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霞的回忆录》喵喵的Aidu

3、小学时光上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海霞跟这个村子的绝大多数孩子一样，在村小上学，这个村小同样也是父母的小学，也是爷爷教书的地方。只不过早在海霞出生前，爷爷就已经退休了。
　　一年级的内容比较简单，学拼音，学会怎么用字典，学会看表知道时间是几点。这个年纪孩子有的还不会自己擤鼻涕，有的不会系鞋带。7岁的海霞，反复纠结的是，奶瓶没有办法带去学校。是的，虽然海霞早已断奶，但是奶嘴奶瓶还没有戒掉。日常喝水还是要用奶瓶。班上的同学都是用水杯，当他们看到海霞还在用奶瓶的时候，哄堂大笑。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海霞身上，这让她非常不适应，茫然无措的她只能把奶瓶胡乱塞进书包里。
　　新生开学没几天，老师就开始统计学生的联系方式。那会儿手机还没有普及，大部分人家都是座机，所以统计的也是座机号码。前面的同学都很顺畅的报出来自家号码，而此时的海霞却很是慌乱，因为她家的座机已经停了，不能再用。就在不久前，海霞的父母打架了，这次动手比以往都要严重，可以说除了砸不动的床和门，家里已经没有一件能用的。床和门能够幸免于难，完全是因为之前的木工师傅用料足手艺也好，除非是拿斧头砍大火烧，要不然谁都没办法让这两件扎实的物品受到一丁点伤害。轮到海霞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在全班同学面前说出，电话不能用的事实，只能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号码。老师实在是听不清：“海霞，你还没有记住家里的电话号码吗？老师不是已经提前跟你们都说了吗？除了海霞，还有谁不记得电话号码的，站起来。”整个班级瞬时安静，目光都集中在海霞身上。没错，只有海霞一个人记不清电话号码。“a，o，e。”同学们朗读的声音很大，站在教室外的海霞很难不听见。她在等，等下课铃声响起，下节课就不是语文课了。
　　下节课是数学课，但是海霞忘记了，她的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人。数学课上十以内的加减法，海霞完全听不懂，老师讲解的题在她的眼里，数字是起飞乱组的。她只会照抄数字，进行随意组合。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全错。1+1=11,1-1=11。在海霞的有限的认知里，等于号等于前面所有数字的任意组合。不出意外，海霞被留堂了。直到看见妈妈出现在教室门口，老师叫了自己的名字。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回家了。老师在跟妈妈说着什么，走进后海霞听见了老师的话，“你这个孩子太笨了，教不会。你们回家都好好辅导，要不然就长成傻子了。”
　　放学回去的路上，海霞主动开口跟妈妈说话：“老师在统计座机号码。”“你没记住吗？你不是早就会背了吗？直接跟你老师说啊！”妈妈很不耐烦地声音，越走越快地步伐。“可是咱家电话不能用了。”海霞反驳道。“直接跟老师讲电话坏了。”海霞感受到妈妈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也不敢在说话。一路上母女俩再没有声音，回到家后，爷爷接过海霞的书包，给海霞拿零食，帮孙女把课本拿出来，开始辅导孙女。其实海霞学得挺快的，班上的同学还在用拼音查字典，海霞已经学会了用偏旁部首查字，不仅如此她学会了简单的组词，造句。这些老师都不知道，考试也不考。
　　时间过得很快，海霞上二年级了。老师也换人了，在这所村小，基本上都是一个班一个老师教所有科目。那会儿开始兴起订阅报刊，一般都是订语文和数学。语文报纸上多都是作文或者小故事之类的，数学报纸的用途只有一个就是做题，有一个版面全是习题，答案会留在下一期的中缝。新的年级，新的学期，同样也意味着该交练习册和报纸的费用了。放学回家，海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妈妈抢先一步：“你知道该咋办？需要我教你吗？”她点了点头，出了家门朝着姥姥家走去。
　　在去姥姥家的路上，海霞的步伐就像放学回家时那样的沉重，其实本不该直接回家的，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万一这次不用再去姥姥家呢？进到姥姥家，就在那棵苹果树下，海霞听到了姥姥还有其他人的声音。进到屋内，“霞霞，你怎么来了？”姥姥开口问道。“老师要交书费。”海霞低着头，不敢看姥姥。“她家也不容易，当妈的能帮就帮一把，孩子还小还得上学。”姥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串门的其他姥姥抢先。“姥姥也不富裕，就靠姥爷看大门一个月也没几个钱。你妈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经常生病，三天两头缺钱来我这借，借了也没还过，我也没说要···”后面那些话海霞已经没有在听，她跑神了，是的，后面那一串车轱辘话，她听了无数次，每次听的时候海霞都会心不在焉，总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后悔来姥姥家，但是每次后悔完，下一次还会因为别的理由来借钱借物。
　　“这次要书本费学校要交多少？”这句重点海霞听进去了，“52，练习册加报纸的钱。”
　　“你就不能跟你老师说说，咱的家庭条件不好，就不要报纸了，光要练习册就行了。到时候同学订的报纸，你去借，跟人家一起学就行了。我身上钱也不多，这30你先拿去吧，早点回家。”说话间，姥姥从她的兜里拿出3张纸币，海霞接过去：“知道了，下次会和老师说得。”其实报纸是必须订的。
　　回到家，海霞便把从姥姥那里借的30元钱，以及还差22元告诉了妈妈。妈妈让海霞下午先去上学，跟老师说明天上午再交钱。海霞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妈妈这次会帮着自己筹钱。整个下午的课堂上，海霞的腰背直直地挺立着，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就连放学回去的路上也是难得的又跑又跳。
　　院子里没有看见大黄，还以为她又出去玩了。怀孕也不省心，不过出去玩也好，毕竟在家连饭都吃不饱。晚饭时候，妈妈把52元给了海霞，饭桌上还给爸爸买了猪头肉。“今天怎么想起买猪头肉了？”爸爸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来了个收狗的。”妈妈随意回应到，照常往嘴里扒拉着饭。
　　已经没人记得大黄的来历，在父母那里它似乎从未存在过，就像多年前吃过的饭，早就消化排进了厕所里。回忆中大黄是长得跟柴犬超级像的狗，但是比柴犬大只。她应该是柴犬跟中华田园犬的串种。她平时很乖，不会像别人家的狗那样大喊大叫个没完，也不会攻击别人，眼睛虽然不大但是特别有神。之前她还有过忽然消瘦，每天无精打采。妈妈还带着海霞去给大黄看病，骑着那辆三轮摩托车走了好远去了别的县给看的。海霞很担心大黄就这么走了，因为爷爷是轮着住的，大黄不需要轮着住，她一直在海霞身边。直到现在海霞也觉得不可思议，妈妈竟然会给大黄看病，还给大黄输液，一连输了有三四天。最后大黄的病好了，那个炎热的夏天似乎也没那么可恶。就连大黄自己可能都没想到逃得掉病痛的夏天，逃不掉秋季的书本费。她的孩子跟她一样最终成为人们口中的香肉。
　　第二天早上海霞拿着52元交给老师，老师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笑容。不仅是老师，就连海霞也不可置信，自己能这么快的交上书本费。那一天是如何度过的，长大后的海霞已经没有印象了，就连曾经会笑的大黄是什么样子也模糊了。只知道大黄第一次怀孕，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就被妈妈卖给狗贩子。卖掉的钱，有一部分成了桌上的猪头肉，有一部分交了海霞的书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