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有座黄昏城》萍携

6、用篮球建立的友谊往往更深刻

　　第六章
　　用篮球建立的友谊往往更深刻
　　办公室重归安静，萧舟背靠椅背，打算短暂的休息一下。
　　夏天是个让人烦躁的季节，意气风发的两个少年将烦躁化为汗水，挥洒在篮球场上。
　　萧舟的视线从刺眼的阳光转移到篮球场。那里正有两个少年在打球。一个是年轻时的自己，另一个是昔日好友。
　　“我还是赢不了你，真不明白你的三分球怎么一投一个准。”萧舟猛灌了一大口水，喘着气对洛奇说道。
　　洛奇脸上洋溢着一如既往的自信，“这是天赋，异于常人的天赋，人们将这种人称之为天才。”
　　“去你的，夸你两句怎么还自恋上了。”萧舟笑着扔了一瓶水过去。
　　洛奇接过水瓶，爽朗的笑了好久。
　　天光缓缓照在静谧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拉开了新的一天。一缕阳光落在萧舟的眼睛，让他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仿佛篮球场上的欢笑下一秒还会出现。
　　望着空旷的天花板，萧舟走了会儿神，这几分钟里他什么都没有想，单纯的想给大脑放松。
　　十分钟后，萧舟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的门，他要趁人还没有被抓到前做点准备，毕竟那个人真的是一个天才。
　　江云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太疲惫和不想吵醒边丞的双重原因，迫使他直接合衣躺在了沙发上。
　　边丞下了楼，却在楼梯拐角处停住了脚步。从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江云被外套裹住一半的脸。明明这个距离看不到任何细节，可边丞就是莫名移不开眼。看了好一会，边丞才重新迈开脚，走向厨房。
　　刚刚接好要烧的水，身后就响起了江云沉闷的声音，“收拾一下，带你出去吃早点。”
　　边丞刚想拒绝，毕竟在别人家总不能一直什么都不干，“我做吧，在家吃比较......”
　　“你手上有伤。”江云平静的望着边丞手上的伤。
　　边丞心想这个伤不算严重吧，可看着江云的脸，就想起那天他紧张的模样。
　　最终边丞向江云的自责感妥协了。
　　十五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休闲白T的两个人，出现在了街边的早餐店里。
　　“老板，两碗云吞，一杯牛奶，一杯豆浆，谢谢。”江云向早餐店老板点好餐还细心的帮边丞擦了擦凳子。
　　“谢谢。”边丞坐下来，看着对面的江云，调侃道：“你以后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江云被这句话逗笑了，“幸福什么，整晚等到凌晨枕边依然是空的？”
　　“那是你的工作性质，如果是真的爱你，她一定会理解。”边丞转着手中的筷子，嘴角微微上扬。
　　江云看着面前的人，昨天的烦恼，暂时被放到脑后了。
　　一顿早饭，驱赶了江云一身的疲倦。
　　朝九晚五的生活因偶尔的惊喜变得不再那么枯燥，阳光铺撒大地，掩盖了人们的烦恼和疲倦，只留下了温暖和美好。
　　回到家，江云把边丞安排去客厅看电视，自己上楼去洗澡。
　　浴室的玻璃被雾气掩埋，江云把自己的身体没入水中，被影藏的疲惫很快席卷而来。缓缓闭上眼睛，关于洛奇的事情从回忆中被翻出来。
　　洛奇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的眼中只有任务的最终目的，他近似疯狂的处事风格让江云担心事态的发展。
　　他想突破口还是陈轸。
　　洗完澡后，江云穿了一身休闲服，下了楼就看见边丞全神贯注的在盯着放在窗边的棋盘看。
　　江云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前段时间看过的莫奈笔下的猫。
　　“这盘棋是死棋，我看它走法新奇，所以想摆出来看看。”江云在边丞的对面坐下，顺手拿起一颗棋子在指尖玩弄。
　　边丞抬起头，和江云对视，“虽然看不出先后手，但是从这盘棋上能明显看得出下棋的两个人很欣赏的彼此，这盘棋反倒像是两个人之间的试探和靠近。”说着边丞用手指悬空在棋盘的一角画圈，“这几手，完全像两个小孩子在斗气，毫无章法。”
　　江云听着边丞一本正经的分析，觉得有些可爱，又有点佩服他的专业能力，“边教授竟然能仅凭一盘棋分析出当事人那么多的心理活动，着实让我钦佩啊。”江云将黑棋一颗一颗收回，“听边教授的分析，好像对下棋也颇有了解，不如我们对弈一局？”
　　“好啊。”边丞利索的收拾起棋盘上的白棋。“有什么赌注吗？”边丞把最后几颗棋子放入篓中，抬头问江云。
　　“还要赌注啊，我想想，”江云稍加思索，“那就堵一个忙吧，输的人给赢的人帮一次忙，怎么样？”
　　边丞笑出了声，“看来江法医这次的羊毛没薅完呀。”
　　“毕竟，像边教授这样的才华世俗罕见啊。”江云从棋篓里抓了一把棋放在棋盘上，用手盖住。
　　边丞看着江云盖住棋子的手，凭直觉抓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行吧。我也想榜一榜江大少爷。”
　　江云摊开手数了数自己抓的棋，单数。
　　“承让。”江云把棋子收进篓里，在左角星位上落了一颗黑子。
　　边丞紧随其后。
　　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刚开始还是彬彬有礼，循序渐进，后来就变成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房间里只有棋子和棋盘碰撞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
　　边丞将手中的白棋放回篓子里，叹了一口气道：“和棋。”
　　“没想到边教授的好胜心这么强。”看着边丞失落的表情，江云有些好笑，又觉得可爱。
　　“不是好胜心，是你让步了。”边丞淡淡的看着江云说到。
　　江云的笑僵在脸上，“呃.......要不再来一局？”
　　“不了，我不想输的那么明显。”说着边丞开始收拾桌上的棋盘。
　　看着安静收拾棋盘的边丞，江云有一种某名的冲动，想去揉一揉他的脑袋，最好是可以把边丞一丝不苟的头发弄乱。
　　不过这种想法只能在脑子里。
　　江云收起天马行空的思绪，站起身，问边丞：“我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边丞看着江云认真的思考了几秒，“想吃糖醋鱼。”
　　“好。我去买菜。”江云拿起手机往门口走去。
　　边丞后知后觉，站起身道：“还是我去吧，一直麻烦你，挺不好意思的。”
　　“你认识路？”江云笑问。
　　边丞脸上闪过一瞬茫然。
　　江云被这一瞬茫然晃了一下神，随后正色道：“那一起去吧。”
　　废弃的工厂显得即空旷又阴森，萧舟缓步走到一张仪器桌前，零散的试剂瓶还有一台报废的仪器，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计算结果铺满整个桌面，无一不在透露出这个工厂不是迁移，而是逃命。
　　萧舟拿起其中一个试剂瓶，和手机上的照片比对。
　　“你就那么想给我定罪，抓我进去吗？”身后传来萧舟曾经最为熟悉 v声音，只是很奇怪，这声音没有了曾经的轻狂，反而多了些.......落寞？
　　萧舟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缓缓放下手中的试剂瓶，“我没想过给谁定罪，我的手铐只套有罪的人。”
　　“有罪？哈哈哈，咳.......咳咳，欲加之罪也算吗？”
　　萧舟有些无奈，“唉，是不是欲加之罪你自己清楚。洛奇，收手吧，我知道你恨，但你不能只活在仇恨里面，这么多年了........”放下吧，这三个字，在萧舟喉咙里滚了两圈，没能说出来。
　　洛奇看着萧舟，那眼神是萧舟从没有见过的。明明此时两人对峙，气压低得可怕，但萧舟的脑海中却莫名出现了一个诗句，“大鹏飞兮振八商，中天摧兮力不济。”
　　一个天才只能就此陨落了吗？萧舟的内心第一次动摇。
　　“我当然恨，当时我做出的决定是最正确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为他们的狗屁利益和地位牺牲？我TM拼了命的和那些亡命周旋，几次差点被发现，被一次次试探，差点死了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一个人质被子弹划伤，一个毒枭头子被当成枪毙，就能给我定罪，让我以前的功劳付之东流吗？”洛奇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工厂里，久久不散，就像他眼中的那一层阴翳。
　　放下？释怀？萧舟想他凭什么劝洛奇。
　　萧舟：“你为什么伪装成陈轸？那两个小时你去干什么了？陈轸那两个小时又在哪？”
　　面对萧舟的提问，洛奇不可置否，却反问道：“那你来这找试剂的原因呢？”语气中完全没有了刚刚质问萧舟的怒火，反而是一脸玩味。
　　“洛奇先生，我以市公安分局刑警支队副队长的身份向您提出传唤，请您配合警方工作。”
　　“传唤证呢？你该不会是想强行把我带走吧？”
　　看着洛奇嘴角的一抹微笑，萧舟有些恍惚的以为回到了当初和他一起出第一次任务的时候。
　　萧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文件，“这是传唤证，现在您可以和我走了吗？”
　　洛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被压制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
　　洛奇没有接那张文件，而是默默的和萧舟并排往外走。
　　萧舟不动声色的将文件收回去，这个是上次传唤边丞的时候申请的，只是当时边丞没问，萧舟就一直没给出去，反正案件都是同一个。
　　萧舟开车，两人无话。
　　可能是太安静，让洛奇有些不习惯，便主动找话题道：“5年了。”
　　“什么？”萧舟有些没理解没头没尾的话。
　　洛奇叹了一口气，“自从被撤职以后，我们已经5年没有见了。”
　　已经过了5年了啊。萧舟有些恍然，时间过得真快，快到萧舟以为自己已经将5年前的记忆封存的很好，就算被提起也不会再有当时的心痛时，却被这个人轻轻一句“5年了”就将当时锥心的痛楚唤醒。
　　萧舟眸色微沉，“是挺久的。”
　　洛奇看着萧舟，没有问他过得怎么样，也没有问他经历了什么，没有关心，只有疏远。
　　“你就那么确信我和这个案子有关？”洛奇轻笑一声，“如果最后证明我是无辜的呢？这算不算二次伤害。”
　　萧舟：“公平公正是警察的职责所在，我们不会冤枉好人。”
　　“公平公正？哈哈哈哈哈哈”洛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
　　车子缓缓停到某一个路口的红头上。萧舟看向副驾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的洛奇，眼神中是掩盖不住的忧伤。
　　终于，笑声在洛奇剧烈的咳嗽声中停止。
　　萧舟从车里的储物箱中拿了一瓶水递给洛奇。
　　“咳咳，谢谢。咳。”洛奇接过水猛灌了一口。
　　绿灯刚好亮起，萧舟收回目光，车子缓缓发动。
　　傍晚的夕阳正正停在地平线上，没有温度，却格外耀眼，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吸引了洛奇的注意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却都有一个可以避风的家，也有第二天奋斗的精神动力，只有洛奇像随风而起的落叶，无声无息。
　　小时候，洛奇好好学习，是想让母亲开心，后来想考警校是因为心中正义，可是高考那一年母亲意外去世，拿到录取资格是为了慰藉母亲，后来工作看到过太多人性，刚开始洛奇甚至都无法理解那些人的恶意和执念为什么那么深，直到去当卧底，他都没有放弃心中坚持的正道。
　　可是自从那次任务之后的停职调查，再到自己的师傅亲口告诉他他不适合当警察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悄无声息的种下一颗种子。直到遇到陈轸，这颗种子开始肆无忌惮的生根发芽。
　　萧舟知道洛奇心中肯定有恨，但是，当昔日好友扔下警证愤然离去的时候，萧舟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昨天看到摄像头下的洛奇，萧舟才隐隐预感到当时的自己应该追出去，或许他们今天就可以和以前一般无二。
　　车内安静了许久，直到萧舟把车停到路边，熄了火，望向洛奇，眼神止如水，却很深沉。
　　洛奇有些茫然，开口却依旧漫不经，“不是去警局吗？”
　　“传唤证是假的。”萧舟平静的开口。
　　洛奇倒是没想到萧舟会承认。“我知道。”
　　萧舟：“你现在住哪？”
　　洛奇看了萧舟一眼，转过头，想了一下报了个地址。
　　车子再次发动。
　　“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萧舟神色认真，一时让人分辨不出是认真于路况还是认真于这句话。
　　洛奇神色微敛，没说话。

　　萧舟看向导航，询问了一句“快到了吧？”
　　洛奇看着熟悉的街道没说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他不敢告诉萧舟他现在的真实住址，又害怕萧舟发现他在说谎。“就在这停吧，我想买点东西再回家。”
　　萧舟点点头，“确实挺晚了，一起去吃张姐家的面吧。”
　　洛奇在脑中飞快思索拒绝的话，说出口的却是“好。”
　　萧舟叹了一口气，无声的笑了笑。
　　等洛奇发现这是萧舟的套路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无论是他说的小区还是曾经经常去的面馆都已经被改成商业区，再也看不出它曾承载过最平常的柴米油盐和两小无猜的情谊。
　　“我刚刚说地址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在说谎了。”虽然很像疑问但洛奇用及其肯定的语气叙述。
　　萧舟没有说话，洛奇知道这是无声默认。
　　车内再次安静，不是剑拔弩张的氛围也不是生气到极点的冷战，是只有呼吸声的平静。他们两个仿佛两尊雕像，如果没有媒介他们或许会一直这么坐着。
　　“我帮你择菜吧？”
　　“不用你去坐着。”
　　“那我帮你淘米吧”
　　“你的手不能沾水。”
　　“那我……”
　　“你去把刚刚的棋盘收了吧。”
　　被安排活儿的边教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厨房。
　　江云看着边丞的背影有些无奈，眼中却含着笑意。
　　最终还是江云一个人做完了晚饭，这让边教授非常郁闷，因此吃饭中途他提出了明天想要回家的想法。
　　江云没有意外，因为这件事是在他的预设之中，但失落还是有的。
　　“好，那我明天请假送你回家。”江云给边丞夹了一块鱼腩。
　　边丞抬碗接住，说了一声‘谢谢’，“明天不用麻烦你了，我也没有什么行李要搬，我自己能行。”
　　江云还想坚持，话到嘴边，被电话铃声打断。
　　江云接起电话，“喂，谢靖，怎么了？”
　　“喂，江哥，又有一个死者，我们现在在案发现场，但是联系不到萧队，麻烦你来一趟现场。”一向冷静的谢靖难得有一丝慌乱。
　　江云简短的询问了案发现场的情况和位置，便挂断了电话。
　　边丞已经听出可能又出事了，便抢先说“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明天自己回去就好，这两天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明天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先走了”江云不再强留边丞，因为自己忙起来会照顾不到他，就不勉强了。
　　临出门前，江云嘱咐边丞说：“不用管那些碗筷，好好睡一觉明天直接回家就好。”
　　“嗯，好，你路上慢点。”边丞把工具包递给江云，道了别。
　　夜晚的道路静谧且闪耀，金灿灿的路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璀璨又能完美的隐藏肮脏和邪恶。阳光下黑暗无所遁形，但当夜幕降临，便是百鬼夜行的时间，所有的恶意像被按下开始键，肆无忌惮的吸食血腥。
　　当江云赶到案发现场时，发现有几个人在互殴，准确来说是一方被单方面殴打，只是时不时防御。
　　“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的规定，袭警罪的基本刑罚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若使用严重暴力手段，则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你们如果再不住手，我不介意先拍照取证，再把你们移交公安。”江云特意提高了音量，也顺势拿起手机准备拍摄。
　　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撒开手，带头的那个人恶狠狠的说：“死的是我的妹妹，我想把尸体带回去也犯法吗？”
　　“当然犯法，加上你刚刚的袭警行为，足够让你坐上七八年的牢房了。手铐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主动伏法还是我动手？”萧舟在说道最后一句时微微挑了下眉，如果不是手上的手铐，差点会让人误以为是那个山头的寨王。
　　刚刚还在狐假虎威的人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下，那一瞬间好像萧舟说的话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他硬是挤出个笑容：“刚刚是着急了，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主要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看见她遇害了又被这些同志们包围着，我这作哥哥的难免有些激动了，见谅啊。”他边说着边把萧舟的手往下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