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山》深海鲤

45、交易

　　叶西灵接过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小口，便放在了一旁的方桌之上，心中若有所思，看着远处的一株枯木棉入了神。从窗格往外看去，那木棉老枝嶙峋，早已枯死，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被移除，突兀地立在矮墙的中间，大煞风景。

　　“小姐，二公主来了。”茯苓站在她身后，走上前一小步，俯身凑到叶西灵耳边轻声提醒，叶西灵这才回过神来，顺着前方看了过去。

　　二公主一如以往端庄典雅，想是在宫外，穿得随意了些，只着一身穿丝蜀锦宫装，却依旧贵气逼人，她不苟言笑，气质高贵，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大魏最尊贵的二公主。

　　叶西灵起身行了一个仕女礼。

　　二公主魏宝仪在小太监的伺候下坐到了主位上，随口说了一句：“不必多礼，看座吧。”她的仪态典雅，小太监恭敬地将茶杯捧到了魏宝仪面前，魏宝仪不动声色地接过，抬眼看向了叶西灵。两人眉眼相视，魏宝仪不知为何拿着手一滑，茶水溢了出来，“啪”的一声，上好的青都瓷杯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块。魏宝仪的指尖溅上了茶水，想是被烫到了，蹙眉不悦。

　　“怎么伺候的？这么烫的水是谁端上来的？”魏宝仪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语气严肃，一个小太监立刻慌张地跪倒在地。魏宝仪没有在意那些动静，并无失态，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人将碎瓷撤下去。

　　大宫女是二公主身边伺候的老人了，立刻吩咐小宫女沏了一杯新茶端了上来。

　　魏宝仪掀开茶盖之后看到了杯里的浮沫，没了兴趣，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瞥了一眼下首坐着的叶西灵，语气平淡，“叶小姐倒是我这的稀客，自宫中一别，怕是好长时间没有见了。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抬眼看着叶西灵，问道：“叶小姐今日来我这公主府，有何贵干？”

　　叶西灵心中明镜似的，二公主这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就是你和我没什么交情，来我这干什么。叶西灵笑了一声，并不在意。确实如此，她与二公主没有交集，就是原主，上一世也和这位大魏最尊贵的公主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叶西灵不卑不亢地说：“我有一闺中好友，是大魏皇商兰家的二小姐兰芸娘，我今日求见二公主啊，也正是因为我这闺中密友。”

　　魏宝仪有些疑惑，大宫女凑过去嘀嘀咕咕地和魏宝仪耳语了几句，“叶小姐说的兰家二小姐，就是送那个小偷画师来公主府的那位。”

　　魏宝仪听罢，脸上神情有些不悦，她看向了叶西灵，道：“叶小姐今日是来我这兴师问罪的？”

　　魏宝仪身边的另一个小宫女牙尖嘴利地道：“叶小姐，那位姓兰的商户确实托人给公主府送了一个画师来，那画师姓谢名台，仕女图确实有可取之处，二公主好心留下了他住在府上。但是那姓谢的画师，却是个贼，二公主好吃好喝地款待他月余，未料那人却是个烂赌鬼，拿了公主的赏赐日日去赌坊一掷千金，欠了债还不上生了贪念，竟然敢偷公主府的东西。前不久，已经打了一顿赶出去了。”

　　“公主还未与那商户问罪，叶小姐倒是自己赶上门来了。”

　　魏宝仪脸色不悦，怒斥了一声：“闭嘴。”

　　小宫女好像心有不甘，又是嘟囔了两句：“二公主，您啊，就是太善良，太好心，这才让谁都能来这公主府蹬鼻子上脸。”

　　魏宝仪不辨喜怒微微瞪了一眼那宫女，大宫女会意，立刻走上前去一掌扇向了那嘟囔着的小宫女。“公主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小宫女立刻醒觉过来，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嚣张的气焰顿时歇了火，脸上傲慢的神色没有了，有些惊惧地不敢抬头。

　　魏宝仪对叶西灵说：“是我御下不严，倒是让叶小姐看了笑话。叶小姐既然是因这件事而来的，我自然会给叶小姐和叶小姐的好友一个交代的。”

　　叶西灵说：“那姓谢的既然是赌徒，又偷了公主府的东西，怎么处理自然是公主府的事，我今日不是因为此事而来的。”她脸上的神色很淡，从怀里取出了一本蓝布做底，做工精致的账册，她走上前去递给了二公主，说：“我今日是来和二公主做个交易的。”

　　魏宝仪面露疑色，接过了这本蓝布做底的账册，随意翻开看了两眼之后，神色有些微妙起来，她瞳孔紧缩，抬眼看向了大宫女，大宫女知意，立刻行礼，带着屋内的其他宫女太监们退下了。

　　魏宝仪起身看向了叶西灵：“叶小姐该和我解释一下这是何物，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叶西灵说：“二公主想必不知，大魏皇商兰家的大公子已死，这是兰家大公子兰元宝在死之前留下的账簿。”

　　魏宝仪问：“兰家大公子的账簿上的账目，和老三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上面还有老三的私印。”

　　叶西灵冷笑了一声，“二公主可知道，兰元宝早就投靠了三皇子，说是三皇子的钱袋子也不为过。这些时日，怕是都在为三皇子奔波。”

　　魏宝仪翻看了账簿，道：“这里头不过是一些售卖进账支出，都是正常款项交易，若是老三的私印为真，大部分营利确实都是老三拿了不假。若是追究起来，老三也不过是私下与商户合谋挣了些银两罢了。”魏宝仪表情严肃起来：“叶小姐这是要和我说，兰家商户和皇子官商勾结吗？我这是公主府，可不是监察司，叶小姐莫不是找错了门。”

　　叶西灵笑了起来，灿若桃李：“我是来和二公主做交易的，自然没有找错门。二公主可知道兰元宝因何而死？”

　　魏宝仪道：“你什么意思？”

　　叶西灵道：“兰元宝是被刺客刺杀的，是有人想要灭口。我的人在那刺客手里抢了这半本账簿，若是只是三皇子想挣点钱，寻些正当生意做些买卖怕也只会被皇上训斥，可二公主可知，三皇子和兰元宝做的是什么生意？”

　　魏宝仪有些不明白叶西灵的意思，抬眼看着她。

　　叶西灵眸色如墨，她的声音冷淡：“三皇子和兰元宝做的生意是违背纲常伦理，违背大魏法典之事。拐带女子，进而贩卖，为娼为妓。”

　　魏宝仪有些薄怒：“什么？”

　　叶西灵继续说：“你说三皇子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大魏百姓能容他？大魏法典能免了他的罪？”

　　魏宝仪登时怒叱一声：“一派胡言，以天家之富，怎会做出此下贱之事？况且账册不全，本宫怎么能轻信你的话？”

　　叶西灵朝着魏宝仪走近了两步，道：“三皇子这生意挣的是暴利不假，最后一页那款项收入，如此高的利润，二公主觉得是什么生意？私盐？军火？大魏法典若是有人贩卖私盐、军火一经查实秋后问斩，杀无赦。二公主觉得三皇子做的生意是军火还是私盐？”

　　“交易军火，怕是有谋反之途，贩卖私盐，窃取国库之富。”

　　魏宝仪哑然，拿着账册的手微微发抖。是她小看了眼前这人。

　　她眼中情绪不定，但语气还是很镇定：“叶小姐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众人都说二公主和三皇子自小养在皇后膝下，姐弟情深，与其他皇子公主的情分自是不一般，二公主肯定是要给三皇子把这个窟窿补上的吧？”叶西灵的语气慢悠悠的：“二公主知道，我叶家向来护短，若是我将这东西给我父亲或我哥哥，求他们在皇上面前参三皇子一本，你说，三皇子做出这等禽兽之事来，皇上知道了，他不死也要脱层皮吧？更何况皇后娘娘还是一门心思望着三皇子继承大统的呢。”

　　魏宝仪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怒视着叶西灵：“叶小姐好大的胆子，说出这等话来。你这是？威胁我？”

　　“二公主言重了，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二公主几句话的事。我们只要个封口费而已，此事目前只有我与我闺中密友兰芸娘所知，我们要的，不过是兰家继续拿到大魏皇商的资格罢了。”

　　魏宝仪似在思量，半晌，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她摇了摇手上那本蓝底账簿，道：“那这东西归我？”

　　叶西灵笑道：“合作愉快。”

　　“慢走不送。”

　　叶西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二公主手上的这不过是个仿本，留给二公主做纪念吧，弟弟还是要自己教育的好。”

　　魏宝仪的眼中好像闪过一抹冷色。

　　叶西灵道：“我自小就知道，命还是要放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全。我既然说了，自然说话算话，这东西叶家只有我知道，这账簿的原本也自然是要留在我手上，我总要留点什么保命的吧。我可是亲眼目睹了兰元宝的死状的。”

　　魏宝仪手指太用力，攥得有些发青，嗓子也发干。

　　“你竟然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