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助我成霸总》木子方

1、初入魔都

　　上海南京路。
　　财富大厦一楼一家全国连锁的幸福咖啡店。
　　上海是全国拥有咖啡店最多的城市。小小的幸福咖啡店，真的不起眼。
　　外头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路上车水马龙。空气中夹杂着燃油味和喧闹声。男人西装革履，女人打扮前卫，妆容精致。
　　2009年深秋时节，寒风凛冽。一只冻红的手握着咖啡店的门把手，推开门，怯生生地走进来。温暖的气体迅速包围了女孩的身体，顺带模糊了视线。她微微低头，大拇指划着圈擦拭着镜片。
　　环顾一下咖啡店，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她径直走到前台。快速扫视墙上的菜单，“魔都的咖啡真贵呀，一杯拿铁要30几块钱啊。”一边嘀咕，一边盘算着。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准备面试，脸皮薄，又不好意思白坐里头。寻思着总要点些什么东西。
　　“您好，请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员一脸假笑，对眼前这个打扮寒酸的女孩子，她并不打算做过多的产品推销。
　　“我要一杯美式。”女孩回答道。
　　“现金，还是刷卡？”服务员嘴角鄙夷地抽动了一下，立刻恢复职业性的微笑，心想“果然点了一杯最便宜的。”
　　“现金，还有优惠券……”尾音微弱，女孩不好意思地从背包里抽出一张咖啡优惠券和10块钱人民币。这张优惠券还是室友送的，终于派上了用场。
　　上海人有点排外情绪，即便是底层的服务员也是如此，充满了优越感。
　　女孩丝毫没有察觉到服务员高傲的气息，仍是一脸纯真好奇。
　　女孩名叫方芯，21岁，南京文理大学工商管理系大四学生。工商管理据说是最难就业的专业之一，所以她早早地准备注册会计师考试，为以后进入会计师事务所铺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2008年，经济危机席卷全球，经济萧条。2009年，经济危机的余威尚在。很多企业减招或者不招人。本来不好就业的她，这下更加焦虑了。
　　找工作屡屡碰壁，内心已到崩溃的临界点，她疑惑“难道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吗？”
　　听闻上一届的学姐学长悲惨交加，要么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找到工作的，除了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国企之类的，其他的不是降薪就是被辞退。即便如此，她从未想过去安稳的单位。
　　安稳，往往意味着收入有限，她想去私企挣大钱。“不要在能奋斗的时候选择安逸”，这句书里看到的鸡汤，时刻激励着她。
　　老家银行面试还未出结果，她仍旧穿梭于几大求职网站，不停地刷新、投简历。终于收到了华诚会计师事务所的实习面试通知。即便只是实习，也能攒点工作经验，她对面试满怀期待。
　　华诚是一家大型的内资会计师事务所，业内排名前五。她把它当成救命稻草，要紧紧抓牢。华诚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她留在大城市的一把钥匙。
　　人生地不熟，为了避免迟到，她早早来到面试地点。瞅一下手里破旧的诺基亚按键手机，离正式面试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只好找个地方坐下打发时间。所以她就来到了幸福咖啡店。
　　身上的西服套装是租来的，35块钱一天。原价50元一天，眼睛鸡贼地发现西服内衬脱线了，跟老板好说歹说，大刀砍下了十五块钱。十五块钱啊，她心里乐滋滋的。
　　脸上抹着廉价的粉底液，涂着淡淡的口红，不会太多的化妆技巧。胜在年轻，脸颊白里透红，赛过一切昂贵的腮红。
　　6是方芯的幸运数字，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六号桌，希望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六号桌正好在窗边，方芯时而看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而新鲜好奇地环顾店内，咖啡馆的常客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悠闲自在。一个个衣着打扮气派十足。她低头瞅了瞅起皱的西服，咖啡杯壁上反射出毛躁的头发。她并不懊恼自卑，等她扎根上海，她也能成为他们。反倒学着电视上，用小勺拨弄着咖啡，小资情调十足。
　　哎呀，别看了，进来是要干正事的。面试不成功，她就永远是看客。她更想成为局中人，努力压制内心躁动的情绪，沉下心来，闭目默念自我介绍，“您好，我叫方芯，今年21岁，南京文理大学工商管理系大四学生……”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又开始背华诚的企业发展史。
　　她沉浸其中，周遭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
　　突然，窗户外似乎有一道光影晃动。
　　她睁眼、瞥向窗外，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倒在地上。男子脸色发青，手脚还在抽搐。顿时，男子旁边围起了人，却无人上前施救。
　　周遭的人好像生怕救人被讹，无动于衷。有人驻足，有人看一眼就离开，有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这也不怪路人。前几年，南京发生一起引起全国广泛讨论的案件，一位年轻的男子好心扶起倒地的老人，反被讹。法官一句质问“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将政府公信力严重挫伤。正是这个案件发生后，社会开始演变成“不敢扶、不能扶”的风气。
　　男友王亮常常耳畔叮嘱“遇事要学会保护自己”。她警觉地抬头环顾周围的环境，有监控、有很多路人，她不怕。嗖地一下，冲出咖啡馆。全然忘记了王亮的另一句“名言”：“不要做出头鸟！”
　　她像离弦的箭，嗖的一下飞奔过去，扒开碍事的围观人群，来到男子身边。双膝砰地着地，顾不上疼痛，俯下身子呼叫：“醒一醒！醒一醒！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男子眼睛虚弱地掩着，只剩一道缝。最后一个眼神，似乎看向方芯。倏忽地，无力地，闭上了眼。她摸了摸鼻息，发现男子呼吸已经消失，接着摸了摸脉搏，还在跳动。
　　心肺复苏的黄金时间只有4分钟，她立即将男子身体轻轻放平一边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一次又一次，不间断地按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不敢有半点松懈，奋力抢救。不知过了多久，她精疲力竭，男子的情况依然没有改善。方芯赶紧更换方式，慢慢地将男子的头转向一侧，一只手按压男子胸前，一只手进行捶打。
　　她绝望地哭泣了，救不回来怎么办。生命猝不及防在她眼前溜走了，束手无策。幼时的恐惧与无助，仿佛再次从丹田扩散至全身。突然，身后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眼睛一亮，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她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很快，医生接力救援。
　　终于能歇口气了，方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顾不上地面脏不脏了。远处的景致变得模糊了，摸摸眼睛，眼周空无一物。低头一瞅，黑色塑框眼镜因剧烈运动顺着鼻梁滑落至地上。一同遭殃的还有崩掉的西服扣子。她瘪了瘪嘴，再一次俯身寻找。找不到的话，退租衣服的时候就要赔钱了。万幸，在一个路人的脚下找到了扣子，差点被踢进了下水道。她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没多久，医生说道：“动了，他恢复意识了。先生，您好，您叫什么名字？别睡过去……”男子气若游丝，外围环境嘈杂，医生俯身贴耳。
　　“许……靖……”
　　“许先生，别担心，我们马上送您去医院。”转头对护士说道：“快把担架拿过来！”
　　护士和医生合力，男子被抬上担架。路人不约而同地鼓掌叫好。男子微微睁开眼，歪头，透过人缝，只看到一个瘦弱女孩的背影……他哪知道，这一眼便是万年。
　　救护车鸣笛长去。方芯仍瘫坐着，喘气起伏不像之前那么大。十几分钟高强度的施救，不是那么容易缓过来的。天气寒冷，但是方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眼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少，她再这么坐在人流攒动的街道上，就像个显眼包了。右手扶着地面，强撑着站起来了。
　　好啦，得干正事了。一看手机，离正式面试时间还有半小时！有点赶了，她赶紧找到卫生间，整理一下妆发。
　　大步走向大厦一楼，刚才紧张的施救反而让她一身轻松，自信满满。
　　“您好，请问华诚会计师事务所在几楼？”方芯礼貌地问着保安师傅。
　　“21楼。”保安师傅淡漠地答道。每天都有这样问楼层的人。说完眼神瞥向身旁的大厦楼层分布图，示意方芯仔细看看，别老是问些白痴问题。
　　方芯仔细看了看，在21楼的标志处看到了陌生而向往的“华诚会计师事务所上海总部”。
　　门禁处穿着光鲜亮丽的人进进出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张卡。
　　“师傅，我是来面试的，能帮忙刷一下卡吗？”说着掏出手机，翻出手机里的面试短信给保安师傅看。
　　滴的一声，门开了，方芯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好像进入了梦境一般。要是以后能在这里上班，该有多好呀！
　　到了21楼，门口乌泱泱地坐着一堆人，女孩居多。言语间，发现好多是顶流和中流985毕业的，过往实习经历也很亮眼。方芯只是普通211的，注会通过科目也不多……
　　对比之下，方芯瞬间怂了。深吸一口气，挤出微笑，她努力放松。秉着“输人不能输气势”的精神，昂首挺胸走进面试室。
　　面前坐着三位面试官，二男一女。居中的女面试官先发话：“你是方芯吧？”
　　方芯正襟危坐，巴拉巴拉输出一段自我介绍。
　　女面试官：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方芯：我希望先从华诚的实习生做起，一步步提高专业能力，争取两年考过注册会计师考试……最后成为华诚的合伙人。”
　　方芯的豪言壮语惹得女面试官噗嗤一笑，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有点痴心妄想。
　　接着随意问了几个常见的问题。全程是女面试官主导面试，一旁的男面试官只是静静地坐着，观察方芯的表现。
　　眼见问得差不多了，女面试官停顿了一下，侧身望向右侧的男面试官。
　　那人年纪不大，神情略显憔悴，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女面试官左侧的男士五官同样的端正。到底是大企业，招的员工都这么养眼。
　　她扶了扶重重的黑框眼镜，低垂眼眸，胸腔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是那么的普通，丑小鸭一个。
　　右侧男士点头回应，女面试官这才来了一句，“好了，面试就到这里。”
　　方芯愣了几秒，正前方的女面试官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注视着她。
　　哦，这就结束了？方芯缓缓起身，躬身告别。
　　出了面试室，她脑袋一头雾水，只想着怎么应对面试题，面试官谁是谁都记不得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便能看出右侧的男面试官更有话语权。可她全程视线就没在他身上停留过一秒。
　　哎，自我感觉表现一般。有的问题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八成是没戏了，方芯一身沮丧，含胸驼背地赶往上海火车站——得滚回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