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花盈九

3、如何能解

　　“偷听多久了？”时旭泰然自若的坐到石板上，手中把玩着曦月带来的小酒壶。
　　那人从完好的墙面中走出，站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只能透过细微光线瞧见穿着黑袍的斗篷轮廓。
　　“从神使大人在崖上被人劫持的时候我就在此处了。”
　　是他？为何突然出现在神都？
　　“劫持？”时旭手一顿，抬眸问道：“可有受伤？”且努力回想着刚刚曦月有无异状，除了那双因为失控而充血的眸子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近来觉得自己愈发疲劳，原来这毒竟然能让他身体的各项能力都退化成这样吗？
　　“没看清楚......”那人如是回答道：“几个摇摆不定的小喽啰，还能伤了她？”又想起刚刚在暗中瞥见的场景，孤身一人的少女狠厉而快绝地制服那几个人，到让他想起来另一个故人。
　　“你来做什么？”时旭一瞬间的晃神，强压下心头那股灼热的痛意。
　　“办点小事。”
　　那人冷哼一声算是答允，随即沉着声：“这么多年了，神族还是没能让你失望吗？早说这是个虎狼窝，被关在这里你舒坦了。”
　　时旭不语，紧皱的眉头忽然平展开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留念事物，可旋即而来的便是胸腔里的热源再也压制不了喷溅而出。
　　“你......伤得这么重，为何还要倒了药？”来人也不在躲藏，扶着时旭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切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半个月前我......”
　　时旭摇头，摆手示意他速速离去：“没用的，不过是无用的慰藉。”
　　“你——，哼，什么时候惜命才好。”那人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气得不轻撂下这句话。
　　“你......是来和我......叙旧的吗？。”时旭每说一个字都忍着心口抑制不住的痛意，继而又喷出了一口血。
　　“你中了这毒？”那人十分诧异看着时旭嘴边的血渍，忽然意识到这是谁炼制的毒药。
　　“你怎知我是中毒？”缓过劲的时旭突然意识到不对，再抬眼人已然消失在茫茫大海。
　　“不要伤她。”微不可闻地话语淹没在了浩瀚飘渺的海水中，平静的似乎从无外来者入侵的痕迹。
　　海浪不知疲倦的拍打着崖壁，掩盖了其下滋生的暗流，只是曦月站在崖上，风吹得她的头脑似乎清明许多，兀得开口：“你想要什么？”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天书如此回答她。
　　哪知曦月嗤笑一声，回身望向海崖另一侧，那里有一尊雕像，准确地说还未完工，只有一半静静地伫立在海面上，那神像的头还未建成，八千人族工匠就尽数被诛杀在这片海域。
　　无他，只因大长老心绪不佳。
　　她还记得那日嘈杂而凄厉的哭喊声、尖利的叫声把她唤醒，循声来到海边后入目得到便是满目猩红，整个海面都被血色浸染，哭嚎声不绝于耳，断肢残躯漂浮在海面上的数不胜数，人间炼狱也不外乎如此。
　　后面谁清理曦月倒是不知晓，那么浓烈的血腥味把她冲击的又失控了，怎么被抬回去的都一无所知。
　　无怪乎这神族的同龄人不怎么待见她，只是她实在容易暴走，也实在淡漠，看他人的生死淡漠，她好像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兴趣，机械地日复一日重复着的修炼和任务。
　　“你觉得可笑？”天书反问她。
　　“你觉得预言一定会成真吗？那位命定之子真的能为人族带来希望吗？”
　　半个月前，大祭司于神都天枢塔顶观星预言人族将有命定之子诞生，叛逆之徒威胁神权。
　　不多时，那道见之即杀的谕令便下达到四大神殿，彼时只有轩辕殿主时旭和曦月在外巡视疆域，不曾一同前往人间界。
　　哪知销声匿迹的许久的鬼族人和逆鳞的人突然出现，不仅袭击了半路上前去的曦月二人，连命定之子都被带走。
　　神族铩羽而归，疑心是内部出了奸细，立刻便有神官来告：对同族人出手救走了命定之人那人乃时旭大长老之妹。
　　一夕之间，轩辕殿长老因通敌之嫌下狱，神使昏迷不醒，就成了这半个月后的格局。
　　那预言中的人不过一介凡人，值得大祭司如此如临大敌吗？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问你的选择是什么？”
　　曦月摩挲着腰间那用作腰佩的珠子，哑声道：“活着，我要他们都活着。”
　　此时，暮色早已四和，只有神都灯火如白昼，远处传来丝竹宴饮欢快之声，想来晚间宴席已然开了席面，那二位的婚礼想必也开始进行。
　　一片欢声笑语，分明太平安逸，谁也不记得那些血腥、那些腌臜。
　　哪怕她对这个世间没什么挂念，但是她知道时旭肯定在乎那万千生灵。
　　闭了眼那猩红的血珠似乎滴在她的鼻尖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日意外激活天书后它给她看到的未来。
　　神族铸成大错引下天罚降世，无人生还。
　　一如神族记载的当年女娲娘娘补天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天罚。
　　只是他们没有如同女娲一样的神祇。
　　“只要你这句话便够了，宿主我会帮你的。”天书如是回应道。
　　可是代价是......
　　天书曾言它代表天道，曦月若是能扭转未来局势，必定不会亏待她，只是强行介入别人的命运代价未知，能撑过就皆大欢喜。
　　若撑不过......只能如那位一样的下场。
　　“我要怎么做？我要怎样才能救他？”
　　“别急，解毒的方法我会给你，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一定不能杀了那位命定之子，不然，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听到天书能帮时旭解毒，曦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冷静一下之后，心思百转，更多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眼见着曦月没有动静，天书随即开口：“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但是如今觉醒的我只是一半天书，还有一半供奉在天枢塔上，有机会拿到手的话，这世间对你而言就没什么秘密。”
　　此言不虚，曦月思忖着神族人每到六岁就会前往天枢塔接受天书的赐福，实际上便是由天书激发神力，天赋异禀者会分入四大神殿进行修炼，若是没有神力则会被赶出神都。
　　只是这天枢塔上的天书是一般已然匪夷所思，而这一半的天书便为神族带来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我放过他，岂不是背叛神族？”
　　“反正你对神族也没什么道德感。”
　　“......”
　　“你分明是神族的神器，为何......”
　　“我属于天下人。”天书啧啧道，思想境界不太高，比不过我前一任宿主，若不是神族这些年屠戮太过，也不至于找不出一个比曦月资质更好的宿主来。
　　曦月自是不知道天书的腹诽，只是现在与天书的精神链接太薄弱，不能直接查探其中的玄妙之处。
　　不过这一愣神的功夫，曦月掌心隐隐有感应，自然的摊开手掌，解毒的方子便出现在了其中：取黄泉冰晶、扶桑神木汁液、深海沉月水，三样至纯之水投入炉中炼化，最后辅以你的神力炼制成冰针......
　　只这三样？时旭毒发的症状也的确像火毒一类。
　　却让曦月犯了难，黄泉位于北境乃鬼族禁地，深海沉月之处又是海族的领地，海族与世隔绝多年，从不参与各族纷争，其实说白了就是海族平等的厌恶所有种族；只有扶桑神木在东海之东还算是神族的地盘。
　　这三个地方且不说天南地北的，还尽是艰难险阻之地。
　　这可如何是好？
　　曦月长叹一声，却没发现后方来了人，直到脚步走近，她才回过神，心道难怪天书跑这么快，原来是有人来了。
　　我看看倒是谁，竟然不怕她吗？
　　来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
　　......
　　脑子里全是平日里云阳渶犯花痴夸他的词，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太协调，配着这张脸，竟生出了别样的诙谐感。
　　曦月并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不是怕云阳渶指着她骂，只是怕自己忍不住打断他另一条腿。
　　说到此处，曦月才想起来，难怪今日云阳渶不顾她好姐妹的大喜日子也要来呛她两句，估计是因为这，但是她实在是忘记了。
　　“站住——，你给本公子道歉——”芒朔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搂着搀扶着自己的美艳佳人。
　　“我怕芒朔公子记性不太好，我帮你紧醒紧醒。”曦月邪笑着向他毕竟，眼神却锐利地看着他那不安分的手。
　　分明和他姐姐有婚约，却还在外面沾花惹草，芒朔这人好色游闲无度，在神都作质子，这些年祸害了不少姑娘。
　　不怪曦月看不上他。
　　上次曦月在这里打坐，芒朔没认出来以为什么新来的神众，立刻上去出言调戏，没想到曦月直接把人丢到了还崖底下，摔断了一条腿，想来今日应当是大好了，还来找她的麻烦。
　　“你......你要做什么......我父现下可是在神都你......”芒朔吓得直打哆嗦，一瘸一拐的往后退去，前面那人却还在逼近。
　　忽而崖底的浪花声愈发的大，已经到崖边，再往后退就......
　　“公子。”侍女都带出了哭腔。
　　扑通一声，便跌坐在地。
　　曦月懒得瞧他只丢下一句：“孬种。”
　　“你是夸父族的公子如何，在这神都做质子，连心气都被磨没了，酒色掏空了的身子，你是没有其他兄弟姐妹，难道夸父族还会让一个废人继任族长之位吗？”曦月倒是不客气，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今日这番诛心的话，日后要多少有多少，反正她日后是不会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给什么好脸色。
　　“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克死亲生父母，连亲姐姐都不肯抚养，时旭倒是个老实的，放在轩辕殿就和他亲妹妹似的，可惜还不是被你连累......”
　　还未对上曦月那骇人的目光，紧急的传讯钟声便从宴饮之处传来。
　　“有外敌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