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敌国丞相逼疯了》苏十三郎

48、第 48 章

　　元桐看着她：“当年，丞相灭宋之前，我去了金陵装扮成宋国书生，与你相识。然后，你经常偷跑出皇宫，告诉我，你阿春文武双全，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女子。你每次都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难道我不会怀疑她就是金陵卫大都督？”
　　南宫秋辞抱着头，尖叫起来：“可是，我只是告诉你，她是御林军统领。不是我，我没有出卖她，没有……”
　　与她重逢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失控，却不是为了他。
　　元桐硬了心肠，继续说出实情：“因为你，我了解了南宋宗室的很多情况。你二哥南宫延武功很高，擅长制毒，可是却爱偷懒；你大哥南宫温擅长制造武器……”
　　南宫秋辞几乎跌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夸过阿春文武双全，智谋无双；夸过大哥轻轻松松给宫人解过毒，夸过二哥给她制造的防身匕首很精巧。
　　她那时才十四岁，口无遮拦，并不知道说出这些，会令敌人猜想到其他事实。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在无意中出卖了她的兄弟姐妹，出卖了南宋。
　　她就是最大的叛徒。
　　秋辞瘫倒在地，喃喃道：“是我，是我……可是，我当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如果我知道，我是不会说的，绝不会……”
　　元桐把她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如果这件事，被他们知道。出卖他们的人，就是你。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你？他们是如何对待叛徒的，你应该知道。”
　　既然她已经不在乎他了，那么他也不会在乎她。
　　南宫秋辞浑身冰凉，再无一言。
　　南宫月夜在寝宫里坐了一夜，梅清也在宫门口守了一夜。
　　*****
　　第二天早上，梅清跟宣华宫的宫女秀水打听。
　　秀水说宫里有传言，南宫世家出了反贼，在长安城附近
　　安插了叛军，比丞相大人发现了，现在全都押进天牢。
　　梅清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紫宫，给南宫月夜说了，南宫月夜站了一会儿，险些跌倒，梅清扶着他坐下。
　　然后，她跪下，虔诚地说道：“贵人，有什么要差遣奴婢的，请直言。奴婢愿意为贵人做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南宫月夜冷冷地看着她，这句话总归还是错了一半。
　　“你把上次天王赏赐的丝绢，给太后、皇后、史贵人、王贵人、以及李夫人，每人送一匹。”南宫月夜冷冷吩咐道，然后，抽出其中一匹浅黄色的丝绸，对梅清说道，“这匹绢最是柔美，就送给李夫人吧！恭祝她福寿安康。”
　　梅清走了以后，南宫月夜坐在寝宫里，把所有门窗全都关上。
　　这次让梅清送丝绢，是一个试探。
　　试探梅清，试探李夫人，试探其他人。
　　丝绢，本是普通的丝绸，可是在必要的时候，它也可以指代另外的意义。梅清安排其他太监宫女给太后送丝绢，自己给李夫人送。
　　不知为什么，之前跟着南宫春深和各位娘娘们来往的时候，梅清敏锐地感觉到，南宫春深真实的目的，在于李夫人。
　　梅清抱着丝绢送到了宣华宫，李夫人正在绣花，看见梅清抱着的这匹丝绢，接过来，拿在手上细细看着。
　　惊喜地“呀”了一声：“你们贵人真是贴心，本宫最近绣花，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丝绢呢！这种丝绢质地轻薄，颜色清淡，绣花最合适不过了。”
　　说着，又想到什么，叹息了一声：“近来，宫里有一些流言蜚语，可是，我不信，妹妹是何等聪慧敏捷之人，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说完，放下丝绢，对梅清笑道：“等南宫春深妹妹回宫之后，我再去看她。”
　　说完，她拿起一根玉如意，交给梅清：“替我送给你们贵人吧！”
　　一个时辰以后，所有太监宫女们都回来了，南宫月夜坐在贵妃榻上，问道：“各宫娘娘们都有什么回话吗？”
　　大家跪下，一个个回答。
　　“太后说，叫主子安分守己。”
　　“皇后娘娘说，多谢主子好意。”
　　“史夫人说，主子放宽心，吴公公那里，她会帮着说话，她过些日子再来看主子。”
　　“……”
　　梅清最后一个说话，南宫月夜看着她，因为她去的地方是李夫人的宣华宫。
　　梅清清清楚楚说道：“李夫人说，你们贵人真是贴心，本宫最近绣花，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丝绢呢！这种丝绢质地轻薄，颜色清淡，绣花最合适不过了。近来，宫里有一些流言蜚语，可是，我不信，妹妹是何等聪慧敏捷之人，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等春深妹妹回宫之后，我再去看她。”
　　然后，她拿出了玉如意：“这是李夫人送给贵人的。”
　　南宫月夜看着那玉如意，然后吩咐他们都出去。
　　他拿起玉如意细细看着，那玉如意是用碧玉雕成，三朵祥云连缀的形状，上面镶嵌了金银丝。
　　他用手细细敲打扭捏各个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看了半晌，并无异常。
　　金银丝交错着，纠缠在祥云上，看起来十分精美贵重。
　　南宫月夜拿着那个玉如意，看了半天，心里过了无数念头，却没有一个能抓得住。
　　到了晚上，他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的秋千上，花架上盛开着红色曼陀罗花花，小小的紫色花朵，随风摇动着。
　　***
　　繁昌公主被抓的事情，
　　南宫月夜看着玉如意出神，忽然，外面传来喧闹声。
　　“顺阳公主驾到！”
　　“奴婢叩见顺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带着兴奋和好奇：“南宫月夜呢？”
　　南宫月夜听见这声音，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是他依旧坐着，慢慢荡着秋千，玉如意放在袖子里。
　　顺阳公主穿着鹅黄色宫装，身后跟着太监小叶子，双手提着裙摆，兴冲冲进了花园里。
　　当她望见红色曼陀罗花花架下的红衣少年时，停住了脚步，张大了嘴巴，眼睛定在那人身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无法行动，无法说话。
　　不远处是一泓碧水，一座白玉拱桥，几杆青竹。
　　青竹不远处结了一个花架，花架上垂下了无数红色曼陀罗花。
　　坐在秋千上的人，披一领银红色锦袍，垂至腰际的墨色长发，如同华丽生丝一般，在阳光下发出幽微的光。
　　他侧倚在秋千一侧，像是睡着了，身子弯折成一个优美而脆弱的弧度——看见的人会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或者身体探进那个弧度，将他掰正，或者填满，或者摧折得更加弯折。
　　那种魅惑像是深渊，要将人吸引进去，哪怕性命摧折，鲜血流尽，也必要投身而入。
　　顺阳公主呆呆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走得近了，这才看见袍领上，有一枚鲜红的红玉扣，双凤弄珠的形状，紧紧系住领口，更显出一种禁欲而又脆弱的诱惑。
　　他怀里放着一个玉如意，碧玉缠金银丝的。

　　“你，你……你是南宫月夜？”顺阳公主走得近了，这才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像是不敢惊扰了什么似的。
　　南宫月夜看着她，起身下跪：“罪奴南宫月夜叩见顺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顺阳公主上前想要扶起他，但是刚刚触到南宫月夜的手臂，马上就弹回来了，满脸绯红：“你起来吧！不必拘礼。”
　　南宫月夜抬头问道：“请问公主，来紫宫有何吩咐？”
　　顺阳公主两只手提着裙子，带着痴迷的神情看着南宫月夜：“嗯，是这样的，我昨天晚上去过李夫人那里，和她谈起了你，所以来看看，看看。”
　　说着有些心虚地地下了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南宫月夜，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每天都会去李夫人那里，因为我自小在北方长大，从未见过李夫人那样的美人儿……”
　　每天都会去李夫人那儿。
　　南宫月夜睫毛一抬，然后又垂下来了，目光落在怀里的碧玉如意上。
　　顺阳公主越扯越远，偏离了主题，于是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问道：“李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顺阳公主眼眸亮亮的，笑得十分甜美：“李夫人长得可美了，性子又好，又有才华。我原以为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可是，那天，我看见你阿姐繁昌公主了，比李夫人还要美，我以为你阿姐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了……”
　　南宫月夜站在那里，红衣上有暗暗光华，长发垂落，那种绝艳天下的姿态，撞得人眼睛短暂地失去了视物的能力，除了眼前的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顺阳公主痴痴看着南宫月夜：“可是，小叶子说你比你阿姐还要美，说你才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你才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南宫月夜沉默地站着，微风撩起他的长发和衣襟，他的脸色很白，是一种极艳极妖的白。
　　他看着顺阳公主，眸子是奇异的深黑，脸上带着谦卑的微笑，却给人一种高贵落寞的感觉。
　　如果南宫春深看见他这个笑容，一定会很心痛，只有她才能看清楚他内心的痛苦。
　　顺阳公主看着他，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南宫月夜思考着李夫人的话，认为她必定通过种种方式，给他送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
　　顺阳公主，如意，还有什么？
　　忽然，外面熙熙攘攘的，进来一大群太监宫女，领头的是一个深绯色宫装的妃嫔。
　　妩媚娇柔，骄横霸道。
　　史夫人。
　　“哟！顺阳公主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巧了，怎么？公主也来看望紫宫的贵人吗？”
　　南宫月夜跪下给史夫人行礼。
　　顺阳公主拉下脸来，冷声道：“你不去我父王跟前邀宠，在这里来做什么？”
　　史夫人强笑道：“本宫收到南宫弟弟的礼物，想过来当面道谢，不想顺阳公主也在此，早知道，我派人做了公主最喜欢的血玉羹送来……”
　　话还未说完，顺阳公主说道：“现在也可以派人做了送来啊！你住的玉熹宫离这里不远。”
　　史夫人不过随便说点客套话，谁知顺阳公主却当了真，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当着南宫月夜的面，顿时就有些尴尬，只得把这个面子圆过去，于是吩咐宫女：“浣玉，去，马上叫陶七娘做三碗血玉羹送来。”
　　那宫女面目寻常，丝毫不引人注意，南宫月夜也没注意，可是，在那宫女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做了一个动作。
　　那个动作十分细微，可是，南宫月夜已经今非昔比，接受了繁昌公主的细作训练以后，已经能敏锐地接收一切信息。
　　那个宫女已经走出了数步远，似乎已经确定无人注意的时候，微微侧身，放在腰间的左手朝着东方，向伸出了中间三个手指头，大拇指和小拇指紧扣在一起，三个竖着的手指朝下，然后摇了两下。
　　那个宫女的腰间绣着浅浅的绿色。
　　伸出左手中间三个指头，大拇指和小拇指紧扣在一起，这是金陵卫最低级的暗号“水号”。
　　知道的人不少。
　　难道她是金陵卫中人？
　　史夫人吩咐完宫女，这才看了看南宫月夜怀中的玉如意，笑道：“哟！这个碧玉如意可真好看，不知贵人可否借一看，也好让我好好见见世面。”
　　南宫月夜把玉如意递了过去，史夫人拿起玉如意反复把玩，细细看着，然后还给了南宫月夜。
　　史夫人走了以后，南宫月夜陪顺阳公主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就送她走了。
　　南宫月夜依然坐在秋千上，思考这两天的事情。
　　顺阳公主每天都去李夫人那里，史夫人每次都会在李夫人有了举动之后，马上出现。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顺阳公主元柔锦，史夫人史绍荣，祥云的如意。
　　顺阳是个地名。
　　锦，荣，云，意。
　　南宫月夜猛然抬头：“顺阳府，锦荣监狱，云一牢房。”
　　这三件看似毫无联系的人和物，被李夫人组成了一个情报，传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