有直接封城的权利。
      他们离开不久,果真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官差模样的人在镇上挨家挨户询问,但是正常的出入城没有影响。

      路过城南的时候,竟还远远看到了复陆康德,他坐在漆黑的椅子上,身后静立这几位侍从,看着在那废墟,征用的民夫正在一点一点清理掉烧掉的灰烬,将已烧焦的尸体或者半成灰的骨头拼凑在一起。
      仵作一个个清点查看。

      两人相互搀扶慢慢走着,出城的官凭是桓乐用的是巧姑的,她原本的身份本来进出也是常有的事,加上和复陆珩是一男一女,并不是悬赏通告的九殿下或刺客这样的独身男子,一切都还顺利。

      两人出了城,在路上碰见个赶车的大叔,便使了几文钱搭了便车,躺在铺满牧草的车上,太阳晒得身上暖洋洋,空气清新,绿草茵茵,天空中盘旋着苍鹰,桓乐将手枕在头后,劫后余生微微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躺在草地上。
      “阳光真好。”
      复陆珩侧头看她:“真好。”
      她开始想念家乡的阳光,热辣而温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乐,留在我身旁。”
      桓乐转过头去,想要说,却只是沉默,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手。

      阳光晒得人懒洋洋,她几乎一夜没有怎么睡觉,这么躺着,慢慢就睡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桓乐突然醒了,脸上搭了纱巾,她伸手一摸身旁,身旁什么人也没有,突然一惊。
      所有的睡意都没有了。
      耳边是整齐的马蹄声。
      她一下坐起来,她还躺在装满牧草的牛车上,而复陆珩没在这里。
      “殿下!”她失声叫出来。
      牛车最前面传来一声回答:“嗯。”
      她向前看去,复陆珩骑马走在前面,沉默的队伍包围着她坐的牛车,正以异常缓慢的速度前行。
      看这些骑兵的装扮,应是来自都城。

      “怎么不多睡一会。”他问,“被吵醒了吗?”
      身旁的几个骑兵刀尖上还有血迹,显然刚刚不知道和谁曾发生了短暂的冲突。
      这么多人在一旁看着,桓乐哪里还睡得着。
      “殿下,这个牛车太慢了。不如,我也骑马吧。”

      “也好。”他很自然,暂停马步,将她带到了马背上。
      桓乐:我想说的是我自己骑马。

      虽然沉默的队伍里没有人说话,但桓乐还是感觉到了聚集到身上灼热的目光。
      幸好脸上涂了一层药,看不出发红的脸来。

      一行人一路疾行,然后经过来时的小村庄,里面安静得一片死寂,再一路向前,在城门落下前回到了都城。
      回到了都城,这回没有再留在别庄,而是回了九王子府邸。
      大君的儿子虽然多,却不是每个儿子没成亲就可以在都城分府别居。

      府邸里面都已打理好,桓乐回去第一个人见到的就是云达。
      她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显出了她的心情。
      “伤才好就要做这些事,辛苦。”复陆珩对她点点头,云达行礼。
      对桓乐的安置她仍有些拿不定注意。
      复陆珩便道:“住在仰月院吧。”
      云达微微一怔,领命执行,先将桓乐带了过去。

      仰月院紧邻的是复陆珩的院子,里面种满了梨树,现在梨花落完,枝头都是一颗颗小小的青果。
      她有些意外:“殿下不是最讨厌的梨吗?”
      云达看着那梨树,垂下眼:“已故的侧阏氏喜欢,她曾在这住过一段时间。”
      桓乐哦了一声,抬头又去看那梨树。
      “那位侧阏氏是什么样的人?”
      “是我曾经见过最美的美人。性情温和,待人极为宽厚。我们进去吧,姑娘。”
      房间里布局比别庄还要好很多,一应用具说不出什么材质,但是上手便觉出贵气来。

      桓乐洗了脸,准备换衣服,发现放在旁边的衣服不再是侍女的衣衫,云达道:“姑娘现在已是殿下的侍妾,自然不一样。”
      桓乐囧:“那都是殿下的权宜之计。”
      云达叹气:“殿下待姑娘如何,姑娘还不知道吗?”
      桓乐别过脸,一眼看到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又不是铜镜,和在别庄婢女们用的模糊廉价铜镜不同,这镜子像是用铜和银子制成,背面铸着云纹图案,正面磨砺光亮,清晰可见。
      她在镜中看见了一个陌生发怔的脸。
      这容颜陌生的美丽,明艳清新,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桓乐悚然站起来,镜子里面的人也站了起来,她张大了嘴巴,里面的人也张大了嘴巴。
      “……这是我?”
      里面的人也在惊讶说话。

      她伸手摸自己的脸,里面的人也如是。
      桓乐缓缓走近,然后坐下,再去看自己的脸。
      她忽的明白了那些目光的缘由,这真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一张脸啊。

      而这张脸,这样的熟悉,她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想起来了,这张脸,就是在复陆珩的书桌上看到的那幅画的那张脸。
      那个背着银弓的少女,那被他添置了马头的少女。

      桓乐心头怔怔。
      那时候刚刚来到金帐国的小女奴,何人知道她的颜色,何人知道一年后她会长成什么模样?
      他喜欢她,亲近她,爱慕她,是因为这张脸?
      她想起那个夜晚,他站在火光中,向她伸出手。
      那时候他的神色和脸清晰无比。
      她垂下头。
      云达问:“姑娘你怎么了?”
      “云达姐姐,我有点累,你可以让我自己待一会吗?”

      房间再次空下来,但是一个人对着镜子看一张陌生的脸,实在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即使这张脸这样美丽。
      她浑身发冷,突然转过身去,将床上的被子抱过去,罩住了镜子。

      桓乐坐在床上,窗户没有关,渐黑的院子里,有人点起了灯笼,护送复陆珩回来的令官们并没有返回,而是等在府邸等待他一起回去复命。
      复陆珩站在仰月院门口,桓乐吹灭了灯。
      看着复陆珩在同云达说什么。

      复陆珩去了第二天也没有回来,听说大君特意留他在宫中养伤,请了最好的大夫,并且将天巫也在春狩前提前邀请到都城。

      他没有回来,但是消息还是陆陆续续传回来。
      仗剑和那位小公主都还没有消息,而三殿下复陆康德已连夜返回了都城。
      第二天下午,很多人都知道了,三殿下被宫中被大君鞭笞了,没有说具体的原因,这样的事情本应是宫廷隐秘,但却一天之间传遍都城,很多人说,这是大君在告诉所有人,谁才是他最重要的儿子。

      旁观者清,以史为鉴。
      桓乐想,这要么是大君的烟雾弹,放出的一个引火旗,将复陆珩推倒风口浪尖,而保护他真正想要立储的人。
      要么就是这个儿子是他真正的心头好,早已下定决心将他扶持为接班人。
      无论前后两者,对她自己而言,都是不利的,前者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树倒猢狲散的猢狲,后者他必定是要匹配一个相当身份的王妃,而她也是一个炮灰,甚至可能提前。天下父母心一般同,以为孩子好的名义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若相遇在江南的风里,相遇在明夏的月下,相遇在击金溅玉的盛世,她自站在那里,由着他爱。
      但可惜,都不是。
      她只是一个连双鞋子也没有的小女奴,看着成王败寇,偏生千娇百媚。

      经过这一事,她也隐隐知道摩崖石刻可能就是个荒唐的念想。
      于是在这个世界,怎么活下去,活成什么样,开始变得重要。

      桓乐只是想着心事,将那巧姑的官凭翻来翻去摩挲。
      她已尝试了几次,如果这次失败,可能再没有机会。

      如此将尽半月,都一直没有回来。一日下午,她知医官来说念云已大半痊愈,可以探视,便提出想要去看看念云,云达没有阻拦,她如今身份不一样,进出的限制少了很多,但桓乐知道,跟着她的暗卫并没有松懈。

      桓乐带上锥帽,带着小芯,坐上马车,去了一处偏僻的医馆。
      刚刚进去,就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坐在葡萄架子下,一颗一颗捡豆子,捡一颗,念一句什么。
      果然便是念云。
      她情绪似乎好了很多,看见桓乐也肯说话,只是说着说着突然就定住,然后仿佛脑子空白似的。
      桓乐看那石桌上的豆子,拼成了一个人脸。
      她们说了一会话,温拿就来了,他客客气气的,对待念云也是如此。
      然念云看见他眼睛里却有了神采,同时悄悄拂乱了石桌上的豆子。

      英俊的男人站在那里,锦衣华服,风姿卓越,但是这一刻,桓乐却清醒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叹了口气:“你们聊吧,我有事先走了。”
      她出了门,并不想回去,便要马车在路上缓缓走着。

      一走走到了琼台楼外,坐着小撵轿的姑娘们有的早的已陆陆续续出门了。
      桓乐撩开窗帷,看着那些新鲜的颜色,还有缩在门口们的年老色衰的女人,她想,如果有一天,今天漂亮,但是不会永远漂亮,美貌从来都是贬值品。
      她移开头,在向前面走,就在这时候,突然看见了前面的告示。
      热闹的议论声从前面传过来。

      “这回琼台楼真是大手笔,听说原来的花魁月戎身体毁了,这回出手的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公主。”
      “啧,可惜。这新花魁如何?”
      “我上回瞧了一眼,带着锥帽,没看清楚,但身材倒是挺好的。”
      “这竞标的人多了,就是不知道这花落谁家啊。”
      “嘁,一个公主算什么,我兄弟当年去大燚时早就玩腻了。”
      其他人起哄他。
      又有人问:“这个新花魁叫什么?”
      最开始那人说:“我听说姓白,花名叫苏苏,白苏苏。”

      桓乐整个人一愣:“停车。”
      白苏苏。

      穿越那一日。她忘了错题集和压在下面的限制珍藏孤本,专门返程回去取,在凰泉路的交叉口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死对头学渣白苏苏,于是她故意别开了头。
      所以没有看见突然倒下来的路灯和陡然甩盘过来的面包车。
      但她不知道白苏苏有没有也被砸死。

      如果她也没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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