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臣强取豪夺了怎么办》Kitri

7、第 7 章

　　走出医馆，街上的阳光正好，夏末暑气未散，路两边随处都有卖糖水冰碗的小贩。

　　晶莹的碎冰被小贩娴熟舀进瓷碗，再淋上一层黏稠的酪，姜月目光一顿，在等待买冰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瞿庸之正端着冰碗，悠哉悠哉地走到长条木桌边坐下。

　　姜月本欲直接回住处，这下也不打算立即走了，跟着挤进人群。

　　“瞿先生，您也爱吃这个？”

　　瞿庸之正举着勺子小口吃冰，听见少女揶揄含笑的嗓音，头也不抬。

　　姜月毫不见外，手里拿个冰碗就在对面坐下了。

　　“你出来得倒快。”

　　瞿庸之吃得斯文，动作却一点不慢，很快一碗冰沙吃尽，这才抬起头，慢悠悠地开了口。

　　姜月不好接话，谦逊一笑。

　　老大夫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她回答什么，坐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摆摆手，踱着步汇入了人群。

　　姜月也没了再坐下去的兴致，这里与济民堂靠得太近，瞿夫人带来的压抑感仍附着在身上挥之不去，她本就没什么胃口，冰碗剩了大半丢在桌上。

　　瞿溪玉给她在医馆附近安排了住处，是瞿家一处闲置的小宅子。本来瞿溪玉还想给她安排些下人，姜月全都推拒了。

　　她的方向感也不错，瞿溪玉领她在周边认过一次路后就完全记下了，让瞿溪玉连留人给她带路的借口都没法找。

　　沿街走了一阵，姜月拐进一条小巷，一眼看见那座小宅子素日幽静的门口闹哄哄挤满了人。

　　这些人都是仆妇打扮，正开了门往里搬着什么东西。

　　姜月退出巷子，再三确认了几遍，返回去拦住一个正要往里进的小丫鬟。

　　小丫鬟手里拿了个包袱，看上去颇有分量，额上汗珠滚滚。

　　姜月见她诧异地抬头看自己，露出一张蒸得通红的小脸，有些愧疚地摸了摸鼻子，帮她接过手中重物，放在了门外。

　　小丫鬟睁圆了眼睛：“这东西是要搬进去的！”

　　她以为这人伸手是好心帮忙，怎么还添乱呢？

　　姜月无奈道：“姑娘，这里是我的居所，你们不能进去。”

　　两人堵了门口，其他人也没办法进去，忙碌的人群一时间被迫停下来。

　　干活的小厮丫鬟们趁机卸了手上的东西，一边偷懒，一边好奇地伸着脖子看戏。

　　小丫鬟愣在原地，眼神迷茫极了，显然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黑白分明的眼睛迟钝地转了转，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一旁领头的婆子。

　　婆子虽然不用干活，但她比小丫头们胖些，不耐暑热，日头下面站着拼命地摇扇，也已汗透了褐色的布衣。

　　不用小丫鬟开口，婆子发觉干活的进度被拖慢，已不耐烦地分开人群走上来，劈手用蒲扇在女孩的头上打了一记。

　　小丫鬟白挨了一扇子，却像是得了赦免般，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飞快转身溜回人群里。

　　婆子对着小丫鬟态度随意，却不敢这样对陌生的姜月。

　　她微不可查地掀动眼皮，刹那间把姜月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一时拿不准她的身份。

　　眼前女郎穿得简单，气度神态却是不凡，虽不像世家出身，但极有可能是看重清廉的官宦子弟。

　　婆子心中犹疑，垂眼看着姜月脚边，姿态恭谨：“女郎勿怪，我们也只是奉夫人之命行事，今日须将这宅子布置出来。夫人事务繁忙，或许忘记了女郎仍客居此处，女郎只须向夫人说明，夫人必会为您另行安排。”

　　姜月听得好笑，她不相信瞿溪玉会忘记把安排她住处的事告知给家人，这分明是瞿夫人有意为难。

　　同时她也有些意外，得罪瞿夫人也不过是才发生的事，瞿夫人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动作，且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全不落人口实。

　　将军府的男子长年戍边，难怪瞿夫人能一个人在京城支撑起偌大的家业，果真是雷霆手段。

　　姜月神色淡淡，还有闲心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她不打算送上门去给瞿夫人羞辱，也无心为难这些下人：“既如此，我进去片刻，将东西收拾出来，也方便你们布置。”

　　婆子神色顿时慌张：“女郎还有东西在里头？”

　　姜月心一沉：“怎么？”

　　婆子道：“夫人说这屋子空久了，里头东西都有年头了，叫我们只管扔了添新的…”

　　姜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无妨，不怪你们。”

　　左右在京城找住处、添置东西都不麻烦，她也该料到，瞿夫人既然有了动作，就不会手软。

　　她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瞿溪玉。虽然瞿溪玉说了在京城会关照她，但两人到底身份不同，姜月本来也不愿受他太多恩惠，正好借此机会顺水推舟。等她在别处安定下来，瞿溪玉也不好再说什么。

　　姜月虽气恼瞿夫人莫名其妙的打压欺侮，但对搬走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异议，甚至是早有打算。

　　她还要在京城呆几年，若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今后这样的事还会经常发生。

　　姜月能感觉到瞿夫人似乎只是想逼她服软，但她并没有随意对人卑躬屈膝的喜好。若是瞿夫人继续逼迫，或许她还得早日换一家医馆呆着。

　　姜月心中有了计较，便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二日再去济民堂时，想到自己和瞿老先生也算有些熟络，姜月便将自己可能要离开的事悄悄提了。

　　她讲得隐晦，只说自己来了有些日子，已经可以独立坐诊，不用再跟着老先生抄方了。

　　瞿庸之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你怕她赶你走？”

　　姜月脸一红，点点头。

　　“昨日还当你是个人精，原来只是逞了一时意气！”老大夫连连摇头，顿了顿，又问，“怎么，她为难你了？”

　　他什么都说中，姜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昨日只是觉得，就算她地位高贵，也没有道理叫我奴颜讨好。”

　　“结果回去住处就没了。”

　　姜月说着，也有觉得无奈。瞿夫人昨日带着丫鬟过来，一言一行都仿佛把她当作自己下人，她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既不能和她们正面冲突，也不愿莫名其妙叫人折辱了去，就学着瞿庸之直接离开了。

　　“我还以为您昨日是在教我呢。”姜月忍不住小小抱怨，谁知道人家老先生真就只是到点下班。

　　瞿庸之气笑了：“我怎么不是在教你？你本就不用理会她，越是退让，越是会被得寸进尺。她不愿落人口实，想逼着你自己走，你就真顺了她的意，你是她雇来的？”

　　“你就不觉得昨日之事蹊跷么？她对你的态度，哪点像对待恩人？”

　　姜月踟蹰片刻，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好对同样姓瞿的老先生开口，含糊其辞：“夫人身份高贵，行事自然不同。”

　　瞿庸之冷笑：“放屁。你是想说，她只是跋扈惯了，并非针对你一人？”

　　“你看看这馆中上下对你的态度哪里像是对带医者，一个个的恨不得供起来才好。”

　　“分明是不信你真救过公子，把你当做公子的姬妾罢了。你猜猜，他们是哪里得的授意？”

　　姜月一直尚算镇定，听到这儿不由大惊：“您也这么觉得？”

　　瞿庸之见她似乎并未因瞿夫人的轻视而恼怒，翻个白眼：“废话，你有几斤几两，我还能看不清？凭你的医术，救公子一命确实不在话下。”

　　姜月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瞿庸之好笑起来：“你放心什么？她已经开始拿你当不安分的姬妾整治了，公子又不在京中，你可要想好怎么应对。”

　　姜月疑惑：“瞿溪玉不在京中？他不是刚刚回京？”

　　瞿庸之：“公子日前又返回南境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何昨日才来？”

　　姜月惊疑了一会儿，很快平静下来，沉声道：“瞿溪玉一路将我护送至京，又让我得以结识先生，已算报了恩。若我离了他就不能在京城立足，只能说自己本事不济，怨不得旁人。”

　　瞿庸之默了默：“你当真想好了要走？”

　　姜月点头：“想好了。”

　　瞿庸之冷哼：“你想得美。谁许你出师了，给我老实呆在这里抄方。”

　　姜月：“……”

　　但瞿夫人把她从宅子里赶走之后竟一直没有再加为难，日子似乎回归了风平浪静的正轨。

　　一晃几个月过去，姜月早已开始独立坐诊，凭借效如拊鼓的高超医术在京中声名鹊起，她又是难得的女医，贵女命妇都纷纷请她上门看诊。

　　其中不少人甚至开出高价，想挽留她在家中做府医，但姜月志不在此，只能婉言谢绝。

　　济民堂掌柜知道此事后，危机感大起。

　　姜月断病快，开出的方药起效也快，总能让病人当场喝完便有好转，济民堂的患者因她翻了数倍，医馆增加的收益极为可观。

　　掌柜与主家是分红关系，医馆收益好，他便也挣得多，为了留住姜月，他托人打听到贵女们开出的酬劳，紧压着涨了诊金。

　　即使如此，掌柜仍不放心。济民堂的药童小厮们之前听信了主家暗示，对姜月奉承关照，却从未打心眼儿里把她当做一个良医来敬重。姜月嘴上不说，但他总觉得她是发现了的。

　　有本事的人脸上再谦和，心中也大都藏着傲气，被这样轻视，也不知还肯不肯留下。

　　掌柜后悔极了，虽然他不懂医术，但姜月带来的客源诊资做不得假，显然是货真价实的高超医者，并非管事所言，只是被公子以救命之恩为托词带回京城的美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