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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塌陷 ...

  •   接连好几天李大保都没有理过谭生,李大保砍木材,谭生就在旁边递工具,他接都不接,随手拿起地上的斧头。李大保种地,谭生就在旁边浇水,他还是会在浇一遍,种子都被水灌上来了。总之李大保做什么谭生就在后面帮忙,但李大保根本不领情。不知道是那次交谈过后李大保放弃让他去读书的念头还是一直在冷落他,谭生心中有些懊悔,觉得师傅只是想让他读书而已,他怎么会不想读书呢,只不过是想多陪陪师傅,师傅年纪大了得有个人照顾他,就像当年师傅照顾自己一样,谭生晚上总会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份同意书,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这天夜里,佳妹拿着手上的同意书蹑手蹑脚地走进谭生院子里,天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正当她用手想摸索着前进时碰到了正在发呆的谭生,顿时把她吓了一跳扑腾一下坐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啊喂,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很吓人的,大晚上的不开灯就在这。”

      谭生也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去开灯扶起地上惊吓的佳妹,“对不住啊,我发呆呢,没想到会有人大半夜会来人,你怎么偷溜进来啊。”

      佳妹发现自己没理,拍拍屁股往板凳上一坐,“你师傅呢,我知道他看了我会赶我走的。不过我是有正事和你说的。”

      佳妹的爹和李大保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早期佳妹的爹找李大保做木材生意,要让他做假账还腆着脸让李大保多送点木材,李大保是出了名的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谭生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什么叫做假账,只知道佳妹很好看,想到这,谭生脸都红了起来你,觉得自己没对劲,赶忙用手在脸上乱糊。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我怕李大保一会起夜看到。“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那份同意书你师傅是有给你拿的吧,我看到他求的夏主任,明天是最后的截止日期,你到底去不去啊。”

      “我们家不像你们家,拿不出那么多钱,李大保一年的钱不吃不喝都才一千左右哩。”

      “不够可以借钱啊,村里那么多人,凭李大保的关系不可能借不到。”

      谭生白了她一眼又继续保持沉默,李大保做木工的钱基本是没有多少的,零零碎碎的支撑着他俩过日子,每到过年才会吃上一顿肉,更别说一年叫他拿出一万。

      佳妹见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补充道;“在学校你可以申请奖学金啊,你只要好好学,成绩优异点就可以自己挣钱交学费了,一年就不用找你师傅要钱了。”

      谭生听到不用交钱,两眼重新盯着佳妹手中的同意书。

      “你确定吗,只要我好好学就可以弄那个什么金,然后就可以自己挣钱了?”

      佳妹使劲点点头,谭生觉得能让李大保得偿所愿,还可以不让他那么劳累,只要凑够一万,剩下的就可以交给自己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说罢,他到自己的房间里摸出那张磨损有点严重的纸张,歪歪扭扭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佳妹见状也连连写上自己的名字,“好了好了,明天见谭同学。”

      “谭同学?”

      “城里人这么叫的。”佳妹笑嘻嘻地小跑回家。

      大晚上的风很大,那张纸被风吹的哇哇响,谭生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他这个决定对不对,不对的话,那又哪不对呢。

      第二天清晨,多日没有说话的师徒俩一见面,谭生将白纸交给李大保,李大保很疑惑的接过去,发现谭生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在同意人旁边站着,他内心已经上下起伏,但表面依旧耷拉着。

      “你决定好了?执拗了那么多天怎么就同意了呢。”

      “你下午记得交给夏主任,我去砍木材了。”

      谭生交代几句就匆匆离开,这下只剩李大保一个人站在原地,他不在耷拉,反而高兴起来连在院子里这摸摸那摆摆,路过的人看着他那个疯癫的样子是不是讨论起来。李大保将同意书在他们面前晃悠,指着上面谭生的名字说:“我儿子有出息了,同意去读书了,你们看你们看。”路过的人附和着说着恭喜恭喜,转身就破口大骂神经病,李大保才不会和他们计较,只顾着自己开心。

      下午很快到来,谭生从后山回来满脸的疲惫,他不知道的是李大保已经在村子里面到处宣传他要去读书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一路上都有人向谭生道喜,谭生就只有傻笑道谢,一头雾水的差点掉坑里。

      一回到家谭生就拽着师傅往门里,李大保的胳膊被拽的生疼,低声叫了好几下。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有这么对待你的师傅的吗?”谭生也干脆不装了,指着自己的背篓说;“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背篓,今天一路上的恭喜,你是去做了什么伟大建设吗?”

      李大保知道谭生平时为人低调,要是被他今天一天都在村里晃悠要上学的事情那肯定会被他好好的责怪,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手一松开就跑去厨房把门锁着。

      谭生被他的举动弄的无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跑,那扇门就算是锁上也无济于事,轻轻一踹就开了。谭生这会也不打算问他,心里十分也猜出了六七分是他到处说要读书的事情吧,谭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进房间。

      接下来好几天,李大保都早出晚归的,中午都不会在家停留,谭生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于是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等着他很晚很晚,忍不过睡意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第二天会很神奇般的在床上醒来,李大保还是不见踪影,终于在某个夜晚逮着他,但让他不知道的是,这天晚上会让他永远无法忘怀,命运的齿轮就此展开。

      “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早出晚归的,中午还不回来吃饭,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你干嘛去了。”

      李大保甩甩手;“你别问了,小屁孩知道那么多干嘛啊,哦对了,明天正好星期六,你和我到县里去买点东西,你开学用得到的。”

      说完李大保就回屋去睡觉,谭生还是觉得不对劲,李大保也是个恋家的人,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不回家,所以他们家从以前就变成了家和工作的地方,一边是做木工的场地,一边是居住的场地,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谭生越来越觉得不对,但是李大保的鼾声让他安心不少,没过多久谭生也跟着进了梦乡。

      黑色影子,是朦胧的,是熟悉的人,谭生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比之前看上去颜色更模糊了,与其说是黑色,不如说是退了色的灰,谭生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却离影子越来越远,那个身影也越来越与背后的白色背景融为一体,直到消失的刹那,谭生睁开眼睛发现李大保坐在床边擦拭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呢大半夜的?”

      李大保被吓得哆嗦一下,赶忙将自己的东西藏在衣服里,转过身去心虚的笑道:“没什么,你怎么起来了,是要起夜吗?”

      谭生注意到他还没藏完的东西,看着师傅的眼睛眨巴眨巴不敢多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撒谎,“今晚上的月亮挺圆的,你睡不着在赏月吗?”

      李大保见状连忙点头,以为谭生真的没发现又假装去关上窗户。

      “别装了师傅,今天晚上根本没有月亮,你忘了你每天都要去村委会问问天气的吗?”

      被揭穿的李大保脸上根本挂不住笑容,渐渐的耷拉嘴角,为了使气氛不那么尴尬,他推开窗户改口;“啊对,你看看师傅年纪大了都有些记不住了,今天回来的时候刚好问了村委会,还得是你啊小生。”

      谭生听到师傅叫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心酸,他的师傅变了,下一秒谭生将他拉回到自己的身边。“你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而去村委会的,都是我到隔壁的丽娘家问的,你在撒谎。”

      李大保接连被两次识破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李大保有些无能为力的扣扣手指,跟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他见没有退路了一直在叹气,谭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师傅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学费,他不明白为什么读书要这么多钱,他感到一丝丝的后悔,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要是师傅有个三长两短他自己也不会饶过自己,想到这他眼角包不住泪水,直往下掉。

      李大保看见他哭,这下彻底慌了,很慌,他觉得是不是只要自己说出来徒儿就不会那么的伤心,他咳嗽了两声,从衣服里拿出藏起来的白色手帕,谭生看见了那个手怕,那是李大保的父亲给他的,李大保一直说那个是他的宝物,都不会让别人碰的,白色的布料很好看,绣了两只小鸟,谭生不知道是什么鸟所以一直不是很好奇,视线往上提,红色的一大片,那是血,是鲜红的雪,将帕子的一半都染上了,谭生的瞳孔瞬间放大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

      “没事的啊小生,我估计啊就是个肺炎,我们做木工的哪个不会得这个病啊。”

      谭生当然不会信这种低级谎话,李大保肯定是身体里出了毛病不然也不会咳出血来。

      这一晚让他彻夜难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和心慌,李大保到是和往常一样几个翻身就睡着了,估计是白天累坏了,。第二天天刚亮发,李大保就开始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提了一个老式的黑色大包,谭生打量了他一会,觉得有些好笑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相亲呢,打扮的这么整齐不像你的作风。”

      李大保也觉得怪别扭,但好歹还是进县里,怎么也不能被看扁了。他从口袋哦里摸出两张到县里的车票,谭生不懂车票的制度,因为从小到大只跟着李大保去过县里一次,还是去参加别人的葬礼,死的那个人就是李大保的兄弟,他还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怎么回来,李大保忙着收拾敷衍的说到时候回来在去买回来的车票,这个车票还不是往返车票,谭生无语......

      很快他们就随着大巴车到了县上,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让没怎么坐过车的谭生感到头晕,李大保就在旁边笑话他说他是个土狗,谭生甩开他的手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县里走,李大保还不忘嘲笑他找不到路。

      他们随着人群到了县里最大的集市上,这里的人基本都是来自各个村里的农民,当然也会有他们村的人在这里发家致富。集市上很热闹,川流不息的人群,叫唤的商贩,拉客的摩的师傅,谭生许久没有觉得这么热闹了,左看看右看看的也没有问李大保今天来的目的,谭生觉得跟梦似的。

      李大保来到一家在巷子里开的很隐蔽的服装店,如果没有写上“服装店”三个字,任谁都觉得是个黑店。服装店里各种各样的衣服,老板娘到是很热情,一看到李大保就笑盈盈的上前服务。

      “要买什么呀李叔,我们这儿有好多的衣服呢,各种样式的都有,适合您的唐装也有的。”

      呦,他俩还认识呢,没想到李大保是这样的人......

      还唐装......

      李大保将他拉到那个女人面前指着他说;“不是我要买,是他,给他挑一身学生穿的,好看的就行,价格随便吧。”

      谭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平时对自己还是比较抠门的师傅居然要给自己买衣服,什么玩意啊,还是为了开学买的,谭生快速躲回李大保的身后,那个女老板还打趣觉得谭生这么大个人了还害羞呢。

      害羞你个大头呢。

      在老板娘给谭生挑选衣服的时候子自己也在挑选,好几衣服的款式他都在村里看见别的人也穿过,真心怀疑是不是村里人都在这里批发的,很难不让自己怀疑起来。

      李大保看见他比较好奇凑到他耳朵旁边悄悄的说;“有觉得喜欢的吗,我看都挺不错的,上次我看中的那件衣服就是在这里,这儿的老板我以前帮忙做了木工,老板娘和我熟的很,你放心挑。”

      此话一出,谭生觉得这不像是给他挑衣服,倒像是给他自己做一个铺垫,以后好挣了钱给自己整一套来穿着。

      老板娘随手挑了好几件衣服,都是短袖长袖和一些牛仔裤,其实谭生也不懂哪些衣服好看哪些不好看,在他眼里都是布料,他现在身上穿的也不过都是布料。

      为了不辜负李大保的好心,他还是装模作样的选了起来,最后选好了一件长袖和一个夹克,一条看起来旧旧的牛仔裤,老板娘还夸他眼光真的好,这就是最近流行的做旧牛仔裤。谭生觉得自己的牛仔裤拿到田里多折腾几下都可以是这样的,李大保还是爽快的付了钱,脸上啊看不出一点心疼。

      “去上个学非的折腾一下花这些冤枉钱吗?”

      “小屁孩懂什么,这叫拥抱新的生活,买新衣服啊就是代表你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谭生听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单纯的对他师傅感到疑惑和对上学感到越发的好奇。

      回家的路上,谭生看到路边的诊所,想到昨晚李大保那个吓人的模样觉得他应该去检查检查,于是将李大保好说歹说的劝进诊所。

      “你说我花冤枉钱,你不也是吗,我都说过了我只是简单的肺炎,一会回去叫村里的李斌海开个药就好了。”

      谭生不听他的,执意叫医生给他看看,李斌海在他们村就是个庸医,反正他觉得,村里有人生病他就跑得远远的,常年不见踪影。

      “医生给我师傅看看,我师傅昨晚咳出血了,他说是肺炎,你给看看。”

      医生示意让他去那边填信息,又让李大保跟着进了监察室,谭生看不懂一些字就让值班的护士帮忙写一下自己在旁边念,很快李大保就出来了。

      “怎么样啊医生,我师傅有没有大碍呢?”

      医生什么话也不说,将他拉倒一旁把门一关,谭生彻底慌了,他知道医生是有话说的,但是办公室内很安静,谭生觉得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响亮,突突突的,随时都可以跳出来。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小伙子,你师傅他是做什么的啊?”

      “做木工的做木工的,他早些年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在的时候他就是一直在家做木工。”

      “他平时工作忙不忙,或者说劳累不劳累啊?”

      谭生顿了顿;“前些日子不忙,但是我要去读书了他要给我交学费,这段日子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问他他也不肯和我说。”

      医生点了点头,连连叹气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你师傅他......”

      “我师傅他怎么了,医生你倒是快说啊。”

      “他得了癌症,从报告上来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种病百分之九十都是来自于作息不规定,长期劳累或吸入大量的甲醛。”

      那一刻谭生觉得自己的天塌了,躺在沙发上不敢动,手脚冰凉的报缩在一起。

      “怎么办,怎么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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