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爱喝大麦茶

4、周遇珏

　　“云无恙……无恙，”名字在叶山河嘴里走了一遭，他双眼微亮，“好名字呀无恙兄。”

　　“你也一样。”

　　“你爹娘一定很爱你，才给你起名无恙，希望你平安顺遂身体无恙。”

　　云无恙却微微一笑，既不认同也不反驳，只是抬脚向前走去。

　　周围热闹非凡，人声吵杂，到了正午，周围饭馆皆是客满为患。叶山河闻着空气飘出的饭香，肚子不争气“咕嘟”一声。

　　云无恙瞧他，笑了一下。

　　叶山河满不在乎，循着味找到一家面馆，门口牌子上明码标价，招牌牛肉面一份十三文钱，被笔划掉改成了十文，许是近日乡试的缘故。

　　二人运气好，店内恰巧有一桌空位，叶山河要了两碗牛肉面。

　　“刚刚闻着味就香，云老板，你看看人家，”叶山河挑起碗中的牛肉片，肉质嫩滑，入口即化，“十文钱的牛肉面，平日也就十三文，你看你那黑店开的，八文钱一碗素面，清汤寡水就一片菜叶。”

　　“黑店，”云无恙轻笑，“做生意讲究缘分，有缘自会来吃，无缘亦是过客。”

　　“什么缘不缘的，你是做生意还是讲经，一副了却红尘的样子。”

　　近两日墨城都热闹不已，街上熙熙攘攘，店内人声鼎沸。有那墨城本地人见到外来学子，热情拉着给人讲墨城的八卦，也有相见恨晚的萍水路人，当场结拜异姓兄弟。

　　叶山河看着云无恙问道：“对了，你说要找周遇珏做什么，待会就去找他吗？”

　　云无恙道：“印证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叶山河追问道。

　　云无恙却微微一笑道：“秘密。”

　　“谁还没有秘密了，”叶山河哼了一声道，“你还不去找他？”

　　“我印证完了呀，”云无恙道。

　　“印证了完？”叶山河惊讶，“我一直与你呆在一起，你何时找过他了。”

　　“这就叫缘分，缘分到了一个眼神便知。”云无恙神秘莫测。

　　“神神叨叨的，”叶山河撇嘴。

　　二人解决掉午饭，云无恙提起药箱起身离开，叶山河跟在他后面好奇问：“回客栈吗？”

　　云无恙突然停下，看向他：“发财。”

　　虽然云无恙的表情十分正经，但叶山河心里默默念到，明明已经告知了叶山河这个名字，怎么还要叫发财。

　　“你从未说过要去哪里。”

　　突然被问到要去哪这个问题，叶山河也愣住了。

　　表面上看叶山河这个人不正经，整日嘻嘻哈哈的，但叶山河曾经也是娇养长大的小少爷。

　　遭遇了灭门惨案，侥幸一人生还。

　　他从未想过要去哪，一开始想过报仇，但如何报仇，他无权无财武功不济，用了半年养好腿伤，用了一年走出阴霾。

　　现如今的叶山河就在江湖上飘荡，仿佛一只孤家野鬼。

　　叶山河回忆了一下往事，笑着对云无恙说：“我也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见他不想说，云无恙也就不问，转身继续走：“先回客栈，看看你的伤。”

　　看伤？叶山河登时高兴起来，他还想找个机会跟云无恙讲自己的内伤呢，想不到黑店老板很上道，主动提出帮自己看。

　　叶山河于是乐呵呵坠在云无恙身后当小尾巴。

　　又是给人拎药箱，又是帮人提衣服，迎着人进屋，抢一步上前擦桌子，把坐垫铺好再恭恭敬敬请人坐下。

　　云无恙满心无奈，打断他的行为：“停——你是学徒不是小二。”

　　叶山河骄傲道：“我这是有进取意识。”

　　云无恙把人拉着做下，手搭到脉上。在尽欢楼只是粗略印证猜想，这次才起了治病救人的心思。

　　脉象虚浮，阴有余而阳不足，阴阳不平，气血亏损。云无恙仔细打量他，面色苍白，不比普通人红润，可以看出往日思虑过重。他把手放开，心里感叹这小子现在倒是豁达，如不诊脉根本看不出他曾经忧虑深重——分明是个乐观派弟子。

　　叶山河在旁边无事可做，一个劲盯着云无恙的表情，但对方面色丝毫未变，叶山河看不出来，无聊问道：“怎么样云大夫，好治吗？”

　　云无恙神秘莫测道：“好治，遇上我是你命不该绝。”

　　虽然没有严重到丧命的地步，但行走在这偌大江湖，没有武功傍身如同丧命。

　　“缘呀命的，你不去当和尚可惜了，”但叶山河已经习惯了对方神秘感，只问道：“需要什么药材吗。”

　　话虽如此，现在自己全身上下也就一两银子了，劳烦人家给自己看病，总不能还要人家垫钱。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说好治是不可能的。

　　不等云无恙开口，叶山河就说：“我现在只有一两银子，药钱诊金我出不起，但我能给你当打手小厮。”

　　打手小厮，一个武功尽失的小少爷说这话，云无恙默不作声似笑非笑看着他，让叶山河感到一阵无声的嘲讽来。

　　“武功不行我可以学，我这有一本功法，是我娘给我的，娘说这功法练成了堪比‘回照心经’”叶山河说着从胸口抽出一册绘本，薄薄一本就二十页，书的封皮都已破旧不堪，纸张也卷边泛黄，看着就很有年头。

　　叶山河把绘本递过去，边说边回忆往事：“是我不想练武，万里山庄知道吧，在禀州很有名的，我家以前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我有个很优秀的哥哥……”

　　云无恙拿来绘本翻看，封皮只写了两字“秋风”，下笔苍劲有力，行云流水，一笔一划皆透出作者的汪洋恣意与洒脱随性。随手翻开，里面是一招一式的小人画，练功的口诀心法、心得体会一应俱全。

　　这秋风二字总觉得在哪听过，云无恙仔细思索，想到十年前有一前辈自创武学“秋风扫落叶”，凭借着一招一式闯荡武林，跻身江湖册第二，创立了秋风山庄。

　　秋风山庄名扬四海，一时间风头无两，庄内弟子众多，都以自己是秋风山庄的弟子为荣。但江湖是活的，永远不会停驻在哪一刻。秋风山庄除了那位前辈，再没有新的传说，渐渐地秋风山庄的名号隐退于江湖，如今很少听到秋风山庄四字。

　　难道与秋风山庄有关。

　　云无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轻叩，讲道：“这功法我看了，你倒是能先练着，与治你的经脉不冲突。”

　　说罢他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下几味草药，又从袖中抽出五两银子一并交给叶山河，“这几味药一个铺子或许找不全，你去多找找把药买回来。”

　　“那你呢？”

　　“我？”云无恙不急不徐道：“小少爷，我出钱还要出力，你真当我是什么大善人。”

　　叶山河不好意思咳两声掩饰尴尬，“我这就是随口一问，云兄，云老板，云神医，你是真的大好人，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云无恙听得脑瓜子疼，拍他：“别念叨了快去吧，你是要吵死我。”

　　等到叶山河出门，云无恙驻足望片刻，跟着一并出门。

　　他确实有些事要找周遇珏问清楚。

　　天色渐晚，云无恙猫在许宅楼顶上。许宅修得还算奢华，有三层小楼，高处视野开阔，低头一览无余。他在这里守了一下午，终于等到无人时，将一张纸条飞入周遇珏的房间。

　　上面只写了六个字，许宅池塘假山，附有一个药谷的纹样。

　　周遇珏不动声色，一路避开府上的丫鬟小厮，来到池塘假山旁，只见月色下的一个背影负手而立。

　　这人他并不认识。

　　“敢问阁下是……”周遇珏试探道。

　　云无恙却不回答，念起他的来历：“药谷周遇珏，师从老谷主冯丹，十年前被倪红裳带入谷，善使暗器，常用蛇形镖，镖上淬毒七窍煞。”

　　周遇珏浑身一僵，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敌是友。药谷避世数年，近年来少有人出谷，知道药谷底细的人不多。他还是今年头一遭奉命入世，竟就遇到来历不明却知道他的人。

　　熟悉药谷的人要么都死了，要么就是绝世高手。

　　“前辈，”周遇珏冷汗直流，“不知前辈想做什么。”

　　云无恙轻笑一声，声音随冷风直直灌入周遇珏的耳朵：“我只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

　　“谁？”

　　“带你进谷的人，倪红裳。”

　　药谷中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邪魔外道。谷内弟子皆是无父无母之人，大多由谷主甄思远游历时捡回。这些小孩要么成了药谷弟子，要么沦为药谷药人。

　　谷主甄思远最欣赏嗜杀狠心之人，捡回的小孩或是最能打狠戾的，或是敢狠心下毒的，都是世人见了便骂天煞孤星的料。

　　就在这片恶劣的土地上，养出了倪红裳这种人。倪红裳亦正亦邪，可以为了谷主的一句话下手屠杀一个村庄，也会为了突发的善心给蝼蚁搭窝。在世人眼里，倪红裳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倪师姐，她早就离谷了。离开药谷的人，都要被谷主下‘缠绵’，种了缠绵的人最后只会在噩梦般的幻觉中死去。”周遇珏不知道眼前这人与倪红裳什么关系，只能小心翼翼道：“前辈，倪师姐她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这不需你管，你只用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好像是……怀玉坞。”

　　怀玉坞，得到了方向的云无恙突然出手，就在周遇珏反应不过来的一刹那，两枚石子点住了他的穴。

　　云无恙转身慢慢向他走去。

　　中了点穴全身僵硬不得动弹的周遇珏，在看到眼前人时觉得有些眼熟，反应片刻后蓦然一惊：“是你！”

　　云无恙扯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说罢不等周遇珏反应，一个手刀将他砍晕，又从袖口摸出一枚圆球状的药塞进周遇珏嘴里。

　　这药是云无恙曾经搞出的东西，名曰“入梦”。此药入嘴甘甜，比起药更似糖豆。服下后即进入梦乡，服药前遭遇的事物皆如梦境一般，醒来便忘。

　　云无恙看着倒在地上的周遇珏，只道一声“好梦”，思索片刻又将人扔到他房门前。

　　我可真是善人，云无恙心想。事情问到了，起身便往客栈走去。

　　至于药谷中人为何突然现世，与这许大小姐有何关联，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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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纠错好像查论文，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