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的魔女》王爷纪东宝

12、12.石化牛

　　舞会大厅在城堡主楼四层，应该就是在图书馆的正上方。艾玛进去的时候舞会已经进行到快一半，穿着学徒罩袍的女生们两两一组，正优雅起舞。

　　她们跳的是一种叫做“伏尔塔”的宫廷社交舞，活泼、轻快，还需要飞快地旋转。尽管碍于校规，不能穿上华丽的长裙，但是罩袍还是被她们转得蓬起，像一朵朵可爱的黑色蘑菇。

　　艾玛在人群中用眼睛找到卡塔丽娜和梅丽。卡塔丽娜的舞伴应该没见过，大概是某位学姐，梅丽的舞伴则是同级另一位贵族小姐，叫做卡丽妲。事实上她也是入学考试时前边两批录取的十人中唯一一位贵族。

　　一百二十取十七，其中只有四名贵族，这还得算上海沃德。这个比例一开始很出乎艾玛的预料，她以为考上图林学院的人里边，会有一半以上都是经过精英教育的贵族小姐。

　　不过入学一个多月以来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她把这个逻辑拼凑、理清。那就是，考入学院的这些贵族，都只是贵族中末流的存在。

　　抛开皇亲国戚，八大领主公爵以及侯爵这种至高存在不谈，在其他贵族中，伯爵的子女也是不需要操心学习问题的。就算伯爵自己的专属术士不擅教学，也可以申请御用级别的术士去城堡常驻，专门负责教育下一代。

　　至于往下的子爵、男爵，虽然也统治着或大或小的土地，在自己的领地上拥有裁决权，但是都被规定存兵不可过百，术士更是只能在特殊情况下邀请前往，不允许长时间聘用。

　　男爵的爵位不可以世袭，子女只能自己努力，拼命挣得前程。不过爵位高地不代表财力。就算可以世袭爵位，有些子爵也连长工都聘用不起，只能把土地租给农户耕种。因此子爵和男爵的地位其实相差不大。

　　需要参加严苛的入学考试，进入学院学习的贵族子女，都是出自子爵或者男爵家族。

　　暂时没有人邀约艾玛跳舞，于是她乐得站在一边旁观。不一会儿，她注意到另一个角落，有个人跟她一样落单，安静地坐在那边。

　　“庞姆女士？你怎么在这里？”艾玛走上去搭话，那人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虽然她平时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但是因为艾玛去得很勤，并且坚持每次都奉上灿烂的笑容，久而久之两人也算是有了一丁点儿交情。

　　“咦，格林？怎么你对跳舞也有兴趣吗？”

　　“不算吧……被同学叫过来看看。”

　　“学院规定这种大型学生活动必须有老师在场，我今天恰好轮到，来监督一下而已。”

　　庞姆女士说完低下头，那个日常被她不知道涂写着什么的笔记本正放在膝盖上。她拿起羽毛笔，继续旁若无人的书写起来。

　　因为平时她都是坐在巨大的书桌后边，艾玛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她外袍上的胸针。那枚有点黯淡的银质胸针并非雨燕，而是蝎尾狮。

　　杜马大陆上的四大魔法学院，分别是：沃瓦道斯学院，标致是巨浪中的海龙；雅德学院，标致是怒吼的蝎尾狮；卡姆波尔学院，标致是缠绕在圣剑上的蛇；图林学院，标致是雨燕和鸢尾花。

　　“庞姆女士，原来你是出自雅德学院的女术士啊？”

　　“嗯……”庞姆女士头也不抬。

　　“庞姆女士，感觉你一直在写东西，是写什么啊？”

　　反正闲着没事，艾玛干脆骚扰一下这位神秘的老师。

　　“我在做龙语的研究。”

　　“龙语？那不是早就失传了吗？”艾玛惊讶道。

　　庞姆女士抬起头，扶了扶厚重的眼镜。

　　“不是失传，是没有人类能用。古语经过训练还可以念出来，龙语则是一种完全只有古龙才能发音的魔法语言。事实上在很多古籍里面都有记载一点龙语的信息，我所做的研究就是把它们整理出来。”

　　“不能发音的语言整理出来……有用吗？”

　　“当然有用，这就是我成为魔女的研究方向。”

　　“研究这么……狭窄的内容，就可以成为魔女？”

　　“啧。如果把全世界的魔法比作一个圆形，你们从学院毕业的时候，大概学会了圆心占整体百分之一那么大的一个圆。某些天资过人的，可能会变成不规则的形状，在某一方面或者某几方面显得格外突出。”

　　艾玛想象了一下那个图形，认真点点头。

　　“随着研究越深入，你所能精通的领域就越窄，因为没有人可以精通所有的魔法。最后，当你在某个时机，突破了原有那个大圆的边际一点，哪怕是一点！你就可以成为魔女了。”

　　艾玛倒吸一口冷气，魔女这个头衔离她还很遥远，所以她也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原来竟然是这么艰难。

　　“那么……莉莉丝呢？”

　　“莉莉丝？”庞姆女士一怔，“……如果是莉莉丝的话，或许她本身就已经超越了那个大圆很多吧，是包裹在外围的一个更大的圆。”

　　“格林小姐，你终于来啦。”

　　打断了艾玛和庞姆女士谈话的是卡塔丽娜，她应该是跳得很尽兴，额头上冒出了细碎的汗珠。她掏出手绢擦汗，动作优雅。

　　“别傻站着，快去跳支舞吧。”

　　“我对伏尔塔的舞步……不是很熟。”

　　“没关系，让梅丽带着你，她非常擅长跳舞。”

　　卡塔丽娜招手，梅丽和卡丽妲走了过来。

　　正要牵着梅丽的手走进舞池，卡丽妲突然注意到艾玛穿的鞋子，那是一双不起眼的羊皮短靴。

　　“你就穿这个跳舞？不合适吧。”

　　“啊？我只有这双鞋，那要不就算了吧。”

　　艾玛一直试图打退堂鼓，不过卡塔丽娜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穿我的吧，我们的脚差不多大，正好我要歇一会儿。”

　　她说着坐下脱掉自己的鞋子，那是一双粉红色的精致舞鞋，上边装饰着银质花纹还有深灰色的蕾丝，鞋跟大概有超过六厘米，下边钉着雕花的银片，跳舞的时候可以让步伐清脆。

　　“我没有穿过高跟鞋……”

　　艾玛尝试着最后挣扎一下，可还是在卡塔丽娜坚定而热烈的目光中伸手接过了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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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丽的舞姿确实非常不凡，而且很善于带动舞伴。在她的引领下，艾玛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精于此道的高手，在舞池中旋转，翻飞。

　　在一个音乐激昂的片段，需要“男方”将舞伴高高举起，不过梅丽的臂力自然是不足以完成这个动作，只能轻轻比划一下，靠艾玛自己跳起来。

　　艾玛提前蓄力，高高跃起，落地。

　　“咔嚓”一声，随着着地的右脚传来一阵剧痛，艾玛难看的跌了一跤，非常狼狈。

　　“格林小姐！”

　　一直认真旁观的卡塔丽娜猛然起身，顾不得仪态，光着脚迅速跑上前来查看。
　　艾玛感觉疼痛从脚踝最内里的关节处蔓延上来，整条右腿都很难过。这一下大概扭得不轻，她在暗自判断。

　　“你怎么样？”

　　艾玛没来得及回答，她在思考那声“咔嚓”到底是怎么回事，骨头断裂应该不是这个声音吧。她低头看了看，把鞋脱下来，发现那鞋跟居然断了。不是从连接处断了，而是靠近根部有一道深深的切口，在受力之后不堪重负的彻底断开。

　　艾玛叹了口气，一切了然于胸。她看着卡塔丽娜的眼睛。

　　“我说……卡塔丽娜·斯图尔特小姐，就算你不喜欢我这个乡下姑娘，也不需要特意整我吧？”

　　“你……”

　　卡塔丽娜瞪大双眼。

　　“算了，谢谢你邀请我来舞会。不过以后这类你们和贵族学姐联谊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吧。”

　　说完，艾玛轻轻脱下另一只鞋，整齐地放在跟前。然后艰难起身。

　　在众人的瞩目下，她尽力控制步伐，一瘸一拐地走到椅子那边，穿上自己的鞋子。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庞姆女士询问道。

　　“不用，没什么大碍，我可以的。舞会还没结束，你让她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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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气，真的很气。

　　还以为卡塔丽娜是真的好心邀约，结果是玩这种莫名其妙的幼稚手段。看自己跌一跤就能让她开心么？

　　艾玛一路都气鼓鼓的，气得连脚疼都差点感觉不到。幼稚！太幼稚了！这是魔法学院，不是让她们贵族小姐勾心斗角的社交场！

　　这件事情还不能告诉海沃德，她一定会为自己打抱不平，如果害她违反校规就更不划算了。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艾玛眼前已经是陌生的走廊。

　　糟糕……这是哪里？这条走廊没有窗户，靠墙上的火把照明，这在城堡里也是很少见的，因为通常照明都用的是魔法形成的光球。

　　莫非是选错了某条岔路，亦或是多下了一层来到了地下室？

　　城堡是有地下室的，据说设置着厨房和厨娘、仆役们的房间，总之平时学徒根本不会有机会去那里。不过艾玛在来到这条走廊前，也没有路过类似设施的印象。

　　尝试着往回走，不过也是徒劳无功。那条昏暗的走廊简直像是无边无际，当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拐角，一拐过去又是另一条长长的走廊。

　　右脚脚踝传来的剧痛逐渐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绝望感，让艾玛在黑暗里开始心慌。

　　“你好，有人在吗？”

　　她试着呼唤，寻求帮助，不过只听见回声。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继续尝试呼唤帮助，艾玛惊讶于这迷宫一样的走廊怎么能那么长？她知道到城堡很大，但是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空间啊。

　　更可怕的是，在某次呼唤以后，除了回声以外，她听到了一点儿别的声音。

　　那是一种粗重的鼻息声。

　　发出这种声音的，绝对不是人类。艾玛赶紧闭上嘴，紧张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着鼻息声的加重，踏步声也开始清晰起来。

　　是某种兽类。

　　艾玛小心地往后退，直到转角的墙壁，贴在墙上继续盯着那个方向。

　　终于，一个笨重的牛头从走廊另一边的转角冒了出来。至少乍看起来是一头公牛，只是偏大一点儿。它行动迟缓，似乎连抬头都很困难，脑袋低垂到靠近地面。脖子上鬃毛浓密，细看身子上还长满了鳞片，在火把的光照耀下熠熠发光。

　　糟了……是石化牛！艾玛赶忙逃走。这种魔物在选修课上刚好学到过，它有一双细长、充血的红色眼睛，能将和它视线对上的生物石化。就算不去看它，它因为长年以有毒的植物为食，鼻息也是有剧毒的。

　　虽然因为石化牛的动作缓慢，通常情况下被认为危害性不大，可是艾玛自己现在的速度也不快好吗！

　　为什么城堡里会出现魔物？艾玛在脑海里狂吼这个问题。学院对于学徒而言，不应该是比家还安全的地方吗？

　　“救命啊！救命啊！”

　　艾玛放声呼救，不过这声音首先是让石化牛狂暴了起来。它的脚步声明显加快。虽然没有快到能追上正常人奔跑的速度，可是超过现在的艾玛毫无问题。

　　完了！完了！这是艾玛自出生以来最害怕的一次，比入学考试时溺水的那次还要害怕。深深的绝望已经侵蚀了她的心，让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对了！魔杖，魔杖在哪里？艾玛拼命在身上乱摸，但是魔杖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寝室床头柜上，是她写信的时候顺手搁在那里的。

　　艾玛回忆着几个攻击型的术法，念动咒语，往石化牛的身上攻击。不过徒手施法并不太顺畅，而且那盔甲一般的鳞片阻隔了一切伤害。那本来就是可以用来制作防具的魔法材料。

　　接着，她试图使出水箭咒、水球咒，不过都软趴趴的毫无力量，还不如刚才那几招威力大。

　　最后，她又尝试着念动土系魔咒，在地上、墙上创造出障碍。不过在石化牛笨重的身体碾压下，那些小土包瞬间就化作齑粉。

　　完了！完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