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为裁》春山夜雪

18、拜师

　　魏雪知内视灵府，其中那团金光一直在细微地震颤着，经过她一夜的耐心梳理，终于恢复平静。但她能感觉到，要祛除心魔，这样做是远远不够的。

　　待她睁开眼时，旷远的晨钟已响了三声，阳光自窗棂穿过，斜斜洒落在地面上。

　　此处是天道宫新进弟子的居所，或许是由于天道宫占地实在广阔，每人竟然都能拥有一个单独的屋子，虽不大，却十分便利。

　　今日是开山大典的第二日，通过选拔的弟子，马上便要前去各处，拜见自己的师父。

　　魏雪知尚不知晓自己将会拜入哪位长老门下，她对天道宫的高位者能说得上有点了解的，也只有奉泽神君一人。不过，无论师从哪位，她都会好好学，毕竟她的仇人，是一夜之间连屠三城的大魔头，她必须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魏雪知提起冰魄剑，迈出门去。

　　宣悟殿上，新弟子们站在殿中，高阶的弟子们皆在前方阶上侍立，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端坐正中的一个小老头。

　　那小老头便是坐镇天道宫宣悟殿的若虚长老，他扫视了一圈，拈着雪白的一把胡须，笑眯眯地对身旁人道：“看看，今年你们的师弟师妹们，也都是很不错的苗子啊，不枉我昨日辛苦寻觅，精心挑选。”

　　离他最近的弟子忙应道：“师尊的眼光自是不会错的，师弟师妹们定然也会勤奋修炼，日后走出这宣悟殿，都是给师父长脸的。”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若虚长老但笑不语。

　　正在此时，殿外进来一人，那人身着一袭青衫，袅袅婷婷如一蓑烟雨一般轻盈走到殿前：“拜见师尊。”

　　若虚长老的笑纹更深了几分：“晴柳啊，又这么早去修炼回来了？你是大师姐，再勤奋，也不该忘了今日这等大事才是。”

　　那女子正是与魏雪知有过两面之缘的方晴柳，听了自己师父的训话，笑着答道：“是，弟子知错，定然好好关照新来的师弟师妹。”

　　言罢走到队伍最前端站定，正好在魏雪知左前方。她微微侧头，看向魏雪知，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魏雪知冲她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友好。

　　方晴柳笑容僵了僵。

　　若虚长老终于站起身来，慢悠悠道：“众弟子，从今日起，便是天道宫弟子了，修行最忌好高骛远，今后，要多听从师兄师姐教诲，一步一个脚印，踏实修炼才是。”

　　众弟子齐声道是，若虚便点点头，对方晴柳道：“今日便先带大家熟悉一下吧，初来乍到，不急，不急。”

　　方晴柳躬身应是，送走师尊，转身对一众新弟子冷声道：“且随我来。”

　　宣悟殿后，便是一处极宽敞的校场，木桩，靶子，武器，一干练武用具一应俱全。场边正有一人，弯腰拔着地上的杂草，现在还是大清早，她却显然已经做了很久，手掌和手指都已被磨得发红。

　　方晴柳对身后众人道：“修行自古不是容易之事，有的人偶然走了捷径，便处处想走捷径，对修行与天道失了敬畏之心，此是大忌。作为大师姐，好叫你们知道，修行最要吃得苦，看看你们宛柔师姐，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这才是修行的正途。”

　　众弟子好奇地向那边探看着，宛柔背对着这边，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魏雪知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修炼顿悟，往往就在细处，你们也该仔细体悟一番才是，”方晴柳回头看了看，笑着对魏雪知道，“唔，不如就你吧，去帮帮你宛柔师姐。”

　　魏雪知对上她的目光，朗声道：“是。”

　　便毫不犹豫地走到宛柔身边，将冰魄剑往背上一系，帮着除起草来。

　　方晴柳远远看了片刻，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剩下的人往场地中央走去。

　　宛柔这才回头看魏雪知，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圆圆的脸蛋绯红：“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魏雪知动作缓了缓，对她眨眨眼：“怎么会？师姐对师妹，为何要说如此见外的话？”

　　宛柔扑哧一笑，用手背蹭了蹭额上的汗。

　　魏雪知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道：“只是，光是做这些事情，如何能够提升修为？我看场中器具，也像练武，不似修行。”

　　宛柔也弯下腰去继续拔草，小声说：“师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锻体之后，方可修真。”

　　魏雪知想了想：“我听说，明照峰多体修，师尊莫不是曾经修行于明照峰？”

　　宛柔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正是呢，师尊如今教授的修炼之法，还多与体修相关，师尊曾修典籍，藏于宣悟殿藏书阁，只是，我不太读得进去。”

　　在师妹面前说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丝毫隐瞒。

　　魏雪知又道：“可是我看方师姐，生得十分纤细，倒不似我想象中的体修模样。宛柔师姐，你也不像。”

　　宛柔认真地点头：“正是，方师姐出自修行世家，入天道宫前已有些修为了，于修行一途上，她向来是有些自己的体悟的。再加上师尊离开明照峰已久，教授的也不全是体修那一套法子了。体修多男子，我们女修士，要修得钢筋铁骨，终归是不容易些。”

　　魏雪知若有所思，转而问道：“我们今日便是将这场边杂草全部除掉吗？”

　　宛柔苦笑：“是，但要全除掉是不可能的，此处杂草沾染灵气，生长得十分快，光靠双手，拔草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长草的速度。”

　　魏雪知看了看她身后，果然拔过的地方又有草尖冒头的趋势。她转头看向场中，只见空无一人，方晴柳不知带其他人转到何处去了。

　　“方师姐大概是带他们去别的地方修炼了，不过一般傍晚的时候，她会回来检查。”宛柔说。

　　魏雪知便停下了手：“师姐，我想去藏书阁看看，傍晚之前再回来，以灵力快速将草除去，也足以应对方师姐的检查。”

　　宛柔看了看四周，犹豫道：“我还是留在此处吧，万一她中途过来，我也好遮掩几句。而且，藏书阁的书我看过，并不怎么看得明白，去了也是白去。”

　　说完详细告诉了她藏书阁的位置，鼓励她多看一会儿。魏雪知也不勉强她，拍了拍手直起身来，便向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便在宣悟殿另一侧，修得如同一座塔，塔有四层，每层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架。第一层有一守阁人，看见新弟子来，倒是十分友善，给她指了体修典籍的位置。

　　魏雪知随便拿了一本，席地而坐，翻看起来。她痴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中，父母亲也会给她讲故事，念话本，指着三字经千字文一个字一个字给她读，如今她看起书来，就靠着一点一点挖掘这些封存的回忆，读得也十分不容易。

　　薄薄的一本书，读了大半日，堪堪读了半本。魏雪知抬起头来，望了望小窗外的天色，将书合上放回原处。

　　在回去校场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告别了守阁人，她往偏远处走了走。来的时候，她便发现宣悟殿周围的草地上生长的草都是相同的。她拔出剑来，运起灵力，唰唰几下将这片草地割了个干净，脱下外袍裹了，悄悄潜回校场。

　　此时尚未日落，场上仍然只有宛柔一个人，还在勤勤恳恳拔着草。

　　魏雪知走过去，三两下将草抖落在附近，又将外袍反过来系在腰上。

　　假模假样又拔了几下草，直到手上沾了泥土，转头对上宛柔奇特的目光，她才解释道：“我们两个人拔，跟师姐你平日一个人拔，拔草的数量定然是不一样的。纵然师姐为我遮掩，只怕方师姐发现破绽，我便去别处割了些来，反正一会儿就长出来了，想必不会被发现。”

　　宛柔便佩服地看着她，赞她细心。

　　不一会儿，日落之时，方晴柳果然回来了。四下查验一番，并未觉察不对，只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初来乍到，还懂得夹起尾巴做人，便吩咐她们今后几天还来继续拔草，说完顾自轻飘飘走了。

　　魏雪知与宛柔一同去洗净了手，又替她擦了些药，一边道：“宛柔师姐，你可知七杀榜设在何处？”

　　“这是自然，我也和别的弟子一起揭过几次的。”宛柔睁大了眼睛，“你要去揭榜么？可是你才刚刚入门，还什么都没有学到呢。”

　　魏雪知认真道：“师姐，每日只是除草，也很难学到什么的。我好歹也是筑基期，想必榜上也有我能接的任务。”

　　宛柔神情有些落寞道：“你说得有理，只是方师姐昨日出任务，未能去开山大典，被我顶上了，她消气之前，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你若揭榜出去，我或许可以暂时遮掩一二，但若时间长了方师姐察觉，告到师尊那里去，对你只怕很是不利。”

　　魏雪知微微一笑：“不怕，师姐只管告诉我七杀榜的位置，我自有法子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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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过渡一下，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