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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御泽】喜欢 ...

  •   ·原设-三年级御幸和二年级泽村,御幸引退后
      ·暧昧暗恋期

      ————————————————————————

      “喂,你不觉得那个笨蛋最近有点奇怪吗?”

      仓持逮住了在下课之后想趁机混进人群溜出去的御幸,无视他发出的抗议,用手摁住他的肩膀,强行把他留在了座位上。

      御幸崩溃了。

      这是今天第六个这么问的人,像串通好了一样,每过几个小时就会带着担忧的语气和求知的神色,以想私下跟他谈一谈的理由把他叫到一边,然后提出跟上文相差无几的问题。

      简直完美遵循着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在他把这事儿打包放进名为“遗忘”的垃圾桶的前一秒,通过相似的场景和相同的问题让他回想起来,以便他像记住自己名字一样记住这件麻烦且难以解决的问题。

      “为什么都来缠着我问啊,我好歹也算个准考生!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还有这种事情不应该去问奥村吗?他才是球队现在的正捕手吧。”御幸觉得自己简直成了“泽村事件处理局”,他看起来有这么空闲吗?“仓持你英语补完了?我记得下节是小礼的课。”

      “谁跟你扯这个了,”仓持脸色不太好,显然是被御幸的话勾起了他最不愿回忆的记忆,但想到最近泽村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反常举动,作为前辈还是要关心一下那个白痴,“我觉得泽村太奇怪了,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他最近心不在焉的,感觉总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瞎忙活。金丸也说这几天在牛棚的表现不尽人意。他不是经常往你这儿赖着吗,你问问他到底怎么了?明天和桐生有比赛吧,这样下去恐怕会有些悬。”

      御幸听着皱起了眉头,脸上习惯性挂着的轻飘飘的笑容淡了。

      最后仓持一锤定音,“秋大马上就要开始了,别到时候栽在这里。”

      -

      “今天的投球完全不在状态,太用力了。”

      奥村在接了大概十几个偏离他call的位置之后,终于摘下面具喊了听,向投球区跑过去,一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毫无修饰的评价。“如果你实在是不想好好投的话,我就先去练打击了。”

      被后辈制止的泽村完全没有想要反省的意图,瞪大了眼睛,挥舞着双臂,像只被惹毛的猫咪一样发出奇怪的声音来以此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细看之下头发都想炸毛一样的竖了起来。

      “二十……不,再投三十球!”泽村忍耐了一下,但下一秒就不可抑制地开始大声嚷嚷,牛棚里的其他人眼睛都没眨一下,都习惯了自家王牌的大嗓门。“我要投到天昏地暗!来接球吧,小狼崽!”

      “最后十球。练习不能过度,否则状态会越来越差的。”奥村拍了拍泽村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蹲回了原来的位置。其实泽村前辈的投球没有像他说的这么差,现在的状态对付明天的对手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numbers也还在控制的范围内,对投球的执着也还是一如既往,但奥村就是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泽村前辈在夏甲第一次担任ace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时候因为过剩的责任心导致投球异常,但状态的起伏却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以至于他们都察觉到了并且提出了解决方案,但都没把它太放在心上视作很难解决的大问题,间接导致了夏甲第一战泽村前辈直接毫无预料地跌入谷底。

      “嘭”

      泽村高抬右腿,将最后一球用力投掷出去,球在空中划出干净漂亮的轨迹,落在了对面捕手的手套里。就算是神经粗大如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投球完全不似平常的犀利振奋。

      “再来二十球!着重练习number7,今天总是投不进好球带!”

      “不行,明天还有比赛。”奥村无视泽村刀子似的目光毫无不留情地拒绝,“现在休息第一,我陪你做拉伸运动,要还是精力过剩就和我一起看明天比赛对手的资料。桐生作为大阪的强队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明天将是一场苦战。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全部手段去对战,还有……”

      “好啰嗦啊!”泽村捂住耳朵打断了后辈的话,“你现在越来越像那个御幸一也了……”

      “什么?”

      后半句泽村说的很小声,奥村没有听清楚,但看见投手原本不甘心的高亢情绪突然就低落、变得沉默起来,他帮泽村前辈做了拉伸,后者甚至罕见地听完了他冗长的唠叨,但他并没有感觉很高兴,愈发担忧了。

      “泽村前辈,你没事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很好啊。别担心,明天的比赛我会拿出全部的力量,一定会把比赛赢下来!哈哈哈哈哈!”泽村大笑着回复道,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真的没事吗?不要一个人撑着。”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泽村前辈看着他,有段时间没剪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奥村看不到前辈的表情,但随后就被拍了好几下。不要担心这些无厘头的事情啊,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带领投手群,由井可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你呢。这是奥村听到的原话。我去跑几圈调整一下状态。

      泽村前辈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踉跄。

      后背火辣辣的,刚才泽村前辈拍他后背是用了实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泽村想,其实他知道奥村在担忧什么,他也知道金丸小春他们面对他时欲说还休的迟疑,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天和桐先的比赛,boss让他作为先发,以他平时的脾气本该高兴的狂练几个小时,顺带向降谷炫耀一把。可他没想象中那样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冷的感觉,这几个月他始终都有这种微妙的感觉,好像魂魄和躯壳有些分离,有时候身体已经往前走了,但灵魂还留在原地不知所以;有时候脸上已经笑了起来,心里却还是麻木的。大概是他以前实在是太过活泼喧闹,导致已经形成了不可磨灭的肌肉记忆,在和别人交谈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被启动了开关的机器,开始独立的活蹦乱跳,所以其他人只觉得自己有些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怎么不对劲。

      但也仅仅只到今天。

      -

      在被桐生的四棒打出第二个全垒打,丢了六分之后,片冈教练在第四局把他换下场,继投的降谷登板,球队的所有人脸色都沉得吓人。泽村夏天在甲子园的精彩表现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不可避免的对他抱有更高的期待,期待他能带球队走得更高。而这次面对桐生,泽村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状态持续低迷。

      难道他也走上了降谷走过的分岔路?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划过了这个念头,除了泽村。

      他被换下来之后,就坐在板凳区的角落,擦过汗水的毛巾拿手轻轻掩盖在脸上,他心里想着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在前一天他还跟奥村保证会把这场比赛漂亮地赢下来,实际上他也是这么想的,为球队取得胜利。但就在他一如往常地想喊出他在比赛前习惯性的口号的时候,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御幸一也。

      那个人站在球场围栏的外面,隔着铁丝网他看见了那个带着方框眼镜褐色头发的人。

      他不会再蹲在我面前了,泽村想。

      这个念头终于让他鲜活了一点,从御幸引退之后,他第一次产生了痛苦的感觉,把他和外界隔开的那层薄薄的膜被撕开了一条小口,不知道从哪儿长出来的小芽从他心头轻轻地掠过,离别的影子留下了转瞬即逝的尖锐的疼痛。

      御幸前辈就要离开这里了,在夏天结束后的一个多月,泽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然后他就发现他喊不出来了。

      他喊不出那句话了。

      相比起泽村的表现,降谷今天投的很好,哪怕是落后六分他也还是沉着应对桐生的攻势,用他150km/h的球速将对手压制在一垒,他上场之后青道没再持续丢分。即使如此,还是因为分数的差距和处在磨合期新球队的不适应,以4:6的比分输掉了比赛。

      和对手相互致敬后,片冈教练让球员们吃完晚饭后回去开反省会,泽村被春市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开始整理板凳上的东西,回头看了看场地外,御幸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大概是对他这次的表现很失望。泽村反而松了口气觉得躲过了一劫。倒是仓持前辈和前圆前辈过来安慰了他一下——虽然是用自己的方式——但也算是聊胜于无,让泽村从先前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

      反省会上大家的情绪都很紧绷,在夏天的大胜之后,这是新球队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这次与桐先比赛的失败,让球队从甲子园优胜的气氛中完全地走出来,新team的不足之处也还有很多,进攻包括防守上都存在着许多漏洞。在三年级尤其是御幸引退之后留下的空缺不能再搁置,秋大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们要尽快将它填补上。”片冈教练背着手在球场上声音洪亮,“二年级要尽快适应自己在球队中的新位置,要用在球场上的表现好好引导一年级的后辈们。现在的失败并不是全无意义的,我们的任务不是去守住已有的光环,而是要一起争夺更高更远的荣耀!为此我们必须团结一心结合所有的力量,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全国制霸!”

      不愧是语文老师,说出来的话依然是这么振奋人心啊。落河摸着自己的胡子,站在门外看着,不过自始至终片冈教练都没有提到泽村今天大失所望的表现,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毫无保留近乎严苛地相信着自己的球员,精准地将他们安排在对他们来说最合适的位置,与球员们保持着既不会太疏远,也不会太熟络的关系。真是残忍啊,片冈教练。

      那么泽村能够回应片冈教练的信任——威逼吗?真是值得让人期待。

      -

      之后大家都自发开始练习,不得不说片冈教练的话还真是很有用,先前低沉的气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想把一分钟掰成两份用的冲劲,泽村拒绝了小凑发出的邀请,以想一个人待会儿的理由回到了宿舍,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不想碰见御幸一也。

      但转眼他就后悔了。

      “嘿,我们谈谈?”

      御幸早就料到了小投手会搞这么一出,所以干脆直接来对方寝室门外守株待兔。事实证明,泽村就算怎么变里头的芯也还是始终如一,怎么翻也翻不出御幸的手掌心。

      御幸原本住的寝室,在引退的第二天就已经搬出来了,现在是和仓持前圆住在一块儿,不得不说将这几个前正副队长凑到一起是很合适的安排。但有时候御幸受不了前圆的大嗓门也会跑回原来的寝室呆着,泽村经常会到这边来和奥村探讨球队的事情——他现在是新队长,御幸当初推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到自己就跑,问他为什么也是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清楚。就算有事情交代,也总是讲完之后趁他不注意就偷偷溜走。比起他在球队的时候,现在的交流反倒是少了很多。

      像现在这样的独处,使这一个多月来的头一次。

      “你现在这样可不行啊,新队长。”御幸看着跪坐在面前低着头的小投手,不由自主地想到泽村刚到青道的时候他撞见泽村也是像现在这样跪坐在小礼面前听训的样子,笑道:“当初我跟教练推荐你当队长,看中的就是你一往无前能够带领球队向前走的气势,你可不要转眼就打我的脸啊。”

      御幸不想气氛太紧张所有还分出心思调笑了两句,“我听说棒球社团活动成立以来还没有被解职的队长,你要是开了先例那可太丢人了。”

      要是以往泽村绝对会跳起来抓住他的领子,瞪着眼睛反驳,但现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不语。他头埋得很低,御幸只能看见泽村脑袋上面小小的发旋和他放在膝盖上握得发白的双手。

      “你到底怎么了,泽村?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御幸觉得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料,在今天之前,他仅仅认为泽村只是不太适应新球队的运作和带领整个球队的责任,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就像他当初一样。

      直到他看见泽村在投手丘上的表现,他才意识到泽村是真的不太对劲,“我好歹也算是个前辈,调节一下后背过剩的烦恼这种事情还是能做的。”

      “御幸前辈应该很忙吧,整天忙着准备选秀,还有时间来操心我的事情?明明在引退后就根本没怎么在训练场露过脸。”泽村冷不丁地这么刺了一句,但说出口的一瞬他就后悔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带着埋怨的话语控制不住地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太丢人了,像少女漫画里求不得满心怨怼的配角一样,完全不像他。

      但事实上,就在刚刚,泽村忽然从御幸身上察觉到了某种割裂感,这种割裂感与御幸无关,完全来源于他自己。御幸包括球队的其他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地向前走了,准备好去迎接新的挑战新的未来,唯独除了他。泽村的时间停留在那个夏天的甲子园,停在了与伙伴们并肩作战取得胜利的那一刻,停在了从御幸嘴里听到的最后一声nice ball。他被这些牢牢地束缚在了滚烫的8月,但他谁都不能说。

      “泽村,”声音和意料之中的一样严肃,被以那样的话作为关心后辈的回复,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泽村现在该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听完这段责备,然后诚恳道歉了事。但他现在的脑袋已经够乱了,接二连三的事情使他精疲力尽,腾不出地方来塞下新的问题。

      他从地上弹了起来,不想多做停留转身就要走,但御幸眼疾手快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原地,仅仅一年的差距却让泽村挣脱不得,懊恼地蹙起了眉头。

      “你以为逃避有用吗?就连前圆这个笨蛋都看出来你最近的状态有多差,今天面对桐生的惨败,加上降谷压制对手的良好投球作为对比,你身为队长却不能以身作则,用play来带领球队,真是让人失望。”御幸的声音近乎冷酷地响起,他极少发脾气,其实他属于那种就算被人触犯了自己的底线也会克制自己,只要不影响队伍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看似不在意笑容掩饰过去。但现在御幸一点一点地收了笑意,眉目沉静凌然,平日里被他刻意收敛的锋利流露,泽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

      “得了优胜,当了队长,就飘飘然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吗?当初你咬着牙拼命提升自己和降谷争ace的那股劲呢?这样下去别说甲子园、秋季大赛,你连ace都保不住。”

      “我不是……”泽村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明明知道不是这样,想要开口反驳,但大脑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从来没有被御幸以这样尖锐的字句指责过,心里委屈得很,眼睛止不住地发红,连眼尾都沾了些。

      御幸瞧得清楚,看着原本活泼张扬的投手现在可怜巴巴的想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心里一紧。说得太过了吗?

      “我刚刚找春市问了,他说那个笨蛋回宿舍去了,你现在去找他?”

      “嗯,确实没想到会打成这个样子。”御幸按了按紧锁的眉头,叹了口气。仓持再一旁看着他,表情也不轻松,他们都是经历投手不足时期的人,知道优秀的投手对球队的重要性。可有降谷的前车之鉴,也明白这事实在不好解决。

      “哎,我该和泽村说什么……”御幸低声喃喃,神情苦恼,这种事情真心不适合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

      仓持听到这话,瞬间怔住,说来那个笨蛋之前就似乎……

      “我这儿有个办法,”仓持凑上去,用手搭着御幸的肩,语气中是藏不住的不怀好意,“要不你就激一激他,语气稍微冷硬一点,指不定他压不住气头脑一热就说了呢?”

      他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呀哈哈!试试呗,别人我说不定,但你嘛,大概率是可行的——”

      ——个鬼啊!

      御幸叹了口气,泽村眼睛都红了看起来像是要哭,瞧着太可怜,他实在狠不下这心。

      “抬头看着我,”他语气缓和了几分,不似先前的冷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泽村,你不是心里会藏事的人。我没兴趣干涉后辈的私人问题,但影响到team就不一样了,不能为了一个人而葬送掉整个球队的胜利。”

      泽村平时神采飞扬的眉毛耸拉下去,总是高扬的嘴角也无力地沉落,在这个拢共几平米的房间里显得柔软又落寞。

      “我是想要御幸前辈接我的球才来到这里的。”泽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哑,他思绪杂乱,容量有限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说话有些无厘头,“我想一直和御幸前辈搭档,所以才这么拼命努力想要得到你的认可,可你不是这样想的。不,应该说我……我并不是无可替代的,球队还有甲子园的胜利都排在我前面,对了,还有降谷……”

      居然真的有用!

      御幸几乎是下意识地压住想要微举拉弓的左手,按耐住不太受控的身体,尽量平静稍显激动的内心,上半身缓缓向那个最近憋坏了此时正在说个不停完全止不住的笨蛋靠近,耐心地去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情感。

      “你就要走了,可我还留在这里。我知道这样不行,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往前走,”泽村越说越难过,根本控制不了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原本他就是个很爱哭的人,“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个混蛋眼镜!你马上就要离开了!”

      泽村这段时间一直避着御幸,是因为他还根本没有接受御幸已经不在球队的事实,就像每个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样,只要看不见,就默认为没有发生。但变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不管他愿不愿意,时间也不会因为泽村一个人的意愿而停滞不前。新球队很快就重新启动了,他甚至还当上了队长,整个球队的重量在泽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铺天盖地地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个机车、啰嗦、让人火大但总是事无巨细的混蛋眼镜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青涩稚嫩的后辈,但偏偏奥村和御幸越来越像,他为小狼崽高兴的同时。心底那个不知名的角落也生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御幸在球队的影响越来越淡,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地取代他。

      御幸一也是独一无二的,他这么想到。但是随着球队逐渐稳定,他却愈发的焦躁不安。

      可御幸看起来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team的胜利,除此之外的,都只能被分为次要之列。他总是这样,几乎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事情。

      “我是真的很想再让你接我的球!夏天太短了。真的太短了!”泪水模糊了泽村的眼睛,他的灵魂回到了躯壳,多日来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如洪水般的倾斜而出。

      “为什么我总是在追逐你的背影!”

      每当这种时候,泽村就会莫名其妙产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抛开个人因素不谈,御幸是个非常优秀的捕手,聪明、坚定、有责任心,有着远超高中生的球感,对胜利永远保持着强烈的渴望,有主见却不专制,甚至比起一般人更能听进去别人的意见。除了性格方面的一些缺点之外,他几乎无可挑剔。

      明明是默契远超常人的投捕搭档,但泽村总觉得跟御幸之间横了一条长长的河流,这茫茫一片荒山野水,你即使看得见,也很难望得穿。明明他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无法留住他。「1」

      御幸不需要安慰,不需要扶持,甚至不需要泽村绞尽脑汁地去迁就他的想法。他总是面面俱到,不管是泽村想到的还是没想到的他都会事无巨细地安排考虑清楚。他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泽村从没见过他陷入困局的时候。

      甚至是他去年受伤对战药师的时候,别说是帮忙,他根本就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给过泽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泽村觉得他可靠之余,也难免会产生“他并不是那么需要我”的落寞。他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御幸一也这个人,因为御幸没有给过他熟悉的机会,他没有给过任何人。哪怕是相处了三年的同伴,也是谨慎地保持着对他来说安全的距离,与所有人都保持着微妙的疏离,并且从不让人越过雷池一步。是个无比强势又极端怕麻烦的人。

      泽村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慌了神的人。御幸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可一旦看到泽村掉了眼泪就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泽村第一次看见御幸手忙脚乱不知所以的样子,顿时笑出了声,接过御幸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抹了眼泪。

      御幸看着泽村又哭又笑的样子,回想着他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他不知道该把这种情感称什么。

      “你哭什么,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御幸笨拙地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头,努力将局面拉回自己这边,事实上他也很快就镇定下来,常年的捕手经历让他在危机时刻的掌控能力非比寻常。御幸回想了一下今天如闹剧般发生的事情,觉得今天他们的谈话内容简直幼稚到了一种境界,不由得好笑,“还有我也不是两手一甩队伍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管了,别把我说的跟什么忘恩负义的混蛋一样。有好几次我想找你说说球队的事情,结果你看见我跟兔子看见老鹰一样,一溜烟儿就跑没了,我想找人都找不到。”

      泽村脸红得厉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蹲下去想用手把脸挡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其实今天的败北我没有太放在心上,相信片冈教练也是一样,这是新球队启动的必经之路,还记得去年的预选赛吗,那次我表现的也是一塌糊涂。我真正在意的是你,泽村。比赛可以有失败,但ace绝不能萎靡不振。我想知道的是你在想什么,我很担心你。”

      或许泽村自己没有发觉,他今天站在投手丘上,沉默地让人发狂,几乎是机械性地投出了一球又一球。换做是平常,就算是站在场外隔着铁丝网也能感觉到投出来的球所蕴含的力量和朝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显而易见的空洞,。那时的泽村向周围竖起了一座坚硬寒冷的铁墙,内里的灵魂几乎令人麻木。但好在还会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感伤,没有完全的地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御幸蹲下身来泽村平视,“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泽村。但我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坚不可摧,我毕竟也只是个高中生。我当然也会想念从前的日子,会想念比赛中某个笨蛋吵闹地让人无奈的欢呼声以及他投过来的我觉得最棒的那一球。在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无可奈何地怀念那些枯燥而乏味的小事。”御幸的声音很轻,带着换声期少年独有的沙哑,一下又一下地划过泽村的心脏。

      有时候我也会孤独。

      御幸看着泽村的眼睛,近乎温柔地问他,“这些天,你像只刺猬一样,用刺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不和任何人交谈,包括我。我很想知道在你的带领下球队现在的样子,想知道你跟奥村现在配合的程度,想知道你和大家相处的怎么样,想知道,泽村,你是否也会害怕?”

      泽村一愣,发现自己的底都被他扒了个透,觉得御幸一也简直是个魔鬼,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在这个人身上占到便宜。他没法否认,只能点点头。

      害怕吗?当然害怕啊!怎么可能不怕呢!

      他一个人离开长野来到东京的时候,在球场上与教练对持的时候,yips陷入低谷的时候,还有就是现在御幸将要离开的时候。

      “为什么你这么清楚啊,御幸一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泽村直起身子,用手使劲往地上一拍,“你在我身边按了摄像头吗?来自外太空不为人知的高科技?”

      “什么鬼,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御幸摁下张牙舞爪的泽村,出神地看着他。

      泽村凝视着他的眼睛,里面藏着一些难以明说的东西,然后御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是因为,我也一样。

      现在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夏天早已过去,但泽村却觉得无比的燥热连带着心里也变得闷热,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里半开着门,门口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也开着,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一道强劲又凉爽的风吹了进来,泽村暂停了思考,像快速回放一场电影一样,一帧帧闪过了这一年半以来他们相处的所有片段。然后,被他用尖刺层层裹住的心,将他与旁人隔开的看不见的那层膜,想被这阵风吹散了一样,随着御幸的话土崩瓦解。

      泽村看着御幸的脸,才发现上帝果然是偏爱一部分人的,风吹散了他的短发,显出几分少年意气,值得所有贪慕美色的姑娘为他痴狂。

      年轻的、嚣张的、肆意的。

      泽村缓缓微笑了起来,心底某个无光的角落,被不知从哪落进来的阳光照射开,发出了一声沉沉的、无奈的叹息。

      我喜欢你。

      泽村这么想到,又笃定又无可奈何。

      十月中旬也是秋末,更深露重,夜里有些凉意就顺着窗缝溜了进来。

      正是雨季,天边滚了几声闷雷,大雨毫无预兆地落下下来。雨珠倾斜着啪啪地落在窗户上,一阵急一阵缓,嘈嘈切切。

      他忽然想起那个难以言喻的清晨。

      -

      一年级的火焰左投,泽村荣纯,潜入了青心寮二楼的十一号寝室,站在御幸一也的床榻之前。上下铺的床不算高,泽村垫着脚就正好能看见睡在上塌侧躺着的御幸的后背。

      昨天降谷缠着御幸前辈接了好多球,太不公平了,明明是他先来的!不甘心的投手瞪着圆圆的猫眼,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

      四五点钟的时候最安静,泽村又是从来不懂得安静的人,浅眠的人很容易就被吵醒。就在泽村想掀开被子把人叫醒的时候,御幸翻了个身正对着泽村,眼罩有些偏移,泽村站在床边,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进了,御幸嘴唇微微张开,从里面呼出的热气尽数落在泽村的脸上,后者停下动作,下意识地就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现在几点?”御幸伸手把眼睛扯下来,他还没完全清醒,声音有些哑还带着睡意,抬头看人,眼神中尽是迷离。看清是那个整天精力过剩的小投手之后,无奈地笑了笑,“笨蛋都不用睡觉的?”

      泽村脸红成了苹果,像是做坏事被现场抓获的小孩子,欲盖弥彰地抓住了他的衣领,用力摇晃,“你说谁是笨蛋啊,御幸一也!”

      御幸被晃地头昏也没生气,他抓着衣领上的手扯下来,看着泽村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哼笑,“就算是个笨蛋,我也不会多接你几个球的。”

      边说边撑着床板,半支起上身,他还有些困意迷糊,手上没用什么力气,一下没撑住,往一边倒去,虽然立刻就抓住了床沿的栏杆,但嘴唇还是擦过泽村的脸颊,“啊,抱歉……”

      柔软在脸庞一触而过,泽村完完全全地愣住了,如果大脑是块儿电脑主板,此时甚至能听到上面发出的滋滋烧焦声。

      “你愣什么神?不是要投……”

      御幸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风吹过,抬头就看到泽村落荒而逃的身影。

      心里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

      泽村是少女漫画的忠实读者,他对这种黏糊糊缺心眼的恋爱故事的热情简直跟他对投球的执着不相上下,但很遗憾虽然理论知识足够却从来没用到过实操环节中去。

      缺心眼的投手意外的受欢迎,上个月吉川奇奇怪怪地跟他说一直注视着他,想在球场上和他并肩作战。

      泽村兴高采烈很高兴地大声回复道:“谢谢啊!但是球队经理好像不能上投手丘啊!”

      吉川一脸生无可恋地走了,后来他把这事告诉金丸,后者听到的时候简直笑疯了,然后半开玩笑地说,笨蛋泽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否则你就根本不会来问我了。

      泽村想着这句话,心想他现在终于知道了。

      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又嚣张又机车,还总是喜欢戏弄他,却比谁都要细心,面对棒球的时候比谁都要至诚,从来都不喜欢把话说透。而自己又是个笨蛋,所以他们总是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到处摸索。

      金丸说得对,这种事情哪里需要问,喜欢谁不喜欢谁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早就应该明白了——那么多细枝末节融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他现在明白了……

      他喜欢御幸一也。

      可是不行啊。

      这些感情……是禁止事项啊,泽村在心里告诫自己。

      “雨下得好大!诶,御幸前辈也在这里?”

      浅田回来了,雨打湿了他的头发,t恤贴在身上,水顺着衣摆落在地面,滴滴答答的。浅田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开关器,结束了这场短暂又漫长的谈话,泽村和御幸各怀心思地站了起来,掩盖了心里的想法没有让后辈看出端倪,他们对视了几秒,御幸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这样吧,赶紧打起精神来,明天我会来牛棚看你投球,不要给我丢脸啊。”

      “御幸前辈,”被喊的人转身打算离开,他跟浅田打完招呼穿鞋的时候,闻言回头去看泽村,后者眼睛闪过转瞬即逝的不知名的情绪,他看不真切,“等着瞧吧,我会让你折服在我惊艳的才能下!”

      “诶——我会期待着哦。”

      啊,令人熟悉的戏虐的声音,感觉好久不见。

      -

      几天后的练习赛,泽村作为中继投手拿了八个三振,四局无失点无人上垒,一扫之前的低迷和踌躇,在投手丘上大喊大叫的白痴样一如既往,在秋大之前给球队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也还是像之前那样,喜欢赖在御幸这里,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御幸被缠地不堪其扰曾向仓持诉苦,结果得到了“为了队伍,你就牺牲一下吧”的不怀好意的嘲笑。

      御幸在球场上呆的时间多了起来,只要有空闲泽村的比赛几乎每场都会来看,也会适当性的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随着时间的流逝,泽村的状态越来越好,跟奥村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御幸看的明白,也知道球队的实力半数取决于此。至于心底的那点不为人知的情绪,御幸无法言说,只觉得现在并不是急于将它理清道明的合适时机。

      青道连续两年闯进秋大决赛,这场比赛泽村作为ace先发赢得干净漂亮,御幸在观众席上也难掩激动振奋,有好几次都想下场亲自接他的球。比赛结束之后,在青心寮的庆功宴上,泽村走到御幸面前,抬头看他,神色有些踌躇,像是想要亲近却又犹豫不前的小动物,御幸被他看的心里发痒,于是他缓步上前,拥抱了泽村。

      那是个很克制很轻柔的拥抱,御幸能感受到泽村矫健颀长的身形,宽肩窄腰。他身上有着长时间锻炼所造就的坚实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动作间自然蓬勃的力量和生机显露无疑。但御幸在这几秒的瞬间却触碰到了一些柔软的东西,那么柔软,像是数年锻造,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刀剑,从剑柄到剑尖,无一不是锋芒锐利。但出鞘时,不知从哪长出来的一朵花落在了剑身上,好柔软好漂亮的花。

      他想知道如今的他是否可以触碰到如此珍贵的东西。

      “泽村,我真的很为你骄傲。”

      泽村怔住了,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御幸在感情交往上一向内敛别扭,很少夸赞他,即使有也仅是些隐晦不易察觉的。

      他一向多话活泼,可此时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后也要好好加油啊,要把教授带进甲子园……”御幸笑着抹去小投手的眼泪,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揉了下他的头。

      再等等吧,他想,他还有些要确定的事。

      -

      秋大之后就是漫长的休赛期,秋天之后就是冬天,冬天之后就到了春天,离别的时刻终于来了。不管泽村愿不愿意,他也必须和御幸告别了。

      清晨的时光是泽村最喜欢的,他总是起得很早,在所有人醒来之前的那段时间,他可以一个人在球场上肆意。这天他也像平常一样,然后他看到了独自站在空旷球场中央的御幸一也。早上的雾很浓,灰白色的雾气让御幸的身影有些飘渺,像阵风感觉随时都会消逝。

      御幸转过身,向他走来,在不远处的地方停下。御幸穿着制服,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捕手的手套,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今天是他毕业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一群人离开这里,然后又会有一群人来临。每年人来人去,留在球场上的只有一代又一代人拼搏过的汗水。

      泽村思绪飞得老远,然后就看到捕手丢过来的棒球,他伸手接住。

      “要投球吗?”

      “好啊!”

      泽村站上了投手丘,御幸蹲在距离他18.44米的前方,带着护目镜的捕手的手套还是一样的宽大可靠,让人安心。御幸一也是个有着特别魅力的人,哪怕是最厌恶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如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活动肩膀,确定手指的状态,深深吸入一口气,高抬右腿,重重踏在前方。一颗笔直的、不掺入任何杂质旋转的很干净的高纯度直球,。像彗星一般飞去,重重地击打着御幸的心脏,一下又一下,一球又一球,落在手套中发出厚重的振聋发聩的声音。

      他想一直接下去。

      御幸想,这个人迄今为止的所有成长都有他的参与,往后的道路漫长又充满了不确定性,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去到一个新环境,遇见新的朋友,总有一些人你不得不离开,就像河流总要离开山涧奔向大海,就是不断的相聚离别。想要一个永远与他并肩的人,如果没有,他会很孤独。

      “差不多了,收拾下去吃早饭吧。”

      “才投了十一球!”连热身都不够,泽村挥舞着双臂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喂喂,不要太贪心啊。”

      “今天不一样!”泽村有些梗咽,拼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诶……这么舍不得我啊?”

      “谁舍不得你啊!你个混蛋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今日限定的泽村!”

      御幸在泽村气急败坏地把他提起来之前,伸手揉揉泽村的脑袋给他顺毛。御幸最近很喜欢这个动作,他发现不管泽村先前有多吵闹生气,只要摸摸他的脑袋就会立马安静温顺下来。像只被提着后颈的奶猫一样,会收起尖锐的爪子,软软地任人抚摸。

      “我走了之后,小凑和金丸他们会帮助你一起管理球队不会让你有太大压力,春甲开始之后,又会是一场激战,巨摩、桐先这些强队绝不能掉以轻心。但也不能过度训练,我会让奥村由井好好看着你,至于你的numbers……”

      御幸突然停下唠叨,泽村低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落在球场的沙地上,像生产难过的工厂一样,整个球场都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泽村极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一旦他停下喧闹和笑声,整个人就显得无助又柔软。

      泽村无法避免地意识到,相聚往往短暂而告别常常是永恒,人们所不能承受的离别却是世界永恒的法则。喜欢这个东西能有多宽广呢,就像是刚刚冒出的嫩芽,那么青涩那么荒唐,刚破土就被风雪阻拦,瑟瑟发抖;却又在瞬间为了一个身影,不顾一切。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了不起啊,你喜欢他可他喜欢你吗?「2」

      “别哭啦。”

      泽村接过被递过来的白色纸巾,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头顶被人摸了两下,他听见面前的人说,

      “那么,我走了。”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却蕴含着郑重和认真,这是属于御幸一也的告别。

      御幸转身离去,没有半点心软犹豫。

      泽村心里一紧,一句“不要”几乎快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嘴唇变成了两块沉重的铁块,似有千斤重,怎么抬都抬不起来。泽村是个笨蛋,也是个胆小鬼,很难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他从没涉及的事情。

      他近乎悲哀地想到——御幸一也正在变成过去。

      人的记忆很靠不住,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过去的事情就像是画在沙地上的画,时间流逝,记忆模糊,最后化成白茫茫一片,再也无法分辨。「3」

      心里真痛啊,像是有把刀在割。有什么重要的人马上要就此失去了,他却没有勇气挽留。

      泽村埋低脑袋,不住地颤抖,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他惘自出神,无意间用眼角余光掠过了一点绸缎似的粉。

      去年这个时候,学校举办活动,棒球队的人在球场外铁网旁边种了几颗樱花树,一个冬天过去都死得差不多了,泽村想法子就过,但这些干枯的树还是一天天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但一朵微弱的、还没完全□□的花骨朵躲过了寒冷残酷的冬天,颤颤巍巍地爬过生锈的铁丝网,此时雾已经散去了,泽村听家里的爷爷说,清晨的雾越浓,这一天就会越晴朗。这朵小花在明灿的阳光下闪着光,微风吹过花瓣在泽村心里引起一阵冰凉的刺激。

      春天来了。

      “御幸前辈,别走!”

      泽村说不出口的话突然就脱口而出,就像他已经说过无数次一样,太阳出来了,清冷紧绷的感觉不见了,阳光是暖的,风是暖的,空气是暖的,连带着心里也暖了起来。正在离开的人停下了脚步,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御幸转过身,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流露出来,声音遥远平静的像一潭泉水一样,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别走!御幸前辈,别走!”

      笨蛋投手有一副好嗓子,带着暖意,有明亮灿烂的色泽,热闹又响亮,那是山野和阳光送给他的。

      御幸静静看向泽村,片刻之后不禁莞尔,他又向泽村走近,迎着清晨的朝阳来到他的面前,笑容里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戏虐和敷衍,注视着他,语气柔和,“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泽村回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又露骨,眼睛里只映着他一个人。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不必想,很多决定都不必犹豫,想屁!冲上去就好了!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一辈子都不会有了。不要害怕,更不要做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4」

      泽村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还是那几个字,像一股热流在体内翻腾,横冲直撞地终于爆发出来。

      “御幸一也!别走!”

      御幸冲过去把人用力地抱住,把他的脑袋按在肩膀上,整个人都被圈进怀里。双臂勒得泽村喘不过气来,脸颊也被骨头硌得生疼,但泽村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身上。

      “泽村,你不是说过已经再不想追逐我的背影了吗,那么……要不要试着跟上来?”

      御幸轻声说,感受着怀里的人的温暖,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抱起来居然这么软。

      泽村闭上眼睛,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远没有现在这样游刃有余,还没有学会藏起他的张扬和锐利,耀眼地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句话——全世界有两万个人是你一见到就会爱上的,可你也许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

      如果喜欢谁,就满世界去找他,别等他来找你,他可能也在等你……别让他等得对你失望了。「5」

      “泽村,”他的声音与泽村的记忆重叠起来,

      “日本第一的搭档,要试试看吗?”

      ——拜托你了!搭档!

      【END】

      ·「1」改自王尔德《自深深处》

      ·「2」「3」「4」「5」改自江南《龙族》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两个笨蛋小心翼翼相互靠近的故事。
    嘿,别担心,他们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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