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一向很好的》白分柏

5、梦与现实

　　素枝理跟着宁为玉过了牌坊，往山上走。

　　走过一段石头小路和无尽的古木林子，眼前终于出现一个圆形小广场。

　　广场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鼎，鼎内只有砂石，不见香火。

　　鼎后的北面逍遥宫静静矗立，朱红大门掉色变得斑驳，门内没有掌灯，看起来黑乎乎的。

　　从里到外，透出一股穷酸的气息。

　　与今日早上见过的瑞南峰的大殿对比，不像是一个宗门的。

　　宁为玉介绍道：“这逍遥宫是主殿，门外的清心广场是用来练武的，日后你若想跟我切磋，就来此处，其他地方打架大师兄会骂人的。”

　　素枝理点头记下。

　　她实在想象不出，那张清俊温和的脸骂人，到底是怎样的。

　　宁为玉带着素枝理穿过广场，又沿着残破的石阶往上走了半炷香，眼前出现一排茅草屋舍。

　　一上来，素枝理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她来的不是修炼之地，而是一家乡野农舍，院中干净，不见一丝杂草。

　　素枝理：……

　　剑宗弟子说着穷，实际上若是不为了本命剑，一个个富得流油。

　　但随意峰，是真穷，从里到外散发着困苦的气息。

　　不过她对这些外在的也没什么太大的需求，只要睡得好，其他都无所谓。

　　宁为玉为素枝理介绍道：“这是咱们弟子日常起居的地方，十年前山上的旧址没灵石维修倒塌后师兄就带着我们在这儿新建了几个屋子。”

　　宁为玉指着茅草屋为道：“中间的是书房，大师兄和师父在里面藏书不少，不过很是晦涩，要想看书还是得去瑞南峰书海中找。最西面靠山位置的是陈玄的房间，他这人好静又你没事儿别往他那儿凑。”

　　那茅草屋外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个“动”字。

　　宁为玉指着最东面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茅草屋，“那就是我的房了，不过我经常去阳善峰打铁，不怎么回来。”

　　上面也挂着个木牌子，上面却写着一个“静”。

　　素枝理好奇问道：“师姐，你跟三师兄房前挂着的字……”

　　“师父写的挂的，说是每日警醒我们，弥补自身不足。”

　　宁为玉说着，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对阚千一的怨气不少。

　　宁为玉拉着素枝理往东边走去，“不说了，走，去斋堂吃饭。”

　　素枝理问道：“二师姐，你们不是辟谷了么，为何还要进食？”

　　宁为玉道：“大师兄的手艺一顶一的好，又是用灵草灵谷熬成，吃了还能增进修为，何苦再辟谷。”

　　素枝理随着宁为玉走到东面一刻着洒脱的大石头处，宁为玉脚步一顿，指着石头后不远处的房子道：“这是大师兄的住处，他房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他人又鸡贼的很……能不来就不来。”

　　这茅草屋比二师姐和三师兄的大了一倍有余，房顶也不是茅草，而是黑色瓦片。

　　“写的洒脱，是师父希望他随性洒脱一些么？”

　　宁为玉比了个嘘的手势，“这可不敢说，大师兄最忌讳有人叫他洒脱了。用他的话说是‘这么大个峰，要我洒脱，你们是想死了么？’他要听见了，能絮絮叨叨念好几天。”

　　素枝理心里默默记下，并决定以后她就好好睡觉，最好都别沾这三个人的边。

　　路过大师兄的房间，还未到斋堂门口，一股清香猛地钻进素枝理鼻间。

　　忙了一早上，又被师父带着上飞下窜，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宁为玉显然也等不及，带着素枝理冲进斋堂，快速取来碗筷，从锅里盛了一碗粥，放到素枝理面前，“师父真是有什么好东西都瞒不过她，不过小师妹也真是好福气，今天刚来就能喝上玉膏粥，快尝尝味道如何。”

　　宁为玉极为热情，此刻像极了她邻居开餐馆的大姨。

　　素枝理捧起碗，碗内粥莹白如玉，极为浓稠，进了，灵气混合着谷子的清甜香气钻入鼻间，勾的她口水不自禁的盈了出来。

　　她小心抿了一口，白粥瞬间滑入腹中，灵气瞬间弥漫进四肢百骸，一路走来的疲倦轰然消散，唇齿间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甜。

　　她娘说她挑食，平日里白粥不加糖，她是不喝的。

　　在预言梦中进入剑峰后，天天吃灵草，辟谷后，更是再没进食。

　　此刻一股暖流划过腹部，她才觉得，她是真的活在了现实中。

　　素枝理没说话，大口喝了起来。

　　宁为玉忍不住感慨，“我第一次喝玉膏粥，也是这般，想来都已经来山上二十多年了。”

　　“都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行事却跟孩童没什么两样。”

　　一声清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素枝理吞下嘴里的粥，回头看去。

　　齐秉昭手里的铲子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笑容温和，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看起来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宁为玉脸上的笑一凝，放下碗讨好道：“大师兄莫生气，我这几天定当好好打铁，弥补过失。”

　　齐秉昭微微一笑，道：“这话你已经说了几百遍了。”

　　宁为玉干咳一声，换了个话题，“师父呢？怎么不见她来吃饭。”

　　齐秉昭越过宁为玉，打开一旁小锅上的锅盖，一边往里面撒盐，一边道：“在准备拜师礼所需的东西。”

　　宁为玉哦了一声，知道大师兄在生师父的气，也不敢多说。

　　素枝理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打量随意峰师兄妹之间的关系。

　　宁为玉看起来冷，实际上性格活泼，有什么心思都在表面；齐秉昭喜好做饭，为人和蔼，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而所谓的师父阚千一，看样子不经常在随意峰中。

　　处处都透露出一股，随性平静之感。

　　想来之后在随意峰中入梦修炼，不会被人发现，日后想要离开的时候也不难。

　　齐秉昭端上一盘炒青菜，一叠炒豆子，“不必客气拘谨，多吃点。”

　　素枝理点头，“多谢师兄。”

　　普通的早餐，却比她之前吃过的，都多了另一样滋味，吃起来很适口。

　　齐秉昭也坐下，盛了一碗粥。

　　三人喝着粥，吃着饭，宁为玉按捺不住不说话，率先开头问了齐秉昭等会儿要干什么。

　　齐秉昭只说要主持拜师礼，之后要带素枝理去云台峰置办一些东西。

　　宁为玉又问到了陈玄，齐秉昭说在黎峰忙着阵法。

　　没素枝理什么事儿，她小口小口安静喝着碗里的粥。

　　齐秉昭觉得，她就像是一只小猫，安静又乖巧。

　　素枝理刚喝完一碗，齐秉昭问道：“还要再添点么？”

　　素枝理放下碗，道：“多谢师兄，不用了，我吃饱了。”

　　宁为玉吃惊，“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儿？下午的锻体，你撑不过去啊。”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素枝理不好意思要，只道：“确实吃饱了。”

　　一看素枝理又瘦又高的体型，两人了然，宁为玉夺过素枝理的碗，去盛粥，“乖，再多吃半碗。”

　　素枝理看着面前整整一碗粥，又看宁为玉一脸期待，端起碗来，“多谢师姐。”

　　宁为玉一脸欣喜，“小师妹好乖啊，这才叫师妹嘛！多吃点多吃点，长得壮壮的，师姐带你去玩。”

　　素枝理差点被这碗粥给呛住。

　　宁为玉跟捡到宝贝一样，一直往素枝理碗里夹菜，聊一些日常的问题，比如多大了呀，可曾读书，从哪儿来，家里可还有人等。

　　齐秉昭道：“好了师妹，食不言寝不语，先让她吃完你再问。”

　　宁为玉这才放过素枝理。

　　素枝理喝完这一碗粥，是真的饱了，宁为玉帮忙收拾了桌子，齐秉昭道：“师父还没准备好，先在这儿等一等。这儿有一本入门的剑法，你可以先看看，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先问我。”

　　宁为玉道：“问我也行。”

　　素枝理接过书，上面写着《太清基础剑法》。

　　打开一看，是在预言梦中见过的剑法。

　　一招一式跟梦境中一模一样。

　　素枝理眉头紧皱，不对，若是预言梦，绝对不会真实到如此程度。

　　预言梦不过是预示未来一段时间大概的经过，不可能连这些细节的东西，一并预言到。

　　若是真的能预言到，那绘梦师只要做梦，就能掌控各种功法了，早就成了别人不可企及的存在了，又何必东躲西藏，跟过街老鼠一样。

　　昨晚的预言梦熟悉且真实得让她有种，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地经历过一遍的人生。

　　宁为玉探过头来，问道：“是不是哪里不会了？”

　　素枝理收敛了思绪，摇头，“多谢师姐，刚刚有点没看懂，现在看懂了。”

　　宁为玉惊诧道：“啊，这么快？不过剑法光看没用，走，师姐带你去练练。”

　　于是，素枝理被拉到了院子里，手里塞了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雕刻得很锋利，入手的重量，与普通的剑没什么差别。

　　宁为玉道：“来，先练第一式抽。”

　　素枝理回忆着刚刚书中所见，持剑而起，速度快速。

　　宁为玉是武痴，看见素枝理虽然对剑招不熟悉，但动作一丝不差，她夸赞道：“不错不错，咱们实战看看。”

　　素枝理只得咬牙，回忆梦中的剑法，与宁为玉对战起来。

　　宁为玉倒也没说欺负她，未曾动用灵力，就连剑法也都是基础剑法中记载的。

　　齐秉昭摇头，在房中看起账本。

　　过了半个时辰，齐秉昭腰间的令牌一动，点开一看，阚千一传音道：“好了，来莱福宫。”

　　齐秉昭合上账本，起身走到外面。

　　此时素枝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撑着剑半跪在地上。

　　宁为玉连一滴汗都没流。

　　齐秉昭走到素枝理身前，递过一杯水，道：“喝口水缓缓，缓过来跟我去莱福宫。”

　　宁为玉吃惊，“大师兄，咱们还真得有个小师妹啊？”

　　齐秉昭挑眉，道：“不然呢？”

　　宁为玉道：“那养弟子的钱……”

　　齐秉昭淡淡道：“师父收都收了，她砸锅卖铁也得供。”

　　宁为玉看他说的斩钉折铁，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大师兄出马。”

　　素枝理此时心里，已经对齐秉昭有了更深一层的判断。

　　大师兄，才是随意峰真正的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