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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陈煜然问:那我在佛祖眼皮底下吻你是不是也算上天见证的姻缘?
      贺铸安说他大不敬,佛祖生气的话就会觉得这小孩烦人。
      陈煜然明显不太开心又靠在车座上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又被贺铸安捂住了双眼。
      贺铸安从车上跳下来,望着远方。
      这里许愿不灵。贺铸安想。
      他上次在这里许愿“陈煜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到的这一天和之前那天一样,依旧有接连不断的虔诚信徒磕头朝圣。
      所以,是我们冒犯了这雪域神灵吗?贺铸安长久的望着那跪拜的尽头,风里传来转经筒的回声,牧铃的声音清脆悦耳。
      贺铸安和一位阿姨学了动作,从停车的位置便几步一叩首,沿着台阶跪拜上去。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只是迷茫地跟着人群拾阶而上。
      他好像不求什么,只是为了赎罪,为了那几句孩子话而赎罪。
      他走到尽头的时候双腿微微打颤,但还是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这样算不算道过歉了呢?能不能把陈煜然还给我?贺铸安站了很久才在冷风中吐出一口气来,然后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走走停停。
      他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在街边坐下来,就这样望着空旷的天空。
      裤子已经磨破了,衣服好像覆满了灰,手心上磨了几个血泡。
      他在街边坐到游人都陆续离开,他才又往车边走去。
      他不能把陈煜然带回去。
      他已经接受了陈煜然不会回来的事实,但还是会在骤然意识到陈煜然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情绪失控。
      他坐在车上把身子歪到副驾上埋头进臂弯里。
      陈煜然。
      他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晚上他又在宾馆的窗子前坐了一夜。
      手上端着一沓白纸。
      “陈煜然,我好想你。”
      他只是写了短短一句,想不起后面还要说什么。
      “陈煜然,我好想你。
      那年来拉萨的时候吃过的小店已经关门了,我想这个地方不太适合我,这些年每一次来拉萨都让人难过。一次丢了手机、一次出任务出了意外。
      好累啊陈煜然,我那么想你,却又害怕忘记你。开车过来的时候,很多人在路旁拦车,我搭了四五个人,到附近的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休息站休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崩溃,独处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已经快要忘记你闲聊的时候那种神采和姿态。
      我不想这样的。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是应该吻你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会在那天吻你。
      拉萨变了很多,算来我也有四年没有过来过这里,直到现在才见到了这城市地新样子。我想你会喜欢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描述。
      我在想下一站要到哪里去,想去你去过的地方,也想带你去逛不一样的风景。
      静怡说如果人死后灵魂还在世间,那你一定会守在我的身边。我想过很久,如果你在我的身边一定会很难过吧。
      想你走慢一点,又想你别留在我身边,也因为别人的痛苦自责。
      下一步我们该去哪里呢?我想直接去甘肃了。开车到德令哈,我想在那里,去找找二十五岁的陈煜然。
      他眼睛那么亮,我想了很久,想不出他一个人坐在托素湖边想了什么,也想不出他是怎样的心情等着我,一直等到返程的那天。
      别怪我来得太晚,以后再也不要你等了。”
      贺铸安在这里停了很久的时间,一半是他那些日子压着的悲伤和藏起来的情绪卷土重来,一半是让他喘不过气又发起低烧的高原反应。
      也许是这种脆弱濒死的感觉推着他到了情绪尽头,那些憋了很久的脆弱和眼泪都在这时候从眼睛里滑出来,打湿了一小片枕巾。
      他会在梦里见到陈煜然。
      有时候是一个片段,有时候又是长久地陪伴,甚至有些时候陈煜然会悄悄说什么话。
      发烧的时候总是昏昏沉沉,醒一会就又睡过去。很多时候贺铸安在想自己会不会干脆死在这里,但身体还是坚强的撑了下来。他在第五天彻底清醒过来,按时按点吃了饭和药,虚弱地去了一趟医院。
      过了两天他买了水和食物上路打算直接前往德令哈。
      德令哈的地图在他手机上弹了出来,贺铸安看了一会,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那天没写完的信。
      “陈煜然,下一站去德令哈好了,这些天病了很久,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真的很想见你,想到发疯,想到在生病的时候梦里都是你的影子。如果你要带我回家,能不能亲自来接我。
      选择这份职业的时候,我想过很多事,我没有家,也无所谓走多远。也许会在这土地的某一个角落死去,既然无人牵挂,我也就不会顾忌太多。
      但我也没想过,这条路还没走到头,就遇见了你。
      我有以为这样的幸福生活能过上很久很久,却没想到戛然而止。
      想你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常态,可是现在却有一点不甘心在里面。我总是想回到曾经那些你一个人给我发消息的日子,回到你身边拥抱你,来补上这些年都错过的那些阳光。
      我好想你。
      好想见一见你。
      现在有一点后悔了。
      回去见你的那天你在白布下面,我站在床前牵你的手。最后也没有勇气看你一眼。我怕看到你就走不了了,又怕看到你就没有力气带妈妈回家了,又怕真的看到你我就熬不过那天。
      可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
      我不是家属,也没有见你的资格,我很想你,却不能冲进去亲吻你的脸庞。
      有的时候会想很多,我的小然,等我的时候哭了没有?刀子扎到身体上疼不疼?有没有恨过我?”
      陈煜然只哭过一次。
      在贺铸安说他想离职的时候。
      他好像永远平和,永远耐心,永远都笑着望着他。
      贺铸安希望他再看自己一眼。
      他驱车来往德令哈的路上总是不说一句话。
      以前开车时间太久了会犯困,可是现在好像睡意都已经消失了,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张弓一样绷紧了。
      高速、加油站、休息区、高速……景色变得千篇一律,空旷的原野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孤独的灵魂。
      车上的音乐是很久以前陈煜然下载的,是三年前或者四年前的流行音乐,这些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贺铸安总是感觉自己跑在四年前的大街上,到了目的地就能打开车门,活蹦乱跳的陈煜然会扑过来,充满期待和快乐地说“欢迎回来”。
      他想,他也会开心的拥抱这样的陈煜然,然后说“我很想你”。
      贺铸安脑子里又回荡起陈煜然的歌声,他终于在无限循环的几首歌里找到了陈煜然的影子,好像这一切都不是白费功夫。
      为了抄近路贺铸安打算横穿戈壁滩。
      这是他下过最错误的决定。
      高原的景色千篇一律,植物少得可怜,进来之前晴空万里,十几分钟就刮起了沙尘暴,汽车的轮子陷进了沙子里,贺铸安只好垫着衣服把车开上来。
      跌跌撞撞的一路油箱空了大半,又走了快一个小时贺铸安才发现手机信号早就断开了,只是他一直没有觉察。
      软沙地开车是费油的,贺铸安在第四次把车从沙坑里带出来之后油箱就只剩下一格,他在沙尘暴里关好了车门,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
      风太大了,他点了三次又灭了下去。
      贺铸安咬着没点燃的那支烟,靠在门上笑了起来。
      沙子刮在脸上有一种生疼的感觉,他在沙尘暴里坐了很久,回到车里继续放那首听了一半的歌。
      他坐在车上就着手上的黄沙啃手里的面包,又喝那仅剩两瓶的矿泉水。
      沙尘暴刮了两天,贺铸安在看到茫茫戈壁的真实样貌之后沉默了很久。
      他显然已经忘了方向和路线,只能期待四面八方都是回家的路。
      他选了一个方向开车出去,却没想到车在半途没了油。
      戈壁滩里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却又冻的难以入眠,贺铸安感觉自己还是精神会先崩溃。
      他把陈煜然的日记和自己的笔记装进一个小包里,又最后一次抚摸方向盘和座椅,带着半瓶矿泉水和三片面包。
      陈煜然,保佑我,保佑我别死在这戈壁滩上。
      贺铸安弃车徒步戈壁,在阳光下歪歪扭扭走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但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坚持不下去了。
      戈壁滩的夜晚会有星星亮起来,地上的沙砾飞起来敲击在小腿上,陈煜然的声音又在他脑子里重复着。
      “可是我走不动了。”他在戈壁上跪了下来,把眼睛埋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陈煜然,你说人神奇不神奇?我已经很久没喝水了,眼泪却还是能流下来。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但我记得每一个夜晚,都像是坐在沙尘暴的中间,无助地等待一场梦和漫天的黄沙落下。
      戈壁滩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贺铸安坐下来抱住了那个书包,从书包下面的夹层里翻出来一个红布包缝制的护身符来。
      他现在很想陈煜然,很想很想。
      那是他最后的信仰,最后的爱,和割舍不下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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