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交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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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够。
阿尔希娅耳边回响着不属于她认识的任何人的声音。她凝神，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还不够。
她愤怒地瞪着眼前模糊的景物。那里好像站着一个人，又好像有很多人，却分明没有任何人。
阿尔希娅迫切地想让干扰她的噪音停下，然而她翻遍全身也没有找到魔杖。这世上有哪个巫师会弄丢魔杖？她为什么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因为你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货。
那个空灵的，带着回响的声音讥笑着说。
阿尔希娅想要大喊、尖叫，然而出口的声音却像是被掩埋在深海之中。
“……你凭什么指责我？”
——因为你是个没用的东西。
阿尔希娅提起嘴角笑了一声。失去了唯一的防身武器，现在她只是个等着被收拾的博格特，或者一只断了尾巴的猫。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她以发得出的最大的声音说道，“为什么放任我活着？”
——因为你还未见过……也还未品尝过……
“我什么都不需要！”阿尔希娅咒骂一句，“别想蛊惑我！”
——你真的不需要吗？
在这个问句里，那道原先异常清晰却分辨不清的声音逐渐变得像男人般低沉。
是谁？阿尔希娅想要看得再清楚些，她往前走了一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俯视着她……
斯内普。
阿尔希娅顿时感到昏昏沉沉，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按住她的头。
“你真的不需要我吗，阿尔希娅？”他问，像是确认，又像是恳求。
——不！你不可以失去理智，阿尔希娅！
她内心的尖叫疯狂地掀起一阵阵让她头晕目眩的回声，她仍然抬不起头。
——你应该永远沉着理智。你应该永远不犯错。
——否则……
“您说什么，先生？”阿尔希娅听见自己用干枯的声音问。
斯内普忽然注意到了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冷冽的目光似乎要射穿她单薄的躯体。
“你的魔杖呢？”他漫不经心地，用一种独特的、拖长的腔调问。
阿尔希娅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没在父亲之外的另一个人眼中见过如此轻蔑的神色。不，她真的看见他的眼睛了吗？
“何其愚蠢……”斯内普轻声说。他疏离地退后一步，眼神写满了不屑，仿佛和她交谈本身就是个错误。
——否则？看，所有人都会厌恶你！
阿尔希娅突然感到自己从周围的一切中抽离。她醒了过来，同时把手伸进枕头下，粗鲁地抽出魔杖。
阿尔希娅大口地喘息着，用手掌用力拍打布满泪痕的双颊。她现在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梦里的那道声音。除了自己还会是谁？
“阿尔希娅，”她试着用晨起嘶哑的嗓音呼唤自己。压抑的惊慌占据了她的思绪，以至于她在这几天里第一次希望自己从没有来过蜘蛛尾巷。
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放任自己逐渐平复呼吸。
科克沃斯似乎正在下雨——片刻后她发现那一阵阵的，水滴击打地面的声音并不来自屋外，而是楼上。有人正在使用盥洗室。
阿尔希娅感到自己似乎隐秘地期望着从斯内普脸上看到梦中出现过的神情。这听起来真是奇怪，但对她而言辜负期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承受厌恶；这才是阿尔希娅更习惯的关系。
她下床走出储藏间，没有在客厅多做停留，以梦游般的步伐径直走上楼梯。盥洗室外蒸汽氤氲，仿佛屋外的晨雾透进了这间屋子。
门半开着，于是阿尔希娅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被隔绝在浴帘的另一侧，阿尔希娅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轻颤。陌生的冲动缠绕着她的思绪。她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或者看见他的眼睛，并没有意识到这和从噩梦中惊醒之后焦急地寻找母亲的孩子类似。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进来。”斯内普说，阿尔希娅好奇他为什么能在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的情况下依然如此警惕。
他昨晚休息过吗？
“早安——我突然想起有事要和您说。”她说，同时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烦躁。如果他有兴趣问是什么事，并不难发现这只是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冲淋声停下了。
斯内普加重语气说道，“恐怕这里并不是交谈的地方，而现在你应该出去。”
阿尔希娅暗自松了口气。
“那么我在客厅等您。”她试探地问，生怕他听出她突然松弛的思绪：“我可以泡杯红茶吗？”
“你可以使用这里的任何东西，除了药材。”斯内普回答，随后水流的回响又开始充满那潮湿的空间。
阿尔希娅小声回答：“我明白了，谢谢您。”
然而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悄无声息地看向放在洗手盆边上的漆黑的晨衣。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物，无论是在霍格沃茨还是在家中。忽然间，一股奇异的燥热席卷了阿尔希娅的耳廓和上半身。
梦中那句清晰的话语仍然在耳畔回荡，而斯内普绝不可能问她那样的问题。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他的上衣。光滑柔软的黑色丝绸里包裹着一个小巧的物件。她立刻把手伸进口袋里，并且意料之中地摸到了一个装着清澈液体的玻璃瓶。
阿尔希娅把斯内普的晨衣放回原地，离开了盥洗室。她紧紧握着手中的药瓶，像使用夺魂咒之前那样冷静——直觉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至于为何重要，她无暇分心细想。
在走廊里，她又一次拿出玻璃瓶细细端详。有可能是吐真剂，但也可能是另一样她非常熟悉的药剂。
那是一种非常容易上瘾的东西，服用之后不需要多久就会感到飘飘然。
她目睹过母亲服用后的狂喜，像极了一个蹲在路边歇斯底里的麻瓜。她也见过翻倒巷的魔药店主前来送货，其中大半部分都是这晶莹剔透的透明魔药。斯内普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它是世界上最为软弱的人才会渴求的救命稻草。
他有所防备，这再正常不过。阿尔希娅想弄明白的是斯内普打算如何处置她。
但为什么？
假如他想从她口中得到所有关于魔法部的信息，这有什么？即便他打算用毒药控制她，这又有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如愿。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在意？
阿尔希娅没有看见自己泛白的指关节，心中逐渐泛起的空虚感让她感到茫然，就像在梦中被他注视时那样。
——
当斯内普回到客厅时，阿尔希娅面前摆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另一个杯子放在属于他的空位前；这是她从魔法部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
她抬起头朝他笑了笑。“给您也准备了一杯。”
斯内普一言不发地来到她的对面，似乎并不打算坐下。阿尔希娅想要拿起马克杯，然而斯内普先她一步握住了杯子。
阿尔希娅无声地看向他，目光里透出刻意的疑惑。
“怎么了？”她抬高声调问。
“你往里面放了那瓶东西？”斯内普问，阿尔希娅猜到他会像往常一样波澜不惊。于是她也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十分耐心地感知红茶散发出的醇香，“您可以给我准备一瓶解药。”
然而斯内普突然拔出魔杖一挥，杯子里热气腾腾的液体消失了。
“这是为什么？”阿尔希娅看着被清空的杯子，语气平静：“这难道不是您为了试探我准备的吗？”
“实际上，现在没有必要这么做了。”斯内普说。
“——既然如此，我猜那应该不是吐真剂。”阿尔希娅抬起眼睛，挑衅地仰视着他，“您舍不得看见我痛苦，是吗？”
斯内普相信他并没有看错，阿尔希娅眼中确实闪烁着与昨夜相同的亮光。他并不愿意深究她表露的是怎样的感情。
“迷惑剂。”他缓慢地说，“我希望得到主人的信任，但并非通过被人监视。”
他本打算用药剂为她制造出一切正常的幻觉，然而阿尔希娅却主动帮了他。
阿尔希娅盯着斯内普，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您还是怕我偷偷搜查您的房间，所以把那瓶药藏在了最贴身的地方？”
“是这样。”斯内普回答，随后屋子又变得安静。阿尔希娅的视线落回面前空空如也的茶杯，好像魂魄出窍那般。
过了一会儿，斯内普终于开口了。“我想我应该感谢你，阿尔希娅。”
这是一种让阿尔希娅感到坐立不安的语调。它几乎和那荒诞的梦境吻合，她不敢相信会在斯内普的话语中听到哪怕最细微的温柔。
“您不必这么说，先生。”阿尔希娅起身走到斯内普面前。这一切都那么像，除了此时她能够看向他的双眼。
“这是我作为您的合作伙伴应该做的，不是吗？”
她对马尔福、福吉、以及魔法部大大小小的官僚都说过类似的话；然而这次，她却看不清筹码和交易条件。阿尔希娅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哪里，于是她开始怀疑这仍然是睡梦的延续。
斯内普原先抿着嘴唇，但此刻注视着阿尔希娅的眼睛说道：“如果你有任何条件，也可以提出来。”
阿尔希娅清晰地听见心脏在耳畔搏动。回忆、空想和梦境纠缠在一起，而她无端地想要再次触摸斯内普的晨衣。她向他走近，几乎贴上他的身躯。
斯内普没有拒绝阿尔希娅的靠近，又或者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动作。
“我希望主人随意翻看记忆也不会对你我的关系起疑。”阿尔希娅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今晚您还没有改变主意的话，请帮我这个忙。”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