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与机神相会》汞

5、第二话 风从虎，云从龙

　　青色的鬼火似的光芒在几近真空的环境中游走。就在这电浆凝成的剑刃即将触及对手要害的瞬间，另一只德米德蒙立刻在这个位点聚起了反电场的盾使之消散。
　　——是诱导攻击。坚白立刻反应过来，并全速后退。这种行动对身体的负担极大，但他别无选择。事实证明他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只要再晚几毫秒，电浆剑便将刺穿他的驾驶舱。

　　状况前所未有地糟糕。不仅在于敌人变为两只德米德蒙这一事实，而更重要的是——坚白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有些急躁了，不像平日那般游刃有余。这不是个好迹象。……包括刚才的陷阱，换作平时的坚白，绝不可能躲不开。
　　下一秒，两名德米德蒙同时向坚白冲过来，他利用纳米机器构筑电磁盾。而就在这瞬间——

　　“坚白驾驶员，听得到吗？”
　　地上控制室传来联络。这种时候！——坚白在心里啐了一口。眼前的状况已经忙不过来了，这时还有什么事情？
　　“有飞行单位迅速向你靠近，是地上的机神！”

　　“啊？”

　　分神的瞬间，一名德米德蒙瞄准了电磁盾的薄弱之处。尽管大部分能量被卸，没能击穿赫尔墨斯的装甲，力度本身却足以将其击飞。眼看着便要坠回大气层——

　　背部撞到了什么东西。或者与其说“撞上”，不如说被什么给接住了。倒映在机神赫尔墨斯成像镜片中的，是另一架机神。坚白认得，这是那架从未被人使用过的机体。他现在正以一种类似公主抱的方式横躺在机神雅典娜手臂上。
　　坚白听见极轻微的电流声，这声音令他回忆起同地面控制室联络接通前的瞬间。紧接着便听见一名陌生女性的声音。

　　“……接通了！是控制室吧——你好！我、我现在接住了机神赫尔墨斯，请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是谁？”
　　问话的人坚白认识，是对德米德蒙战略部的部长金恩。

　　“我叫阿斯特，是一名整装师。”
　　少女回答。不过，比起整装师驾驶机神这点，坚白更关心此人的身体状况——驾驶机神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现在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哇！”

　　机神雅典娜飞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远距离速射。带着整个机身的负重却能如此敏捷，令坚白难以相信驾驶员仅仅是名整装师。

　　“好险！”
　　“阿斯特，你在那里做什么？”
　　“澪？……那个，我是因为看见战况似乎很辛苦——”

　　话音未落，又是一轮攻击。在机神雅典娜避开袭击的同时，赫尔墨斯亦调整姿势，恢复了飞行状态。

　　“别说这么多了，先解决掉眼前的家伙。”
　　“眼前的家伙。……咦？这难道就是德米德蒙？”

　　少女发出有些惊讶的声音。这反应是可以洞见的：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坚白的内心同样惊讶万分。

　　“怎么样，害怕了？”
　　“……没有！我会尽可能不拖后腿的！”

　　“好。首先我们得合作，你负责右边那个。至于武器，构成德米德蒙的材料非常坚硬，想要穿透它们，最好用的武器就是电浆。”

　　“电浆？那个要怎么……”
　　她似乎对此一无所知。然而下一秒，坚白便看见那机神极为流畅地将嵌入手臂的剑柄卸下来，紧握在手中。
　　鲜有驾驶经历，却总能像个熟手一般操作——假如说这是运气，那此人的运气实在是强到称得上上天眷顾的程度。

　　“这样就好了吧！”
　　“没错。另外，务必全程保持警惕。它们非常强，战场状况瞬息万变。不能轻视，不要血气上头。”
　　“明白！”

　　机神雅典娜开动引擎，以几乎弹射的速度向目标德米德蒙冲去。驱动机神行驶的是太阳能，只要不做出连续使用高能量武器的行径，便不会有能源枯竭的时候。
　　雅典娜直接贴近德米德蒙的正面——卡在它做攻击准备的空档。由于目标是削弱敌方，采用了最快捷的方法：贴近，向正面多个方向发射小型鱼雷。几乎不消耗能源，容易命中。另一个优点是，相比于形式接近于冷兵器的电浆剑攻击，鱼雷造成的冲击将导致一瞬间的分神。
　　攻击奏效了。瞄准德米德蒙受攻击的空档，电浆刺击迎面而来。

　　——击中了，但没命中要害，德米德蒙却趁着这机会试图反击：电浆剑的消散与收回同样需要时间，它利用自己的身体箍住了机身雅典娜的动作，攻击部位加温至白热。
　　就在白热的锐器即将接触到雅典娜的瞬间，银白的光芒于后者的机身表层浮现：八百万纳米机器在表面凝成了一层紧密涂层，扛下了这能烧穿机甲表面的一击。

　　这盾牌的效力就好像是神话中雅典娜女神的埃癸斯之盾，坚固异常。缺点是耗能巨大，无法坚持太久，且一次使用就将造成机体短时间内进行不了其他攻击。解决办法显而易见：短时间内以放风筝式的长距离走位恢复体力，等待下一次进攻机会。

　　在机神的作战中，保全机体的完整是首要目的。机体内部所含的大量纳米机械，一旦泄露，修补成本极高。尤其是在乌拉诺斯机构覆灭的现在，想要修理受损的机神，其中存在的技术难题是寻常整装师难以解决的，必须求助于还在服刑中的原研究员，届时又需要寻求政府的帮助……总之，机神的修理进程远比人想象中繁琐得多。受伤与能源耗尽而不得不延长战斗时间，二者相较取其轻。

　　机神雅典娜的驾驶舱内，整装师阿斯特一直着眼于眼前的战况不敢分心。另一头，因为有了援助者的加入，坚白的战术风格出现了明显的转变。
　　——那个驾驶部的首席回来了。他充分发挥出了机神赫尔墨斯的长处，以令敌人眼花缭乱的极快的动作在近真空的环境中穿梭。只要发现破绽，立即补上手术刀一般精准而疯狂的袭击。几个回合下来攻击命中三次，其中两次为有效的贯穿伤。

　　形势完全逆转。显然，眼前两只德米德蒙不可能在两架机神的阻挠下突破大气层——将军了。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点。

　　“……咦？”
　　已经拉远了与敌人的距离，对方却没有追上来。回头一看，阿斯特却发现刚刚还在同自己缠斗的德米德蒙正向着远离自己的方向行进。
　　“咦咦？？怎么这样！等等啊——”

　　“不用了。根据我这么多年与它们打交道的经验，它们要是全速逃走的话，就算是我……就算是赫尔墨斯也是追不上的。”

　　“那现在要怎么做？”
　　“回程。……你可能会觉得不甘，但是现在——”
　　“没有的事。”阿斯特旋即以爽朗的语气回答，“我听你的，返回地面吧。”

　　之后，果真如阿斯特课上看到的影像一般，机神降落在学院内一处涂画有停驻标识的巨大空地之上。只不过，过去几年间降落在此处的仅有机神赫尔墨斯一员，而此次有两人。

　　在距离空地最近的阴凉处，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正守在那里。降落期间阿斯特数了数：人数有六七名。她原以为是看热闹的学生，但随着靠近地面视野清晰，渐渐发觉那些人穿着的衣服并非整装部学生的白色制服。

　　回归。谁能想到以那种姿态俯冲，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却只有不痛不痒的颠簸——八百万纳米机械将冲击力度平滑地调整到了适应人体的的强度。驾驶舱缓缓打开，地表的温度与阳光令阿斯特有了回归的实感——即便驾驶舱的位置与地面仍有数十米高的距离。
　　她看见那队身着白衣的人从身前——从机神雅典娜的身前跑过去，看来真不是来迎接自己的人。那些人似乎是去往另一架机神旁的。这一幕令她觉得有趣，目光不由追随起那些人小跑的姿态。
　　她不禁感叹：哎，真不愧是英雄呀……

　　“——整装师阿斯特。”

　　突如其来不带感情的声音令阿斯特回过神来：几名身着漆黑西装、神情严肃的人正聚集在机神雅典娜的脚底。那些人的表情令她觉得可怕——稍微有些可怕。
　　“对，没错，我是阿斯特。……有什么事？”

　　“我们是对德米德蒙战略部的成员。”
　　为首那人说。
　　“——针对你未经允许驾驶机神一事，请尽可能配合我们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