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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立威了 ...

  •   不多久之后,一大帮黑皮庄稼汉带着一群妇女孩童站在了堂屋前的院里,院门口处则挤满了看热闹的同村人。

      神婆颤颤巍巍地带着小穗儿上前来给我检查了身体,又叫我一一碰了碰她带来的“捉鬼神器”,这才笑着跟我那些后辈宣布:“不是鬼,真是你们的娘!”

      闻言后辈们顿时一个接一个地失声痛哭。

      “俺以为俺再也没有娘了……”
      “俺以为俺再也没有奶了……”
      “俺以为俺再也没有姥了……”
      “俺以为俺再也没有太奶了……”
      “俺以为俺再也没有太姥了……”

      我被吵得头疼,一拍桌子:“老娘都活了,你们还嚎丧呢?!”

      这一吼立竿见影,很快就没人哭了,我看着他们红红的眼,又有点不大忍心,放轻声音安抚道:“我晓得你们都是孝顺孩子,也晓得昨夜给你们吓到了,诉苦的事儿先往后排排,咱先说正事儿可好?”

      以我那一吼的威严,自然无人说不好。

      随后我灵活运用了现代人的一个小妙招: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我告诉众人,我本是九重天上一位仙使,奉命下凡办差,但误走了轮回道,投生成了杨六丫,记忆全失,像凡人一样过了一生,差事自然也没办成。

      此前杨老太的所谓心病,不过是上峰催我回去复命的术法震颤。而昨夜杨老太表面身死,实则就是我记忆彻底回笼,不得不离魂回一趟九重天。如今复了命,上峰又打发我下凡来,要我继续办好差事再回去。

      所以如今我既是杨老太,又不全是杨老太。

      故事讲完,院中一片寂静。神婆反应极快,扑通跪倒在地,伸出双手贴地深深拜倒,一边拜一边喊:“叩见仙使!”

      她这一拜,院内院外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瞬间跪地一片,齐声高喊:“叩见仙使!”

      喊声之响,气势之盛,震得供桌上的杯中酒都晃了几晃。

      艾玛,这群傻孩子也太好骗了,居然不问几个问题求证一下就这么信了。

      我叫他们起身:“都说了我还是你们的娘你们的奶你们的姥你们的太奶你们的太姥,原来怎么叫我,今后还怎么叫,不准动不动就行礼跪拜。”

      这话没怎么管用,只有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探头探脑,但见大人们不敢动,他们也还是又怯怯垂下了头。

      我一撸袖子,吼道:“都给我起来!”

      太奶不发威,当我是牛奶是吧?

      地上的大团子小团子都抖了抖,这回全都乖乖爬了起来。

      神婆小心翼翼靠近我,问道:“仙使,那以后我们旁的人该如何称呼您?再叫三柏家的是不是不大合适?”

      我想了想,给无名杨老太现取了个名字:“我本名杨鎏雅,鎏金的鎏,雅致的雅。”

      神婆眼中流露出真切的艳羡:“鎏雅仙使,您这名字可真好听。”

      据我所知,她也是一生无名之人,哪怕她早年因为养不起家,不得已借着神婆的身份才填饱了一家人的肚子,但对外的名头依然是“余朝根家的神婆娘”。

      我问她:“我也可以赐你一个名字,你要不要?”

      神婆愣了一下,立马就要跪倒在地,“我……我想要,多谢鎏雅仙使!”

      我赶忙拦住她:“不要动不动就跪,仙界可不兴这套!”

      神婆姓陈,我结合她的职业,给她取了个好懂又上口的「妙言」。

      “妙言……陈妙言……”陈妙言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忽而红了眼眶,“可真好听啊!没想到这辈子都快走到头了,还能遇到仙使赐名,值了,我这辈子当真值了!”

      一旁我的儿媳和孙媳外孙媳们也目露羡慕,她们不像杨老太的女儿孙女那样生而有名,大多也是像杨老太本人一样,已婚时作为丈夫的附属而存在,未婚时则被“几丫”“几女”“几妹”这样的计数词概括了身份。

      我没有忽视这群姑娘的眼神,大手一挥:“来来来,你们一个一个上前来,我也给你们赐名!”

      这群村里姑娘都是没上过学的,对想要的名字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要求。

      我花了些时间,在回忆中挖掘每个人的性格和出身,尽量寻找着能突出个人特色的名字。同时也注意着避开过于华丽的字词,我并不愿意看到她们日后会因为名字被人批判附庸风雅。

      不过好歹我也是学过十几年语文的现代青年,用那些知识储备一口气取上十几个名字还是不在话下,而一众后辈们也格外捧场,随我取什么名都叫好不迭。

      因此不过半个多小时,满院大小媳妇儿们都有名有姓了。

      这事也更加坐实了我仙使的身份,大字不识一个的杨老太可没有这样的学问,附身死人的野鬼也不会有这样的好心。

      但除了院内,院外还有无数围观的同村人呢,见我这仙使不厌其烦地给自家女子一一赐名,还个个名字都好听又接地气,许多人都跃跃欲试想挤进院门,也为她们的女儿或她们自己求个名字。

      我倒是不介意将赐名这事发展成长期业务,但这供桌坐着实在不大舒服,于是先喊了暂停,让大儿子给我找来椅子,垫上布垫之后,再喊力气颇大的二孙女余红桃将我抱到椅子上。

      众人的目光中都透着些诧异,显然是这才反应过来我自从醒来就不曾下地行走过。

      等坐好后,我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解释:“仙界禁止缠足,我虽是仙使,但对于缠足之痛也深觉难以忍受,往后怕是都不能再走动了。老大,你们几个是木匠,明日我画一张图纸,你们帮我造一副轮椅出来,往后就当我的代步工具。”

      老大忙应是。

      说完我又看向几个女儿和女婿,刻意抬高了嗓音,尽量能让院外也听清:“不管凡界风气如何,往后我的后辈中都不准再有缠足之女,余家是我说了算,至于你们几家的情况,希望你们各自监督到位,可好?”

      几个女儿都小心翼翼地觑向身边人,而女婿们则是有些发愣,大概在吃惊之外,也犹豫着该不该听我的。毕竟面对流传已久的习俗,许多个人都不敢去违逆大流。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缠足不止是损害发肤,更是毁伤骨血,此事有伤天伦之极。”我抬高下颌微微眯眼,“我乃仙使,如今身在凡界,自是视你们为亲人家人,这才良言相劝,你们不听我的,难道还要信奉那些早就死去的烂骨头不成?”

      这是我从影视剧中学来的威严姿态,再搭配上原身杨老太本身的凶悍,震慑力十足。

      别说我矛头指向的几个女婿,其他后辈一下子都僵着身子噤若寒蝉。

      女婿们个个扑通跪倒:“是……是,娘,往后俺们家必定都不再给女子缠足了!”

      我这才放缓语气,赞许地点点头:“已经缠足的,这会儿能拆的就尽快拆了,往后再注意修养,也能修补几分天伦。”

      这话让女儿们都红了眼眶,我尽量慈祥地看向她们:“娘在仙界也见过缠足多年又解开的姑娘,多花些时日,会慢慢长回天足模样,年岁越轻长得越快,总归不必担忧。”

      这是假话。

      我现实中的外婆也曾缠过足,后来这陋习被废除,她养了几十年,一双脚仍旧是惨不忍睹的变形模样,走路也始终是慢慢的。

      我小的时候看过外婆洗脚,只一眼就不忍再看,那一眼看到的景象却让我记了很多年。

      但这总归是书中世界,只要逼迫作者改掉这条背景设定,我就不算说谎。

      神婆在一旁表情纠结,我看向她,干脆地给出建议:“陈妙言,如果你信我,你们家也该从此废掉缠足之习,你身为言通鬼神之人,更应该明白损害天伦的严重性。”

      她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躬身应是:“我回去就给她们解了!”

      只是很快她又恢复纠结模样:“鎏雅仙使,莫非这是您来凡界的差事?不知咱们凡人能帮上什么忙?”

      我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是为寻人而来,至于所寻何人,所为何事,都是天机,不可轻易泄露。到时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自会告知你们,这会儿就先提前道声谢了。”

      陈妙言忙迭声“不敢当”。

      我招呼小穗儿给我倒了杯水,又朝院外喊道:“需要我赐名的姑娘媳妇们排个队,咱一个一个来!”

      院外喧闹着,很快排出了一条长队,队伍中甚至还有尚未来得及取名的男童。

      我也不介意,只是人实在有点多,我还怕自己记不住给取重复了,于是派儿子去找村中唯一的秀才爷借了笔墨纸砚,打算将取过的名字和对应的人物都一一记下来。

      秀才爷本人也来了,如大家对他的称呼,他确实是个爷,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相较于长年埋头劳作的村民,腰板还算直溜,一身长衫也可谓考究。

      根据原身杨老太的记忆,这位秀才年轻时曾在镇上开过私塾,前两年才回村养老,但因着唯一秀才的身份,仅两年就在村中刷出了极强的存在感,权威直逼村长。

      他一路走过院门口的长队,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侧身行揖礼的也不在少数。

      我的大儿子还给他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在了供桌的另一侧。

      秀才爷慢条斯理坐下,看我已经铺开了从他家借来的纸,正欲提笔,他目露惊讶:“你会写字?!”

      陈妙言赶忙上前对他一顿科普,但秀才爷似乎并不完全信服,而是用审视的目光不停打量我。

      我坐在还没来得及移走的棺材前淡定任他看,一言一行丝毫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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