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失智》莫里叶

3、神仙室友

　　走进来的是高高一摞书，和两手托着、被书遮了半张脸的男生。
　　他用脚带上门：“谁是长官。”
　　“嘉余你回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下，是它。”
　　杨嘉余颤颤巍巍把书放下，当顺着陈漱指的方向看见一个鸡状物的时候，他一时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这只……额，鸡？就是你的快递？”
　　从表情看得出来，他真的努力措过辞。

　　“看吧，都说你是鸡。”
　　“你大爷我是鹦鹉！”达洛梅狄斯气得跺脚。
　　杨嘉余好奇地蹲下来，左右观察了一会儿，像是想上手碰，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接着转头朝陈漱：“鹦鹉的嘴不是向下弯的吗，它明明是尖的。体型也大了不少，全身上下也就色彩比较像。”
　　“能怎么办，它非说自己是。”
　　“我本来就是！”
　　见眼前这个矮东西又要跳起来，杨嘉余笑着妥协：“是就是吧。”顺手摸了摸鹦鹉的头，随即回到那一摞书前，细细整理还不忘问，“所以你的快递为什么会是一只鹦鹉？”
　　刨去他和关测的个人恩怨，陈漱把来龙去脉简单道出。
　　杨嘉余一听这只鹦鹉是来帮忙的，当即便道：“那它是只好鸟，怎么看你不太高兴。”
　　陈漱有苦难言：“你跟它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这个新来的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对自己说，达洛梅狄斯觉得自己被无视，嚷嚷道：“喂，你们这些臭小子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没礼貌！初次见面不应该先自我介绍然后再问对方贵姓吗？”
　　杨嘉余手中动作没停：“你问我？哦，我叫杨嘉余，陈漱的同班同学。”
　　似是习惯了陈漱的臭脸，眼前这份突如其来的坦率让它不太习惯：“谁、谁在乎你叫什么啊！我的重点在于你们要问我‘贵姓’，而不是一上来就鸡啊鸟啊的。”
　　“好啊，那你贵姓？”
　　“额……达洛梅狄斯·八世。”
　　“刚听到了，是不是还要叫你达洛长官。”
　　“额……对。”
　　“好的长官，很高兴认识你。”
　　“……”
　　毫无戾气、有求必应，鹦鹉的嚣张气焰被这份坦诚灭下去一半。虽然这姓杨的小鬼全程都在理他的书，说话时才抬一下头。
　　陈漱也瞥它一眼，似是厌弃，又像怜悯，转头关心室友道：“你这些书是？”
　　杨嘉余将分好类的一叠搬到旁边：“这些啊，图书馆三楼有一间在整修，那里面的书都比较老，还重复很多，属于用处不大占地大。
　　“但内容质量都还不错，扔了可惜，所以我们会长上报之后，老师说不如送出去，我就挑了几本感兴趣的带回来了。”
　　凭刚刚进门时那摞书的高度，从两手下垂，到高过头顶，陈漱觉得在“几本”之间加个“十”字比较合适。
　　一个学期相处下来，陈漱知道杨嘉余好学，但当他上下扫视一遍，发现这堆书里从社会文史类到自然理工科一样不缺，甚至还有诸如《烹饪的三十种秘法》《人体穴位探究》时，他对他室友的好学程度又刷新了认知。
　　实在令高考完就摆烂的自己自惭形秽。
　　但也就惭愧那么片刻，改是不可能改的。厌学如陈漱，高中强逼自己学了三年，期间时常对着台灯发誓：高考完坚决不会再对任何科目、任何机构、任何品牌、任何著者的课本和作业屈服。
　　否则，灯灭，人灭。
　　能将这份誓言维持到现在，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忘初心。
　　至少他自己很满意。

　　杨嘉余说着顿了顿：“对，胡文铭他们的消息我有看见，校园卡都送过去了，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在拿快递，所以拿了你抽屉里的学生证。”
　　陈漱闻言，这才想起这回事，难怪没受到胡文铭的电话轰炸。
　　终于听到自己熟悉的领域，被无视了半天的达洛梅狄斯眼神忽亮，小细腿蓄力一瞪，扑腾着跳上了陈漱的桌面：“是分组吧，是分组吧，你们是在准备分组报名吧。”
　　陈漱：“你爪子洗过吗就踩我的桌子。”
　　杨嘉余：“对，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么快就忘了我来这的任务了？”鹦鹉不理陈漱，还故意当他面重重踏了几步，“小杨，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杨嘉余回忆了几秒：“四五个。”
　　“四个还是五个？”
　　“有什么要紧吗。”
　　“当然。”
　　“那就四个吧，还有一位不太确定。”
　　“这样啊，哼哼。”鹦鹉突然笑了，“你们今天报名是过不了的哦~”
　　“为什么……”
　　杨嘉余的话音被陈漱手机振动声准准衔接，是胡文铭。

　　陈漱在两道目光中按下接听：“喂，情况怎么样？”
　　“积分？”
　　“你报了几个人。”
　　“不用，他就在我旁边。”
　　“行，马上到。”
　　陈漱问答几句便结束了通话，盖上杯盖起身：“走了嘉余，他们那边有消息。”
　　杨嘉余见状当即放下书：“不顺利？”
　　“不止，总之他让我们先过去。”
　　“行——那它怎么办。”
　　此时的鹦鹉相当得意，坐在桌沿上翘着小腿哼着歌，像是在说“哈哈哈没过吧，被我说中了吧，还不快来问我、求我、请教我！”
　　陈漱的思索花了没到三秒，随即抛来一个熟悉的瓦楞纸箱：“丢箱子里一起带去。”
　　“好。”杨嘉余配合得也相当默契，抓起塞进再压盖，鹦鹉还没反应过来陈漱扔了个什么，声音就被闷在了纸箱里。
　　“哎你们干什么！”
　　“别动，我们暂时还不想把一只会说话的鸟暴露在外，相信你也不想自己被暴露在Windy的摄像头下吧。”
　　陈漱的话让它放弃了挣扎，因为确实有点道理。
　　自己身上存有关测那四年对Windy的试探总结，被那死电脑发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两人一盒，飞速下了楼。

　　Windy在校内部署的监控系统堪称无孔不入，位置上八角遍布，功能上各式各样，录像只是最基本。
　　考虑到一些附带红外扫描等特殊检测的摄像头，二人的前行路径异常曲折。
　　陈漱站在寝室楼道口，向外偏头张望道：“那张摄像头分布图你还记得吗，我没背。”
　　“记得，以防万一，我连另一张详细对应型号都背了。”
　　陈漱从杨嘉余手中接过纸箱：“那你带路。”
　　话毕，两人一前一后窜了出去。
　　有威胁的摄像头就那么几台，而且位置固定，最多在一定角度内转转头，躲一躲绕一绕也没什么大不了。
　　前半路都很顺利，直到在食堂左边那个拐弯。
　　那时杨嘉余刚观察好周围摄像头的位点，确认和自己记忆中的没有出入后，抬脚就准备向前，可手肘处的阻力拦住了他。
　　回头只见陈漱一只手夹着纸箱，一手拽回自己：“等会儿，你看那个。”
　　“那是……MT-003。”
　　不远处校园主环路上，一架半人高机器正以1m/s的速度缓缓向这边移动，如果方才陈漱跟着杨嘉余跑出，与它撞正面的可能性是百分百。
　　这样的机器，全校大约一百台，日常四散于校园各地，被大家亲切地称为Windy的小矮人。
　　如果说Windy是存活于网络和电子间的抽象系统，那它们就是其游走在现实世界的具象分身；
　　如果说Windy是掌控全局的核心主脑，那它们就是帮Windy办事的辛勤小工。
　　他们的名字都是字母横杠加数字，每个符号都有相应的分类含义。而不管分属什么类别，其外形大同小异，从上到下依次是显示器、支架、底座和滚轮。
　　看似人畜无害，会走路的电脑罢了，但眼下，其中内置的各种探测仪，比所有级别的摄像头加起来都要棘手。
　　一旦让小矮人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们不仅会追着跑，还会通过内部通道彼此发信，变成好多台一起追着跑，行为严重的还有强制干预措施。
　　这些只是听说，很少有人见过，因为它们日常工作是给Windy搬砖，学生间冲突从不掺和。上学期有次聚众斗殴，双方加起来牙都打掉了好几颗也没见它们插手。
　　“是只鹦鹉，它们应该不会管吧。”杨嘉余说得自己都半信半疑。
　　陈漱：“校内唯一一□□立于Windy以外的AI仿生计算机，你说呢。”
　　“要不让胡文铭和陶况飞来接应一下？”
　　“他俩那咋咋呼呼的性子来了只会添乱。”陈漱把纸箱递还给杨嘉余，“我去把它引开，你继续绕摄像头，没剩多长的路，问题不大。”
　　好在后续如陈漱所想，没有碰见第二台小矮人。不然两栋建筑之间这短短距离得绕到半小时。
　　杨嘉余一连小跑先到了活动课教室，放下箱子时还略喘着气，感觉这只鹦鹉看起来挺小一只，怎么端着这么重，难怪飞不起来。
　　教室里一个趴在桌子上躺尸，一个坐在桌子上打游戏。听见动静，打游戏的从屏幕前抬了下头，问候到：“来了啊。”
　　躺尸的这才爬起来，像是差点就睡着了，皱着眉头问了一连串：“你们怎么才到，老陈呢，那个箱子是什么？”
　　等陈漱随后赶到，杨嘉余才把纸箱搬过去。
　　一打开，鹦鹉居然昏死在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