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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有上次江春遥的提醒,程迢留了个心,他抽空去找了趟周生俊,软磨硬泡从周生俊那里得知,李正新用着他的身份,在邻省的能源局里当上了主任,前段时间因为受贿被举报,当地部门正在调查。

      李正新走投无路之下,竟想着回来说服周生俊,让他去顶了罪名。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反正收受贿赂的人本来就是“周生俊”。

      程迢跟江春遥说了这事。

      江春遥觉得荒谬的同时心里冷笑:是她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人渣永远是人渣。

      李正新顶着周生俊的名字在外面幸福生活了大半辈子,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又何苦再回来讨不痛快。

      周生俊自然不会同意,又把他打了一顿之后就闭门不见,李正新在外面跪了一个晚上,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这件事也算告了一段落。
      只是苦了周生俊,逝去的岁月终究不能重来。

      距离过年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程迢他们班又被派去检查了一遍国防光缆。

      那天江春遥刚好要去拿郑雅婷给她寄的特产,就坐了他们的车下山。

      江春遥又在车里看到了那张看起来缺了一个人的合照。

      程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声说:“空着的地方原本站的是我们以前的一个战友,已经牺牲了。”

      江春遥啊了一声。

      程迢笑笑,岔开了话题:“对了江老师,给你寄东西的是谁啊?”

      “我一个老师。”她说。

      郑雅婷是江春遥高中的班主任。

      高一报道那天,江春遥迟到了,作为新生班主任的郑雅婷什么也没说就让她进来了。第二天早课是她的,江春遥又迟到了,郑雅婷还是没责怪她,只是皱着眉说了句别迟到了。

      之后的早课是其他老师的,郑雅婷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过了一个星期,轮到郑雅婷,江春遥再次迟到。

      郑雅婷看了班里的照片墙,缓缓叫她的名字,问:“你是怎么回事?”

      江春遥低着头局促地站在门边,脸涨得通红,头发有些凌乱,大口地喘着气。

      郑雅婷见她这样,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进来吧。”

      江春遥如蒙大赦,连忙抓着书包跑到座位上。

      又过了几个星期,有天郑雅婷把她叫进办公室,说:“你在我课上迟到也就罢了,我睁只眼闭只眼,但其他老师已经不止一次来找我告状了。”
      “你到底为什么每天都迟到?是起晚了吗?”

      半晌,江春遥才摇了摇头。
      “家太远了,我已经坐的最早的一班车了。”
      江春遥声音轻得让人听不清楚。

      郑雅婷当时没多想,脱口而出:“那怎么不搬到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来?”

      她刚说完就反应过来有些后悔,这跟“何不食肉糜”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话也已经说出口了。

      江春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回答。

      她每天都是五点不到起床,走很远的一段路到公交车站,再坐最早的公交车到学校,然后一路狂奔到教室,但依旧会迟到。

      郑雅婷有些尴尬,让江春遥回去了。
      她之后再迟到,没有老师管过她。

      高一下学期,有天郑雅婷又把她叫进了办公室,跟她说:“北京那边有个写作比赛,我们学校有三个参赛名额,你想参加吗?”

      郑雅婷是教语文的,这近一年下来,她发现了江春遥在写作方面的天赋,她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就是丧丧的,没什么活力,但她的文字不一样,很有灵气。

      江春遥咬着牙,只问了三个字:“有钱吗?”

      郑雅婷看着面前这个带着稚气,却开口就是钱的女孩,不禁笑出声:“有,一等奖八百块,二等奖五百,三等奖三百,参与奖一百。”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来回路费报销,包吃包住。”

      听完这些,江春遥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参加。”
      她在郑雅婷笑着的目光里迟疑了一会儿,又说:“谢谢老师。”

      几天之后,江春遥和学校里另外两个人一起,在郑雅婷带队下出发北京。

      火车上没几个人,江春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渐渐后退,郑雅婷坐在她旁边,问她:“在看什么?”
      江春遥伸出手隔窗指了指外面。

      郑雅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残阳如血,红通通一片挂在天边,随着火车的前进时而出现在电线上,时而被隐在成排的葱茏绿树后面,竟像倒映在水面般波光粼粼。

      她转过来问郑雅婷:“老师,你去过北京吗?”
      郑雅婷点点头:“去过。”

      “北京是什么样的?”
      江春遥身上难得出现了点孩子气,她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一边腮,睁大了眼睛问道。

      郑雅婷笑:“很快就到了,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春遥摇头:“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我想知道别人眼里的北京,跟我看到的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郑雅婷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缓缓道:“北京啊,那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

      繁华,这是十六岁的江春遥对北京的最初印象。高中毕业后,十八岁的江春遥拿着张录取通知书只身离开故乡,再次踏上了前往北京的征途,她在刚下火车的瞬间,心里喃喃:北京,确实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

      比赛的形式是临场作文,十二年过去,江春遥已经记不清抽到的作文题目是什么,更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写的。

      她只记得回来的路上,火车上的人都沉沉睡去了,只有她在低着头发呆。

      郑雅婷突然走过来,轻声问她:“春遥,要不,你住在我家?”

      江春遥瞪大了双眼,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郑雅婷。

      郑雅婷没有孩子,跟丈夫两人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

      她微微一笑:“你这么每天迟到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可以不管,任课老师们也可以不管,可要是哪天被年级主任或者其他校领导抓住,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而且你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在来回的路上,学习也跟不上,现在高一也就罢了,等高三了,哪里吃得消。”

      郑雅婷身为班主任,知道江春遥的家庭情况非常困难,她没有父亲,母亲身体不好,又没有文凭,很难找到一份稳定的、待遇不错的工作。

      而且通过她的观察,她发现江春遥是个很乖的女孩,虽然不太爱讲话,也不怎么笑,但可能是性格敏感的原因,她很会察言观色,很听话,又懂事。

      最关键的是,江春遥的语文很好,而郑雅婷又刚好教语文,她不忍心看见一个有才气的女孩被生活的琐碎埋没。

      不知道为什么,江春遥放在身侧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郑雅婷和善的目光让她想流泪。
      她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幼时的经历和成长环境一笔一划在她的骨骼上刻下了“自卑”、“敏感”、“扭曲”的标签,这些标签的痕迹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她很多时候会厌恶这样阴暗脆弱的自己,但好像除了全盘接受,也别无他法。

      郑雅婷失笑,温柔地说:“哭什么。当然可以,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过也不是给你白住,你要帮我打扫家里,我工作忙的时候,你还要给我打下手。”

      也许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对他人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对江春遥来说,那是唯一的出路。

      火车外月色如水,哗啦啦倾泻进来,流淌在江春遥泛着泪花的眼里。

      江春遥回了家之后,找了个时间把这件事跟秦玥讲了。
      秦玥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惴惴不安,她不停地问:“会不会太麻烦老师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问到最后,江春遥有些烦了,拿话刺她:“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就不用麻烦人家了。”

      秦玥安静下去了。
      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

      江春遥看见她的背影,心里也不好受,但不这么说,秦玥是不会放心让她住进老师家的。

      果然,那天晚上之后,秦玥没再提过这件事。

      那次的作文比赛的结果出来了,二等奖,江春遥拿四百放在秦玥的枕头下,自己留下一百买了两本学习资料。

      她就这样住进了郑雅婷家。
      郑雅婷的丈夫也是名教师,那是个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男人。
      他对江春遥的到来,也表示了欢迎。

      军队的巡逻车一路向下,车外还裹着白雪的树木成排掠过。

      “我上次不是说写过一本书吗?那也是在郑老师的帮助下才成功出版的。”江春遥坐在车里。
      郑雅婷于江春遥,不仅是有着知遇之恩的老师,更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尽管一直到现在,郑雅婷都在自责,后悔那年让江春遥住进了她家。

      到了山下,徐向东特意把江春遥送到街上下车,然后再回去。
      临走之前程迢跟江春遥说如果来得及的话,她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去。但江春遥拒绝了,她有其他的事,想在山下住一晚。

      程迢不太放心,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说有事给哨所的其他任何人打电话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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