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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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一涵夫妇忙着给女儿治病，已经管不了流言。外头的人随他们去，要是庄里的人敢乱嚼舌根，便赶出府去永不雇用。
竺凝吃了几副药，总不见好转。她开不了口，难受时也只是哼唧几声。看在袁沐茵的眼里，简直是在剜她的心。
这场不明原因的高烧，前前后后花了将近月余才了事。女儿的病成了夫妻俩的心病，他们开始遍寻各地名医，往江湖上的药庄阆苑山庄也递了无数帖子，却俱都石沉大海。
几年下来，看的大夫没有几千也有上百，竺凝的弱症终究没有治好，甚至过了四岁，她还不会开口说句完整的话。江城里那些捕风捉影的真当灵郡山庄出了个残废的大小姐，市井里的人就爱看高门里的笑话。
竺凝一直后院待着，什么都不清楚，但是她照样心痛，心痛那白花花的钱不知被多少庸人骗去当了诊金。
这一天，又一位西域大夫揭榜而来。
彼时，竺凝正坐在后院的石阶上，看着青越和青荇切磋武艺。
“哥哥耍诈！有本事，凭拳头说话！”
“哼！就你那般迟钝还想保护小姐，再多练几年也无用。”
小姑娘气急了，涨红了脸，挥出双拳就是一组连击。
“气急败坏。”少年出手横挡，见招拆招。
竺凝在一旁鼓掌无声叫好，她觉得两个都好，会武功的人多厉害。
袁沐茵从廊下走过来，一把将看戏入迷的竺凝抱到跟前。
她用小披风把人裹住，轻斥道：“就顾着看热闹，着凉了怎么办？”
明明是六月的天了，她娘还要担心她着凉，竺凝属实无奈。她眉眼弯弯，朝袁沐茵咧咧嘴，头挨着她的颈侧蹭了上去。
“撒娇也没用。”袁沐茵沉着脸，语气倒是没有半分怒意。
她抱着她，对着身后一人介绍道：“先生，这便是小女。”
竺凝这才注意一旁还有个陌生男人，刚才确实看打斗入迷了。
他蹙着眉静静打量她，神色间似有疑惑，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冷漠。
比起以往一眼庸医的，这人看着有点不一般。他鼻梁高挺，眼窝微陷，淡漠神情中透着股郁气。一块深色方巾裹住了大半个脑袋，打扮不像本土人。
只是他怎么阴恻恻的，比她这个病人还要阴郁。
那人微垂着头道：“请夫人备一间静室。”
一番诊疗，这个姓同的先对她行了一套针法，之后便是叮嘱熏香治疗。
看他娴熟的下针手法，夫妇俩对他信了大半，竺凝有些敷衍了事，没人的时候不是把香灭了就是偷偷在鼻腔里塞两团棉花。只因那个香闻着太怪，除了异香癖没几个正常人能忍受，是药三分毒，没日没夜地熏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晚间，竺一涵悄声问：“孩子睡下了？”
袁沐茵点头：“不知这次的大夫可行？”
“瞧着是有些本事的，我许诺重金，他也推托只要了该得的。”
袁沐茵咬了咬牙道：“凝儿她……我知她疼她难受，可她不会说我便狠心当她好着。她每每对我笑着，我便想着，我已是她的至今，为何不能为她分担半点，我快忍不住了，一涵，你懂吗？”
竺一涵揽住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我懂，我都知道。阿茵，我收到了延一大师的来信，他告知了我云先生的行踪，你且安心些。”
“是神医云重？”
“是。过两日我们就准备上路。”
“好。”
同大夫一连来了多日。他给竺凝施针，偶尔会失神般看着她，魂游天外的样子让竺凝觉得他像个颓废的吟游诗人，而不是什么正经大夫。
抬头看去，此人又在发呆。
竺凝忍不住拿笔头戳了戳他，随后在纸上写道：“拔针。”
同大夫看了一眼道：“字不错，可惜脑子出了问题。”
竺凝：“……”
这话听着别扭，她偷偷呲了呲牙。
不巧，这人像是长了第三只眼，撇过头就看到她露着大牙的样子。
“怎么，牙痛吗？我不会医这个。”
“要是有虫牙，就不能再吃糖了。”
“就是你每天吃的那些零嘴。甜的，少吃，知道吗？”
他今天的话格外多，和初见时判若两人。
“听说中原有医仙白芷，还有个医圣云重，应该救得了你。”
那你呢？竺凝心道，不会是靠着一手针灸术骗人的吧？
男人不察，依旧自言自语。
“不过中原人最是道貌岸然、行事歹毒，谁都不能信。”
“你看，像你这般小的女童都能下毒，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竺凝瘫着的身子一下坐直了，下毒？她何时被人下了毒？
“我无法久留，此物予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身上的银针被拔去后，她的下巴被人猛得扣住，一颗黑黝黝的药丸塞到她嘴边。
“吃了。”
硕大的一颗药丸，长得奇怪，闻着也奇怪。竺凝下意识扭动拒绝着，姓同的却只是通知一声，才不顾她什么反应，点着她几处穴道，药丸被推送着滑进了喉间。
霎时，浓烈的甜腥味直冲鼻腔。这个西域蛮人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呛人！
竺凝抓着喉咙呸了两口，什么都没吐出来。
不过她当机立断，药丸的事先不追究，她得问清楚中毒的事。
只是没等她写下两个字，男人背起药箱就要走。
竺凝见状，扔开纸笔跳下塌，一个飞扑撞在男人身上，双手紧紧抱住对方的大腿，麻杆似的小人，其实没几分力气。
同大夫被撞得一愣，低下头去，小丫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竺凝赶紧用指头在他的腿上划拉：什么毒，说清楚！
男人晃了一瞬，又用那种失了魂的眼神看她。
真是见了鬼了，有话不说清楚在这里发癫。
此时，袁沐茵捧着茶点进来，吃了一惊，忙道：“这是怎么了？凝儿先放开先生。”
男人一下从怔愣状态醒了，看着竺凝立马冷了脸，仿佛见了无法忍受的东西，他烦躁地把竺凝的手指用力掰开。
靠啊，这狗男人！竺凝痛得流泪，只好松了手张口去咬他的大腿。
男人用力将她一推，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逃似地飞快离去。
袁沐茵被此景吓到，尖叫一声：“凝儿！来人啊！”
她急得抱住孩子，等其他人闻声赶来去抓人，对方逃没影了。
竺凝被姓同的劈晕过去，等到了晚间，她便浑浑噩噩发起了烧。
上一次就差点要了她的命，这次更是来势汹汹。
青叔急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姓同的，已逃出城去！”
“……”
莫名其妙的家伙喂了她一颗莫名其妙的药，他逃什么？
竺凝昏沉间气血翻涌。
口腔里弥漫了血腥味，她像是一条被拆了骨的鱼，软绵绵地躺着，既痛得睡不着也晕眩得醒不过来。
青荇红了眼忍着泪水，才说要保护大小姐，却什么都没能做到。青越跟在他爹后面，紧抿着嘴没说话。
变故突然，竺一涵一边着人继续追找姓同的，一边令青峰做好准备，一行人即刻前往云重所在的玉州。
一路上，袁沐茵把竺凝抱在怀里，竺凝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时不时滴落在她的手背。
心潮起伏间，竺凝无意识中回抱住身前之人。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她是他们的孩子。
经过五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几人总算赶到了玉州城外，好在竺凝的病情并未恶化。
望着眼前的奇山峻岭，层峦叠嶂，想在有着绝壁险境的云雾山中找人并非易事。
竺一涵捏着延一大师赠送的一枚空白灵签，思索良久。
青峰已在四周打探半天，饶是多年习武，眉宇间也是疲惫之色。
“庄主，前面的山峰便是云雾山，附近的山民说山间常年浓雾，鲜少有人上山。”
“附近可有上山的通道？”
“俱是荒地，荆棘丛生，南边山谷还算开阔。前几日许是下过雨，泥泞山路上有些痕迹，不像人倒像是山上野兽留下的。”
竺一涵转着手中灵签：“先取道南边山谷。”
破解了几个小的五行八卦阵，竺一涵倒定了心，先生必是隐居在此处了。
之后，因为实在疲乏，几人决定先在一条溪水旁歇脚。
竺凝肿胀得像黏连住了的眼皮动了动。
有人在附近。
她没什么本事，只偶尔会有奇怪的第六感，能感知其他人的靠近。姓同的那次，除了她沉浸在看戏的状态，她也怀疑那人身怀不凡，不然也不能逃得那么快。
她已经见识了青叔的武功，暂时不怕有什么意外，靠在袁沐茵怀里低头休憩。
竺一涵放眼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再远些就是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了，身边的灌木丛中倒是有好些卫矛、白茨以及芨芨草。
他圈出了一块平地，拾了一些干草枯叶堆放在一处，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些凝露般的油状物在干草堆上。等青峰捡了差不多的草叶，他拿出火折子点燃。
零星火苗蔓延，燃着沾有凝露的卫矛窜起一股浓烟。
“保佑我儿，希望此举有用吧……”
正跃上树梢的少年身形一顿，双眼微眯。
“啧，麻烦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