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柳归》客怀墨

3、青楼之谜（上）

　　鲜红侵染了青衣，顺着布料滴到地板上，形成一摊小小的血泊。妖怪闷哼出声，瞳孔更是骤然一缩，他再次抬头看向言锁秋时，眼里续满了怒气，可他并没有暴起，反而一步一步向言锁秋走去，任由利剑在他体内越刺越深。
　　言锁秋没有后退，房间里的脚步声好像是踏在了他的心尖上，他防备着眼前离他越来越近的妖怪，手中的剑随之用力，贯穿了面前布满鲜血的身体。
　　妖怪冷汗直流，却好似不怕痛一般，顶着剑锋狠狠掐住言锁秋的颈脖，赤红着双眼，手下突然用力，几乎是用着气音咬牙切齿地问：
　　“敢问阁下姓名。”
　　言锁秋被掐得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剑却是握得愈发紧了：
　　“呵……我叫……”
　　话音未落，言锁秋便使出全身的力，将剑彻底贯穿妖怪的身体。妖怪吃痛，手不禁卸了些力，他抓住时机，用力推开妖怪，沉声道：
　　“言锁秋。”
　　几滴鲜血溅到了言锁秋的身上，他毫不在意，只是将剑拔出，又对准跌倒在地上的妖，狠狠向下一刺，把妖怪钉在了用木头做的地板上：
　　“你呢？”
　　清朗的笑容忽地在闺房中响起，妖怪笑得眉眼一弯，轻轻用手拂去嘴角的鲜血。笑声越来越放肆，使言锁秋都不由觉得眼前被他钉在地上的妖怪可能是个疯子时，妖怪却停了下来：
　　“哈……我吗？在下——”
　　“柳霜醉！”
　　名为柳霜醉的妖怪突然拔出身上的剑，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就在言锁秋还未反应过来时，柳霜醉快速地已血作墨，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往他身上打去。
　　言锁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扶着柱子稳住身子，抬头时，妖怪已然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血泊一片，他不敢掉以轻心，用神识扫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就在此时，一条青蛇悄然无息的出现在他脖后，张口用尖牙狠毒地咬了下去，言锁秋痛呼出声，手疾眼快地抓起腰间玉佩就印了上去，玉佩在碰到青蛇时，霎时发出耀眼金光，青蛇眼里闪过片刻惊讶，忍着皮肉绽开之痛，将毒素全部注入言锁秋体内，便消散不见了。
　　言锁秋抓着玉佩脱力地倒在地上，倒入血泊之中，他的头朝向床底，本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时，却忽然对上了一双涣散的黑眸，言锁秋愣住了。
　　许久，他不顾身上的伤口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手中的玉佩随意的按在被蛇咬的伤口处，玉佩发出金光，灼烧着那处伤口，滋滋的声音传来，可言锁秋这时却顾不得这点痛楚了。
　　他就着一只手拿着玉佩往伤口上按的姿势，用另一只手将床底下黑眸的主人拖了出来，说准确点，已经算不上人了。
　　言锁秋细细观察着地上的人，定睛一看，竟是这芳春楼内原来的花魁，可她早已凉了个彻底的身体以及上面隐约可见的斑点，无一不在表现身前美丽的花魁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他沉思良久，微微摇了摇头，也只能低声叹了口气：
　　“看来……是件复杂事儿啊…… ”
　　言锁秋颈部上的伤口经过玉佩的“治疗”，蛇毒基本都散了，只留下淤青一片与两个圆圆的小孔，至于其他伤口，言锁秋这时也无心去疗，毕竟面前的尸体可不像自然死亡的样子，他重新将玉佩以及散发着血腥味的佩剑挂回腰间，敛了心神，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面前的尸体上。
　　他用手为尸体翻了个身，低头仔细地查看花魁的后颈脖，结果却使言锁秋出乎意料，上面洁白一片，竟是一点伤口也没有。这时，一股腐烂的臭味闯进言锁秋鼻中。
　　顺着臭味儿看去，只见花魁的心脏处破了一个大窟窿，上面还插着一把锋利的修眉刀，血液已经凝固，蠕动的白色软虫正在一点一点啃食着腐肉。
　　一阵战栗瞬间蹿上言锁秋的天灵盖，他默默收回放在花魁颈脖上的手，不自知地搓了搓有力的手臂，心里盘算着：
　　“这芳春楼……好像不止这点秘密啊。”
　　忽地，言锁秋颈部猛然一痛，两个黑色的小孔泛起红光，留下猩红的鲜血，一种未知的神识凶猛地闯进他的意识中，胡乱搅着。
　　他眼前一黑，快要失去意识时，脑海里闪过一双熟悉的赤眸，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
　　“呵呵，找去吧——”
　　语毕，言锁秋眼中泛起云雾，只一瞬，便失去了光彩跌倒在地，余留身上的玉佩还闪着微光。
　　许久，意识回笼，他动了动眼皮，微微睁开眼，眼前事物几经变换，最终又化成了花魁的闺房，只是凌乱至极，而他的身体，也随之隐了去，只剩丝缕云烟。
　　闺房内，芳春楼里的那老鸨此时正满脸不屑地抱胸站着，她轻轻哼了一声，用脚踢了踢身旁衣衫褴褛，“低声下气”跪着的落魄女人：
　　“哼，曾是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要跪着伺候男人。”
　　生前的花魁眼里还透着坚韧，她握了握拳，颇有不服道：
　　“本宫就是落到了你们手里，也绝不可能屈服的！”
　　老鸨，掀了掀眼皮，狠辣地笑着：
　　“哦？来人！送我们的公主去‘下面’看看，我看你不服也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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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一转，言锁秋只感觉五腑六脏都移了位，像是有人在故意折磨他似的。
　　“啊——不……唔！”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缓了缓，抬眼看去，眼前场景却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眼前，貌美的花魁被人强压在身下欺辱，雪白的小脸布满红色的巴掌印，时不时留下几行清泪。而她身后的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动作粗暴的进进出出，那模样只想是把花魁当作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她重新咬紧嘴唇，将满腔悲戚硬咽下去。不过多时，身后那男人餍足地露出笑容，掏出两文钱，施舍般丢在花魁散落的发丝旁，离开了。
　　花魁绝望地望向一旁的地板，下一个对这具身体虎视眈眈的男人早已开始了动作，直到满足，再丢下两枚铜板……
　　言锁秋看着这一场活春宫，嗓子却是哑得说不出话，心里好似有一块大石头压着，非要压死他不成。
　　他摇摇头，看着眼前场景变化，居然有些习惯这种要命疼痛了，真是可怕。
　　眼前事物变来变去，最终还是回到了事情的起因——花魁的闺房。
　　老鸨头昂得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她抬着头，语气危险地命令着花魁：
　　“你，记得处理好你这里的尸首，别让人发现了。”
　　花魁端坐与梳妆台旁，她冷静地凝视镜中反映出浓妆艳抹的成熟人影，语气带着说不出的生硬：
　　“知道了，对了——”话锋一转，她扬了扬眉，“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
　　“不用管，我会解决的。”老鸨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
　　花魁转过身，低低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这只是闹了妖，对吗？”
　　老鸨神色一凛，冷冷道：
　　“管好你自己。”
　　说完，她徒留房内孤独一人的花魁，丝毫不带留念地离开了。
　　门被拉上，花魁还是静静坐在铜镜面前，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冷血女人，她不禁喉头一酸，微微皱起了眉，而又展颜一笑，站起身朝床边走去。
　　床上，一具青紫的男子身躯躺在上面一动不动，言锁秋因着没人可以看见他的缘故，悄悄走进了看，只是这一看，便让他汗毛直立。竟是之前死去的徐家嫡子！而他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定是没了呼吸。
　　言锁秋挑了挑锋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看来这徐家嫡子之死，妖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在这呢。”
　　他手指蜷了蜷，危险地看向花魁，花魁好似不知道这房间内还有第三人的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徐家嫡子，已及笄，家里有个纺织妻子，父母年过半百，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不过——”
　　“把他们都杀了就不会暴露了吧。”
　　说完，花魁颤抖着手伸向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大，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笑得弯下了腰。闺房内回荡着她吓人的笑声。
　　她猛然噤声，害怕地收回手，抬起头时眼眶已然续满了眼泪，她鼻尖通红，脸上笑意荡然无存，预留眼框里要掉不掉的悲哀，她呆滞念念出声：
　　“怎么偏偏就是我呢……”
　　“怎么偏偏就是我呢——！！”
　　忽地，她如同无法忍受般突然爆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因着与地板的摩擦而发出尖锐的噪音。
　　她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眼泪糊了满脸，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滴了下来。那些精致昂贵的胭脂饰品全都被她拂袖一扫摔在了地上，珠宝银子散了一地。
　　在此期间，言锁秋默默站在花魁的不远处，面色平静地抱胸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冷漠也有，悲哀也有，施舍般的可怜更有，可毕竟事已发生，这是她自己的“缘”，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个十分正义的人。
　　许久，花魁终于冷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原本清冷的样子，她靠着床柱脱力的滑下，眼神失焦地看向满地狼藉，无助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又是谁。”
　　谈到此处，言锁秋有一瞬失神，随后默默他舔了舔嘴唇，不语地继续看了下去
　　花魁话音刚落，眼睛瞬间一亮，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捡起一把附近的修眉刀，坚定地紧握刀柄，缓缓对准心口处，嘴里还低低念叨着：
　　“我叫白瑞临！是边疆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是下贱的艳怜——”
　　语毕，白瑞临毫不犹豫地将冰凉的刀片刺入皮肤，她吐出一口鲜血，渐渐歪了头，咽了气。
　　最后，言锁秋凑近她，才听清了她如同呢喃般的话语：
　　“哥……说了要…要保护小瑞一辈子……你怎么……食言了……”
　　哥哥，我要真的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