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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勉强演演吧 ...

  •   年云浅做了个梦。

      惊雷像倒挂的枯树,裂开在浑灰的夜中。

      雨势越来越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串成银针刺向地面,渗出一地血海,沿着三千阶梯一路向下染地三寸。

      冰冷的地下,魏道扭曲而狰狞的脸上闪烁诡异疯狂。

      “你会下地狱的!”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你不过也是枚可怜的棋子!”

      “被耍得团团转的可怜的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云浅就这样撑伞踏上血梯,剑身血未干,沿着来时路滴落绵延长梯。

      “地狱?那便下吧,无所谓了。”她将剑丢在地上,这把剑已经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不太想要了。

      水灌入口中,呼吸也无法畅通,跌入那无尽的黑暗中,像无数双手拖着她,置她于死地,在死亡窒息无限徘徊,难以脱身。

      山呼海啸中,年云浅好似又回到了五岁那年,那天也是下着雨,只是比今日雨势稍大。

      她一时贪玩离了家,回来时家早已覆灭,上到八十岁老妪下到尚在襁褓中的幼儿无一例外都无了呼吸,满地鲜血满目疮痍,她无助在雨夜中哭喊却无人应,没有一个人肯替她殓尸,年宅从那以后只余她一人苟活。

      从那一刻起,她就发誓一定要报仇。

      一日复一日不断练剑,不断提升内力,不断让自己强大起来,她只要力量,她只要绝对的力量,其他的都不在乎。

      “你以为你报了仇吗!哈哈哈哈哈哈!”

      魏道嘴角上扬带着一丝冷笑,眼中透出阴鹜让人不寒而栗,低声似是述说什么诅咒,围绕在她耳边一直抹不去,无法逃离。

      “喂?喂!醒醒!你别吓我!”

      榭季才从外面回来,手中碗都来不及放下,便看见尚在昏睡中的年云浅紧蹙着的眉,泛白的嘴唇和满身被汗浸湿的衣裳都在喧嚣她此时在承受怎么样的痛苦,一探她脑门,才发现温度高的吓人。

      又迅速起身接水将帕子打湿,轻柔放在她额间。

      年云浅只觉梦中的雨好似小了些。

      须臾,一股温和强大不属于她的内力盘旋在丹田上四处游走,安抚着躁动难耐胡乱窜的内力,如久旱逢甘霖,梦也渐渐变得模糊,那些刺耳的声音也慢慢消散。

      羽睫轻颤,眼皮艰难向上,朦朦胧胧中年云浅看清眼前的少年。

      五官俊美,光影婆娑中额前碎发温顺,他此刻紧闭双眸薄唇微抿露出好看的下颌线,少年束着高马尾正是张扬肆意的年纪。

      温润的感触自右手传来,眼前少年正在给她渡内力,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暴躁不安的丹田有所好转,连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为了演戏更加真实可信,她不得已自伤来博取榭季信任,没想到这次意外触发已经压制下去的毒素。

      但戏还是要演。

      “你是谁?”

      长时间喉咙干涩,导致一出口便是明显的嘶哑,还未说几个字就抑制不住连续咳嗽,嘴里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咳咳咳!咳咳!”

      “你醒了!”榭季有些惊喜的睁开眼,琥珀般的眸中流光万彩,顾不上多说什么他慢慢收回自己内力。

      转身小心翼翼捧着放在木桌上的水碗,碗沿磕破几道口,但也能勉强盛水,却在转身不小心碰到桌腿,倾然间木桌倾塌,灰尘四扬。

      年云浅一惊。

      榭季却不以为然,好似已经习惯了,捧着碗一步步小心走过来,“没事没事,这木桌年事已高,现在寿终正寝了。”

      “谢谢。”

      年云浅接过水碗,一饮而尽,之后便在腰间摸索着什么,但发现身上早已不是那白衣,而是不知道何处来的蓝色衣衫,有些宽大,明显不是女子所穿。

      “我叫榭季,对了,你是在找这个吧。”

      榭季拿出一截翠色青竹递给她,“你原来的衣裳已经不能穿了,所以我只能自作主张将我的衣服给你换上,你先将就将就,不过这衣服可不是我换的,你别误会。”

      “不过你这暗器挺有意思的,看着和普通竹子没什么两样,但却暗藏刀刃。”

      榭季借此仔细观察眼前人,昨日将她背回来后,就在这村边搭了个勉强可住的屋子,本来他是可以直接回到村中李大娘家中,但是当时还不确定眼前女子醒来是否恢复神智,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只能先在这委屈一晚了。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榭季歪着头。

      眼前女子唇色苍白,脸颊发红,眼下些许淤青,若蒙住那双震慑人心的双眸,整个人就像是雪山悬崖上一株出世绝尘的雪莲,但奈何对上那双眼睛便觉得雪莲无端染上缕缕血迹,圣洁而妖冶。

      令人奇怪的是这两者在她身上竟不觉得冲突。

      “我,我不记得了。”

      “你真的失忆了?”榭季心中信了七八分。

      “好像是的。”年云浅眼中生出懵懂之色,最是能蒙骗人心。

      她瞥到榭季颈脖上明显的牙印,昨日的记忆山呼海啸般涌来,“这是我干的?”

      “没事,我血多,多吃点就补回来了,现在有事的人是你。”

      榭季望向四周,好像除了眼前这个用稻草铺的床,没有什么地方可坐,可谓是家徒四壁。

      “你叫云倾,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为了报恩就想为我当牛做马,但我不喜欢你却推脱不了你的好意,你说等你处理完你的事后就回来找我,再然后你就知道了。”榭季并不知晓她的名字,也不知晓她的来历,话中真假参半。

      反正她什么也不知道,随便说说也没什么吧。

      “我叫云倾?当牛做马?”年云浅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别过脸,在榭季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抽搐。

      她还以为榭季会编出什么谎话,没想到是这种理由来诓骗她,这恶趣味真是够了,不过她还是顺着榭季继续演下去。

      “你有什么证据可证明你与我认识?以身相许这四个字可从我嘴里说不出,你在骗我。”

      年云浅满脸不相信,作势就要掀开身上的破败棉絮,离开这个地方。

      “等一下!虽然你无大碍,但是身上还有种奇怪的病,你现在还不能走。”榭季连忙拦住,“我真没骗你!你身上有种奇怪的病,你昨天就是发病了。”

      “病?我觉得自己已无大碍。”

      “你有没有感受到,除了头有些烫,你现在好的差不多了?”榭季得意地望向自己手掌,手掌上缠着纱布,“小爷的江旷春潮白可不是白练的!”

      看来他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了。

      “你什么意思?”年云浅眼眸一斜。他刚刚说什么?江旷春潮白?

      “我发现我的血可以让你恢复神智,你说奇怪不奇怪?”

      昨晚她一直不太安稳,时不时失去神智,每当喝了血后就会安静一阵,而且榭季所练的江旷春潮白可以极快的恢复她所耗费的内力和体力。

      “若我不认识你,那你为什么就那么巧刚好出现在这里呢?”榭季趁热打铁,“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专门来找我的啊!”

      年云浅没想到榭季居然误打误撞猜出自己是故意接近他的,面上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啊。”

      “是吧!”榭季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有些动摇了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居然被自己给圆回来了,真是太聪明了。榭季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好方法。

      “我认识一位神医,他医术高超,能活死人肉白骨,说不定他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这失忆之症他或许也有办法。”

      “你这病着实古怪,我建议你还是去看看,说不定就治好了。”

      “神医?”

      “薛南苍!江湖神医!”

      看他那表情云倾便知道肯定有条件,“所以?”

      “咳咳,就是吧,出门在外,你又丢了记忆,万一有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了,你不是很吃亏吗?所以,以后一切行事听我安排。”榭季一脸真诚。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是什么坏人?你不怕我下一次发病把你绑走吸干你的血?”

      “不可能!我武艺十分高强,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三次,上次那是意外。”榭季说的十分认真,“你咬了我一口,我还为了救你耗费心神,看到这个屋子了吗?我连夜搭的!”

      榭季眼巴巴望着她,“为了你,我一晚上没怎么睡觉,所以......”

      云倾扫视一番,嘴角有些抽搐,看着这个勉强算称得上棚的屋子,她真怕下一秒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砸死。

      但听他这么说,云倾心里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愧疚感,随即这种感觉便被扼杀在摇篮中。

      “没睡觉啊,要不你现在休息?”

      “不急,我保证待你见到薛南苍,治好失忆之症后,我话中真假你自己能判断。”榭季发誓,满眼真诚,反正等她见到薛南苍后就没他什么事了。现在这段时间有美人相伴也不错。

      “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绝不拦你。我呢,好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云倾垂首沉思,半响没有回话。

      “不急这一时吧?你的话我自是信的。”

      屋外阳光正好,驱散屋内那股腐朽发霉的味道。

      “你答应了?”

      “嗯。”

      “我们明日就走!”榭季双手比划着,眸中光亮似是比白日还亮上三分,“本来我就打算明日离开流水村——”他话语一顿。

      “但我还有未做完的事。”

      “何事?”

      “等会你便知道了。”榭季卖了个关子。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颗脑袋悄悄探出,鹿鹿扒在门框小声呼喊,“季哥哥,季哥哥。”

      榭季回头望去,鹿鹿怯怯地看着他像是害怕什么似的,磨磨蹭蹭不敢过去。

      “鹿鹿?你在那站着干什么?快进来!有什么事吗?”

      闻言,鹿鹿像是鼓起很大勇气,扭捏走了进来,“我娘亲让我给你说——”她紧张地偷看一眼年云浅,“让你们去吃饭,去吃午饭。”

      年云浅也在默默打量这个小姑娘,本来一身麻衣就紧紧巴巴,现下更是捏得皱巴,明明很害怕她,却还在不断偷瞄,还挺有趣。

      榭季看出她的紧张害怕,温柔拉过她那算不上干净的手,榭季的手刚好可以覆盖住她的脑袋,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别害怕,姐姐不是坏人,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谢谢鹿鹿啦,我们等会就来,吃完饭我们就去捉鱼好吗?”

      鹿鹿眼前一亮,“真的吗?姐姐也去吗?”

      年云浅默不作声,这个榭季待小姑娘倒是温柔。

      鹿鹿飞快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我娘亲说生病难受吃些甜的好得快。”说罢一溜烟就跑开了。

      “喂!鹿鹿!怎么没我的份啊!”榭季在身后佯装不开心。

      “那是给漂亮姐姐的!没有你的份!”鹿鹿说完转身一蹦一跳回去告知家人,连影子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开心。

      榭季撇着嘴,“看来那小丫头更喜欢你些。”

      手中的糖还有些热,想必那丫头用手攥了一路,加之天气日渐炎热,在这样的环境下,糖也难以保存,变得有些黏糊。

      喜欢?那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喜欢自己?

      年云浅微微出神,僵硬低头看着手中的糖,简陋的油纸保不住里面融化的糖,外表还有残留湿润的汗,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

      “你不会,感动了吧——”榭季偏过头,语气尾调拉长,准备调侃一番。

      “没有,我不喜欢吃糖。”云倾回过神,面色恢复如初,“你未做完的事不会是捉鱼吧。”

      “猜对了,你不是失忆了吗?你还知道自己喜好?”

      “我是失忆,不是失智。”年云浅觉得榭季智商有些欠缺,要是在浮云宗,连门都进不去。

      “不喜欢?正好啊!我喜欢吃,我帮你解决掉!”他作势就要拿走云倾手中的糖。

      云倾快他一步将手中的糖放在袖中,“不喜欢不代表你就能拿走。”

      “好,吃饭去了。”榭季笑着收回手,起身在前带路,“早上那小丫头来了一趟,我同她说你是我朋友,她应是知会家里人了,现在叫我们去吃饭呢。”

      “别拂了人家好意。”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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