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佬到处浪》寇有匪

13、第 13 章

　　纵仗川穿着一件黄色卫衣，底下是粗糙耐磨的深色牛仔裤，明黄的兜帽盖着大半张脸，他站在河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颗青枣。

　　院子里有一个枣树，长的生机勃勃，纵仗川出门前爬上树薅了一把枣塞到衣兜里。

　　旁边的两个人在吵架。

　　“这是我的地盘，你是哪来的？！”红胡子一头热烈的红头发，皮肤也是红红的，眼底下的眼袋比眼睛加上眼皮都大。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地盘？”黑胡子岔着腿坐在柳树底下，他腿边放着一只写着“杰克苏化肥”的蛇皮袋，手边是一只缺口的碗，碗里讨来的钱浅浅遮住碗底。

　　“我昨天就在这里。”

　　“所以呢？”

　　“我前天也在这里。”

　　“那大前天呢？”

　　那人不说话了。

　　黑胡子就抱着手臂靠在柳树上，揉了揉胡子，黑色的眼睛眨巴着，“既然你大前天不在这里，今天也是我先来的，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地盘。”

　　“那大前天你在这里吗？”

　　“我忘了。”黑胡子掏掏耳朵，使劲搓了搓脸。

　　“忘了？”红胡子一把揪住黑胡子的领子，“那我就让你好好想想——”说着，红胡子一拳捣上黑胡子的脸。

　　纵仗川看的津津有味，他啃着脆生生青枣，咬的嘎嘣嘎嘣响。

　　纵仗川看到一个胳膊上戴红袖章的人往这边走过来，红袖章远远地就伸手指着两个人喊了起来，“喂！河边那两个……干什么呢？！你们两个……就是说你们呢，这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这是花蝴蝶上将莅临十八星的日子！有什么问题是不能等到花上将离开后再解决的？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多大点事还当众打架？站住！”

　　等到红袖章一边吼着一边喘着跑过来的时候，红胡子和黑胡子早跑的没影了。

　　纵仗川吐出枣核，拍拍手正准备走，红袖章对着纵仗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还有你，”红袖章指着纵仗川，手指头恨不得戳到纵仗川的眼睛上，“你站在旁边就不知道帮我拦住他们两个吗？你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你不知道今天是花上将来十八星的日子吗？你看到他们两个在旁边吵架就能无动于衷地站着？你是聋啊还是哑啊？”

　　纵仗川非常缓慢地眨了眨眼，做出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迟钝模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不见还是个哑巴。

　　红袖章：我真该死啊。

　　纵仗川装聋作哑还不够，他呲着牙露出一抹憨憨的笑，啃着手指装起了傻子。

　　红袖章：……

　　红袖章痛心疾首满怀愧疚地走了，纵仗川继续看河，河边没有栏杆，但是这里有一个石墩，看着像是用来系船的，现在没船了，也就空置了。

　　纵仗川把胳膊搁在石墩上，河水的波浪荡着涟漪往前奔走，风不大波浪却不小，河算不上很宽，至少没有宽到一望无际望不到边。纵仗川咔嚓咔嚓啃着青枣。

　　河对面的七倒八歪的房子挤在一起，墙角窝着流浪汉，他们一排排地顺着墙像是蘑菇长在了地上一样，老鼠跑到腿上也懒得动一下。

　　纵仗川把袖子里二十几颗青枣都吃了，然后顺着河走了一会儿进到巷子里七扭八拐地走。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淌过小溪，小溪的溪水很凉，纵仗川弯腰鞠水洗了把脸，他单手叉腰右手搭凉棚看天空上的主星。

　　花蝴蝶来十八星关他什么事？他是能给纵仗川送来一个亿吗？

　　纵仗川跺跺脚，这黒靴看着廉价，防水却真是不错。

　　纵仗川把目光望向黑森林，他觉得这黑森林对他有一种吸引力，像月光吸引海水一样把他深深吸引住了。

　　“奉劝宿主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哦。”

　　纵仗川将绑在大腿上的蝴-蝶-刀给放到袖子里，他转动着手腕，扭了扭脖子。

　　系统：宿主的刀看起来好钝哦，需要小一的帮忙吗？

　　纵仗川以为自己没听清，他问道，“你是什么？”

　　系统：我是1。

　　纵仗川：……

　　“你要怎么帮我？”

　　“宿主只需缴纳……”

　　“停”，纵仗川打断系统，“照着怎么个扣法，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系统：不要悲观嘛，你往前看、钱往厚赚。

　　“然后顺便谈个恋爱是吧。”纵仗川说，“我是真的不明白支线任务存在的必要。”

　　“你对主线任务也没有很上心。”系统说。

　　“这是因为我的很多处世态度还带有加缪哲学的影响。”

　　“什么影响。”

　　“无所谓”，纵仗川说，把裤子给塞到靴子里，“我有时候觉得我简直就像另一个默尔索，不过也有点不一样，我对生死还是有所谓的。而且，我本人比较欣赏加缪的恋爱观。”

　　“什么恋爱观？”

　　纵仗川哈哈大笑，“他有八个女友。”

　　系统沉默片刻，说，“这是我见过的一个人对自己是渣男的最高辩护。”

　　纵仗川：……

　　“但是我从来没谈过恋爱。”纵仗川整理着袖口，把蝴-蝶-刀抽出来又塞进去。

　　“为什么？”

　　“找不到合适的人呗，我又不想凑合。我那时候在看克尔凯戈尔的书，他说，一旦结婚，你就会后悔；不结婚，你还是会后悔；上吊吧，你会后悔，不上吊，你还会后悔。”

　　“当你在监狱的时候吗？”

　　纵仗川沉默了，“……当然，因为那时候……不然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你想过自杀？”

　　“这倒没有，因为在这种想法萌生之前我了解到米歇尔福柯，福柯在大学时期用戈雅的行刑图装饰自己的房间，他很痛苦，后来他发现他的痛苦来源于他是个性倒错者。”

　　“什么是性倒错者？”

　　纵仗川狡黠一笑，“性倒错者是那个时代的说法，至于在我那个时代——”纵仗川拖长腔，慢吞吞地说，“叫同性恋。”

　　“所以，你也是性-倒错者？”

　　“你想知道？”纵仗川露出狡猾的一个笑容，“你可知道一千零一夜的王后是怎么活下去的？”

　　“怎么活下去的？”

　　系统显然不是属于地球的东西，纵仗川在心中断定。

　　“靠讲故事。”纵仗川说，他将冰凉的还带着溪水潮湿的手插进头发里，把刘海都撩起来。

　　系统沉默了，过了半晌，它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我不会让你死的。”

　　纵仗川大笑着往黑森林走去。

　　“我刚才已经劝告过你了，最好不要进去，当然最后的取决权还是在你手里。”

　　好像生怕把责任给落到自己身上一样，系统补充道，“当然，这样的劝告不算是违规，而且选择是否进去最后的取决权还是在宿主手中。”

　　看来，系统上面还有更高的权力限制着它，它也有必须遵守的规定。纵仗川在心中说。

　　“给我修刀吧。”纵仗川说，他在离黑森林不过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好的，”系统说，很快，它说，“宿主余额不足，系统拒绝提供修补服务。”

　　纵仗川：“我记得我把剩下的三千金币都存到了系统里面。”

　　系统，“是的，修理蝴蝶刀需要3000金币，上次宿主花费100金币，目前余额为2900。”

　　“你这汇率确定没问题？修一把刀需要3000金币？你怎么不直接抢？”

　　“修理后的蝴蝶刀有技能加持哦亲。”

　　“什么技能？”

　　“宿主无权过问哦亲。”

　　纵仗川哼笑一声，往森林里面走去。

　　“上次的蘑菇是不是你撒的？”纵仗川说。

　　“……你怎么知道？”

　　“你是生命还是数据？”纵仗川又问。

　　系统：宿主无权过问。

　　纵仗川进了森林。

　　明媚的阳光、淡淡的花粉味，无风无花落，地上却满是紫色的落花，厚厚的落花踩在上面有轻微的窸窣声，除了纵仗川的脚步声就是无边的沉默。

　　纵仗川停住了脚步，这不是他上次来到的森林。

　　纵仗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溪是通往森林的门，只有具备某个或多个条件的特定的人才能通过小溪来到这里，具体这种特征是什么，纵仗川不能确定。

　　门内像是旋转木马一样，在不停地旋转，这次，纵仗川来到了一座紫森林。上次纵仗川误打误撞进的是黑森林。

　　那座黑森林跟这座紫森林相比给纵仗川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至于不一样在哪里，纵仗川却不能确定。

　　紫森林的树木俏似地球的香樟树，但是本该长叶子的地方却开满了如同蓝花楹的花。

　　满目都是紫色，像是云朵落到了树上，树干上褶皱的树皮也是紫色，不过颜色更深。

　　纵仗川往后退去，他一转身，发现背后也是无穷无尽的紫色。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我说了让你不要进来，你偏不听。

　　纵仗川：“现在能不说废话吗？”

　　“这里是：紫。”

　　“我当然知道这是紫色……”

　　纵仗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他明白系统的意思了。

　　这座森林就叫“紫”。

　　“友情提示，宿主最好在晚上之前出去哦，这里的夜是会吃人的哦亲。”

　　“你开个价吧。”纵仗川说，他不知道夜到底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去找到出口。

　　“1000金币。”

　　纵仗川扬眉，他是真的没想到，在他就要说“成交”的时候，纵仗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修补一把蝴蝶刀需要3000金币，可是把他送出去只需要1000金币，而且系统说的是最好在晚上之前出去，这些信息透露出来的信息是，这座在白天森林其实是很好出去的，至少不是无路可走，否则不会只要1000金币。

　　纵仗川走了两步猛地刹住脚步，差点中招了。

　　紫色森林叫紫。这没错。

　　晚上的紫会吃人。这也没错。

　　错的是——时间。

　　这里的确阳光明媚、春光烂漫，看起来光阴冗长，足够懒懒散散地小憩睡午觉。

　　“送我出去。”纵仗川火急火燎地开口，甚至往后猛地退后了两步。

　　纵仗川话音刚落，就在一瞬间，甚至没有一刹那的功夫，他就看见黑色的潮水向他涌来。

　　夜来了。

　　这里没有傍晚、没有黄昏，只有白天、黑夜，一旦白天结束，毫无过渡地，夜就来了，就像是时钟的指针一样，机械、死板。

　　在如同潮水一般的夜色中，纵仗川看到树上坐着的穿深紫哥特式及膝裙的长发雄男，他把手放在唇边朝纵仗川抛了个飞吻。

　　“出不去了”。他听到系统说，“夜，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