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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藏在岁月(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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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午时起,天上便开始下起了小雨。
神里绫人撑着伞静立于神樱树前,雨水淅淅沥沥打在雨伞上,有的投入怀抱,有的坠入水洼。
在人类的记录中,神樱树的存在已逾千年,世事变幻,神樱仍存。
稻妻三奉行,天领奉行统管军事,勘定奉行掌控经济,社奉行虽与民众息息相关,却名声不显。
在孩童扮家家酒的游戏中,天领奉行的角色总是受到哄抢,大多有小团体中的领导者担任,勘定奉行次之,唯有社奉行受到嫌弃,被强塞给团体中最瘦弱的孩子。
那时年幼,乍然见到此事,心中愤愤。即使华服加身,父母安慰也难咽郁郁。在家人祈福时,独自跑到神樱树前质问。
父亲才不是软弱的人,社奉行也不是没用的职位。
直到无因细雨飘落,抬头看向苍穹时,捕捉到神樱树上那一抹特殊的色彩。
青年或是少年,竟于树上小憩,安逸祥和。
“小哥哥,小雨了。”那天也与今天一般,天气骤变,细雨不一会就变得又快又急,树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当时还想爬上去,却被某位神出鬼没的大人物戳破了幻想。
被吓了一跳。
若不是身处鸣神大社,还以为是遇到了悄无声息的高明刺杀。
美丽梦幻的大人物啊,蓦然就出现在身后,一拂袖,无根之水便不得近身,隔离了此片天地,仿若只有彼此。
此时似乎感受到了与他相同的庞大的孤寂,沉甸甸的压在心中。
大人物很快离开了,独留被惊艳的人怔怔站在雨中,看水的奔赴,看花的瞬间绽放。
空中漂浮着一朵水凝成的椿花,娉娉婷婷,这是大人物的礼物吗?
神里家有不少关于那位大人物的故事与画,从幼时到成年。
幼时的画像不甚明晰,脸部总是模糊的。所有的这些画像大部分只能体会到一种游离尘世的疏离,让人觉得被绘入纸上的人只不过是被画家捕获的山中的精灵,他的身边,风也是静的。看花看风,看云看雨,各式的静景。
唯有一幅悦神图。
身穿祭祀华服的少年,手持神乐铃,于夜色中翩然。他的身边有萤火环绕,夜幕做舞台,其余观众是一个个暗影,只能做个符号。明明是献给神的祭礼之舞,却不见神的影子。
「繁星依青天,列宿自成行」
这是画的题诗。
有电流游过浑身的脉络,心也为此颤动。
神里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真的是雷神吗?
在神里家初代家主心中,青天指的是神明,还是再不得相见的那位……
代代家主,皆得见这间暗室里的一切。
好奇从进入暗室的那刻起埋下,又在一次次的会面中萌发成长。
怎能不关注,怎能不将一颗心系于他身上。
他是少年心中最瑰丽奇幻的梦,是不晓世故奋不顾身的憧憬,却也是明晓世事后最遥远最无力的求而不得。
不是神明胜似神明。
不仅是声望,也是距离与时间。
五百年于他不过一刹,于人已是几度轮回。
或许初代家主也是明白的,不见归来人,于是寄情于山海。所以才有那一幅幅画卷和成册的书籍。
人要怎样抑制自己不将感情寄托给不应该寄托的人。
小时候,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存在是传说,是缥缈的海外仙山,好奇是奔赴人间繁梦的雨,越下越大,不可收拾。
待到父亲病重,才想了个开头,便在没有时间想了,继承人的事务并不轻松,还有母亲与妹妹需要照顾。
千思万绪不能抬首。
后来,竟真的捞起了水中的月亮。
愿意同归的月里大人,一日日相守的月里大人。
要怎样才能狠心放飞手上光。
做不到。
月里大人难得许下誓词,如今似乎应该相信,苦苦等待。
可夜里惊醒时,回想起明灭的背影,哪里能按耐一颗心的蜷缩。不怕你的冷淡离去,只怕自己是你的劫祸。
翻遍社奉行的藏书,剪出秽杂,将一切细细梳理,终得一点灵光。
常言世事如棋,而今,有了上得棋局的资格。
关键在于——神樱树和覆盖稻妻的结界。
关于神樱树的记载误差较大,最早在稻妻的初立,最晚在月里大人上任。有的人说神樱树是由狐斋宫大人种下,否则神樱树怎么会是狐狸的形状;有的人说神樱树是由将军大人种下,毕竟在稻妻的土地上,无一不是将军大人的威光与恩赐。
至于用处,据宫司大人所说,神樱树是吸收大地污秽,凝结人们执念的神赐之物。
而覆盖稻妻的结界,是四百年前,由月里大人遵从将军大人命令布下。
稻妻长年海禁,外来的商人旅客只能在离岛登陆,获得许可后才能去往其他区域交易游玩,结界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开口只在离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当下次灾厄爆发时,将会挡下外来的魔物与天空的责罚,为稻妻人民争取时间。
此为月里大人私下告知。
结界是怎样运行的?他曾问过月里大人。
“这个世界爱着人类。所以,我的请求得到了准许。我借用土地下的灵和人类的生的气息,以世界承认的术法为桥梁构建起周而复始的循环。”
月里大人说话模糊了重点,于是我知道,我不该在问下去了。
“绫人,要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在此世,超出的知识比魔神要可怕禁忌。”
这一隐秘的规则被月里大人当睡前故事般轻忽的讲出。
我已经觅到了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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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知道「椿」吗?
「椿」是由执权大人创建的“故事交流会”,兼领着情报组织的一部分工作。
它的成员皆是幻想的行家,拥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虽然从事的主业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是故事的讲述者。
在下不才,作为「椿」的一员,却还没有任何作品,“没有故事的小说家”这个称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在下的头上摘去呢。
“诶,感谢执权大人许诺给成员的自由,也幸好执权大人不会来问责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才使得我碌碌度过这么些时光。不过,谁想到这一任的「百闻」看起来温文有礼,性格却难搞的很,面对他总感觉要遭了,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一样。
唉……好想念前任的「百闻」,温柔耐心,怎么这一届就没学到他母亲的平易近人啊。”
“可是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只是勘定奉行一普通的差役而已。”
「椿」的一员,笔名「秉烛」的男人抱着只小猫,正舒适的晒太阳。
“还不是风雨欲来,自从执权大人退位后,稻妻开始不停的有小虫子小老鼠出没。”
“啊——执权大人,我好想您啊。”
秉烛看着他发癫,这位“没有故事的小说家”的精神状态一直是个谜,不过,哈哈,「椿」内部好像没有世俗意义上精神状态正常的人。
那没事了,大家都有点疯癫,那大家都是正常的。毕竟,执权大人并没有做出干涉。
“好了好了,我其实是来征文的。百闻的任务,要写一篇关于人的故事吧,半个月后送到编辑那。”然后他拿出一只钢笔,“用这个写。”
后来秉烛拆开钢笔看过,墨水飘散着樱花的味道,而且,等他写完停笔,里面的墨用之前是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只不过樱花的气味没有了。
这些事与现在无关,现在仍在进行中。
“那就是说我们终于能看到你的故事了,不错不错。大家期待了好久。”秉烛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膀。
“是嘞。”传递任务的家伙站了起来,拍点身上的灰尘,打算离开了。
“「有朝」,我会从心理上支持你的。”秉烛挥了挥手,过大的动作把趴在他身上睡觉的猫吵醒了,猫猫睁开眼睛,发现没事又睡了。
笔名有朝的男人没有再给出回应,从乡间的泥土路,朝着城市走去。
现在的时间,距离天下祭开始还有15天。
————
“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和我手牵着手,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天下祭上一同向将军大人宣誓,一同走遍稻妻城所有美丽的地方,直到走的脚痛得受不了,就随遍找个地方坐下,或者向地狐的雕像祈福,盛夏的风徐徐吹着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我和那个人并排着坐,看星星,看夜空,看绚烂的烟花不断升腾到顶端,然后炸开。
手牵着手,感受着彼此的心,心连着心,努力地生活下去。"
已经过了被称作少女年纪的女性,双手合十,许下愿望。
她每年都只在天下祭的最后一天来,在祭典最后的余热中许下同一个愿望。
"我知道我很普通,外貌也不出色,但是…活下去总得有个愿望吧,哪怕埋藏在心底,哪怕实现不了是个空谈。"
人间二十五载,她已经明白许多生活的道理。
被询问许下了什么愿望,她大方地回答,并不羞涩,因为生活已经教会她,羞涩只会退步,然后挨饿。
名叫响的女性,手上有许多茧子,手指上的较为粗糙,而手掌上的已经被磨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解释兼flag:
1.目前字数2200,周三前会补到3000。——2024.3.31留
2.字数24.4.5补齐
3.改了一点,修了错字——24.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