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山》深海鲤

47、旧事

　　“六弟与之有渊源？二姐也认识此物？”魏淼淼嘴里念念有词，拿着簪子对着光，仔细看起来。当初第一次见这簪子只觉得成色极佳，油润沁红，是难得的赤玉。宫中奇珍不少，她虽然不受宠，但是见过的好东西也是不少，自然没多在意。如今一番查勘，确实好像是在哪看到过。

　　她看着叶西灵严肃的样子，道：“此物我不识得，但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看着眼熟，感觉像是宫中贵人的旧物。叶小姐，容我问问李嬷嬷，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她说不定记得。”

　　叶西灵点点头。

　　“嬷嬷。”魏淼淼朝屋外叫了一声。

　　“哎。”李嬷嬷正好端着果盘进屋来。魏淼淼将此物递给李嬷嬷问道：“嬷嬷可识得此物？”

　　李嬷嬷年纪大了，眼力想是不大好，接过南红赤玉看了起来，看了半晌，神色却越发紧张起来。手里拿着的果盘差点摔在地上，还好叶西灵眼疾手快接住了。

　　李嬷嬷抬头有些惊慌地看着叶西灵和魏淼淼：“贵人小姐，此物是哪里来的？”她把钗子胡乱塞给了叶西灵，惊慌失措。

　　叶西灵沉下心来，道：“是我一个闺中密友偶然得到送与我，若是算起来，此物当是三皇子拿出售卖的。”

　　李嬷嬷听罢，一楞，“三皇子？”竟微微发起抖来。

　　叶西灵心中一定，拿起钗子蹙眉问道：“嬷嬷知道此物的来历？既知道，还请嬷嬷告知。”

　　李嬷嬷面露难色，看着魏淼淼道：“五公主，此物牵涉一庄旧案，宫中忌讳，从不敢轻谈。此物重现，已是不吉啊。”

　　魏淼淼道：“嬷嬷若是知晓，放心告诉叶小姐吧，叶小姐是个好人，上次我说有人相助于我，那人便是叶小姐。”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叶西灵，道：“我不识得贵人身份，既然五公主都这么说了，我要贵人答应我一件事。”

　　叶西灵点头答应：“嬷嬷但说无妨。”

　　李嬷嬷轻轻拍了拍魏淼淼的手背，道：“老婆子老了，伺候不了五公主太久了，贵人既然能相助五公主，想必自是有身份、有法子的高门贵女。五公主心善，从来不争。我要贵人答应我，我百年之后，在力所能及之处，护住五公主。”

　　魏淼淼拉住了李嬷嬷的手，道：“嬷嬷说什么呢？”

　　叶西灵朝着李嬷嬷行了个仕女礼，眼神坚定：“我答应嬷嬷。”

　　李嬷嬷点头，娓娓道来：“此物是从白山玉髓石中打出来的红玉簪，名南红赤玉，只此一把，价值连城。它的旧主是舒妃娘娘。”

　　魏淼淼眼睛一亮，“对，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是的，是舒妃娘娘，这是舒妃娘娘的东西。叶小姐，这样看来就对了。舒妃娘娘是六皇子的生母，照此看来，六弟肯定也是认出此物来了。”

　　叶西灵心中一沉，“舒妃？”原书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物？上一世她只知道六皇子的母亲是商女苏氏，在六皇子小时候就亡故，但从未知晓其中还有什么密辛。

　　李嬷嬷继续道：“时过境迁，很多事我都已经忘记了，但是这件事，我是怎么都忘不了的。舒妃娘娘是大魏首富，江南苏家的独女。庆王游历江南，与舒妃定情，苏家掌大魏一半的财富，无人能出其右，苏家嫡女嫁与了当时的庆王，以苏家的财力助庆王荣登大宝之位，后获封妃位。”

　　魏淼淼回忆道：“我记得的，舒妃娘娘人特别好。我小时候，其他的娘娘都不爱搭理我，宫女太监们阳奉阴违，只有舒妃娘娘，给我糕点吃，时常照拂于我。”

　　李嬷嬷道：“舒妃娘娘确实是个大善人，温润谦和，有善心，对宫女太监们都是极好的。五公主被皇上扔在冷宫不闻不问。舒妃娘娘见公主可怜，想亲自抚养，皇上不允，她还是时常遣人探问，送些东西来，时时关怀。可是这皇宫啊，本来就是吃人的地方，容不得善心的。”

　　叶西灵道：“我听说过，舒妃娘娘在六皇子知事之年病故的。”

　　“病故？”李嬷嬷嗤嗤一笑：“何来病故，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舒妃娘娘在生六皇子的时候中了毒，身子骨羸弱，只得在宫中将养，但是娘娘不是病故的。”

　　叶西灵蹙眉：“不是病故，此话何意？”

　　李嬷嬷的声音尖利，似有心事：“不知道。”

　　“什么意思？”叶西灵心跳得极快，一种不好的感觉充斥着全身，她拿着南红赤玉的手指微微发抖。

　　李嬷嬷却突然看着魏淼淼，对叶西灵道：

　　“我已是半只脚迈进棺材里了，这个秘密我藏了一辈子了。我看贵人面相，不是凶恶虚假毁约之辈。公主既然信你，我就赌这一把。若是输了，识人不清，老婆子合该如此。若是赢了，那就是老婆子积德赚了，还望贵人记住答应我之事。”

　　魏淼淼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问道：“嬷嬷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的？”

　　“今日机缘巧合，本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的，毕竟当年知道此事的旧人都去了黄泉路了，合该只有我一个老不死的，不中用了。”

　　魏淼淼看着，没由来的有些心慌。带着些哭腔抱怨：“嬷嬷这是说什么呢？”

　　李嬷嬷抬头看着叶西灵，眼中凄厉恐怖，“在舒妃娘娘病重当晚，有一宫女深夜曾来冷宫找我。她与我有旧，是我的同乡，只托我将钱财给她家人带回去。我不愿，追问是何事。她便将秘密告知于我。”

　　“她的原话是：‘舒妃娘娘倒在寝宫正殿，一把匕首直接捅在心口，舒妃娘娘握紧了匕首，看着像是自戕。娘娘宫中的大宫女是第一个看到的，大宫女禀奏皇上，找来了太医。舒妃娘娘流血不止，想是不行了。’我只道这人是说了做梦说胡话呢，打发她回去。谁知那便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结果第二天便传来了舒妃娘娘病故的消息，娘娘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被处理了。连他们身边亲近之人都没有放过。我因在冷宫，无人知道我与其有旧，逃过一劫。皇上让舒妃娘娘以皇贵妃之礼入殓。后下令，宫中不准再谈舒妃之事。”

　　魏淼淼脸色难看至极：“宫中人一直以为父皇不准宫中再谈及舒妃娘娘之事，是因为父皇爱舒妃娘娘入骨，怕谈及伤心。我今日才知，舒妃娘娘是自戕的……”

　　她喃喃自语：“如果照嬷嬷所说，舒妃娘娘是自戕的，可是我却不知，舒妃娘娘为何自戕啊？”

　　李嬷嬷眼神凄厉，道：“这正是我多年不解之处，舒妃娘娘是绝不会在那日自戕的。”

　　叶西灵问：“为什么？”

　　李嬷嬷道：“舒妃娘娘很爱六皇子，平日教导六皇子，也都如同寻常慈母一般。我记得很清楚，第二日便是六皇子的生辰，在前一日，舒妃娘娘特地遣人给五公主送来了很多东西，六皇子有的，也都给五公主备了一份。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在儿子生辰的前一晚自戕？舒妃娘娘的死必定有疑。”

　　叶西灵两指摩挲着南红赤玉的尖锐之处，若有所思。

　　魏淼淼看向了叶西灵，问道：“叶小姐，方才说这支南红赤玉是从三皇子处得来的？”

　　叶西灵沉下心来，道：“是我一个闺中密友偶然得到送与我，但肯定是从三皇子处流出宫外的。”

　　李嬷嬷开口问道：“舒妃娘娘的东西，如何会与三皇子有关？我记得当年舒妃娘娘的东西，皇上下旨尽数入陵，分毫不差，这南红赤玉，是舒妃娘娘所爱之物，怎会单独出现？”

　　叶西灵喃喃自语：“二公主好像也识得此物，舒妃娘娘之死，怕是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李嬷嬷谨慎地道：“此物是个烫手山芋，贵人还是莫将这东西随身带着的好。虽说当初的旧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了，怕是会徒增事端。”

　　叶西灵听罢深吸了一口气，给李嬷嬷行了一个仕女礼。“谢嬷嬷忠言，我记下了，今日知此密辛，多谢嬷嬷相告。嬷嬷与我的交易，西灵牢记在心。”

　　李嬷嬷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已不年轻了，背佝偻了，她怀里长大的公主殿下，她还能照拂几时啊？
　　她笑了笑，看着魏淼淼道：“我信贵人，如此，我便放心了。”

　　夕阳斜照，照在李嬷嬷苍老的容颜上，给那些岁月的沟壑平添了一些静谧的味道。

　　叶西灵看向了五公主，道：“五公主，西灵还有一事需要麻烦五公主。”

　　魏淼淼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中，没有回转过来。听罢，她抬头看着叶西灵：“何事？叶小姐直言即可。”

　　叶西灵道：“外女进不了皇子府，若是方便，还请五公主带我去见六皇子。”

　　“六弟？”魏淼淼向来极少出门，听叶西灵这么说了，满口答应了下来。嘱咐了李嬷嬷几句之后，便带着叶西灵直接前往了皇子居所。

　　魏淼淼有些不好意思对叶西灵说：“叶小姐知我与他……他们不太相熟，六弟行踪向来不定，且六弟宫外也有府邸，若是不在宫内，我，可能就帮不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