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江湖被追杀》零雕

3、第 3 章

　　两人出了暗市，天已经全黑。找了一家酒馆坐下。

　　一坐下于公子便劈里啪啦讲了一大堆，“怎么萧先生有空想起我来了？邪师现世的消息一出，您老人家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吧。我怎不知道我们有那么深的交情？先生贸然来求我，恐怕要辜负先生对我的信任，不怕我反手把你买了，还能赚50万两黄金。先生所求何事于我？让我想想看您是图我什么……本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想必萧先生看不上吧。唯有这张脸还算好看，怎么，难道是贪图本人美貌无可自拔吗？”。说完仰头饮尽杯中的茶，抬头仔细观察萧长青淡定的脸。以前满嘴跑火车的时候他就算不打断也是皱眉从头听到尾。现在真是有长进了。

　　萧长青以前做过教书先生，现在却落得人人除而后快的地步。非要用“先生“这个称呼来恶心他。只不过没恶心倒他就是了，萧长青只是静静的听他满嘴的扯淡，

　　看他不理不睬，于公子嘴上越发没有把门，“虽然萧先生您也是上上成的容貌气度，可惜啊，只可惜…本人并无龙阳之癖。不然咱们俩传到民间也将是一段佳话吧…”

　　“齐见容”，萧长青出声打断。

　　于公子听到这个称呼，脸色有一瞬不自然，“我说过别让我听到这个称呼。我现在姓于，于遇，字知衔。”

　　“闲话少说，我看也没什么好叙旧的，谈正事。”

　　于知衔马上恢复到吊儿郎当的状态，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神采飞扬道：“谁说没什么好叙旧的，想当年我们几个酒肉朋友经常去…”

　　忽然他乱飞的手上一重，是一只白色的粗布袋子。

　　打开一模，未见其物，面上就立刻变了色。小心翼翼的掀开白色粗布袋的一角。看到里面的物件，顿时大喜过望，瞬间正襟危坐，语调都变正经了，压低嗓音道：“啧啧啧，可以啊你哪儿来的？”

　　萧长青不懂这些灵器，一开始并不确定这灵盘到底值多少，现在看稳了。

　　“三个条件。第一，帮我查是什么人想在暗市买魔师的人头，又有什么人参与进来，我要细节。第二，告诉我现下的江湖的变动。第三，对他人保密。”

　　“好说好说，没有其他要求了？再提点吧，不然这么好的器件我拿着不安心啊。”

　　萧长青想了想，补充道：“给我点现银。”

　　“要多少有多少！就这，没了？是你太小瞧我了觉得其他我查不出来？还是太不识货？”这哪里是交易，用物远远超过其价值的灵盘换一些情报，明明就是卖给他一个人情。不过偏偏于知衔真是爱死了收藏这些稀世灵器。

　　萧长青也真是狡猾，拿准了于知衔是生意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但很讲原则不会贪这种便宜。这样就等于找了个心甘情愿还觉得自己赚了的帮手。

　　于知衔不禁调笑道：“你倒比我还像生意人。”

　　“闲话少说。”

　　于知衔开始讲起这些年的江湖。

　　50年前，六大家族瓜分天下，为首的是梧洲荣氏，百年基业，善于治理各种大事小情，把梧州那么大的地界治理的井井有条，客卿门生络绎不绝。在江湖中非常中立，是和稀泥这样的角色存在。因其势力强劲，其他家族大多都会听从其调解；其次是玄光原唐氏，有一段时间实力甚至与容氏不相上下，唐老宗主一死，便一落千丈，七大家族差点变成六大家族；再者，开善景氏，以药理闻名天下百年；排在第四的便是天虹宋氏，人才济济；第六是避源宗向氏，名如其意，是一个避开世尘的世外桃源，不参与世家纷争，只有宗主会参与一些必要的世家商讨，其余弟子亲属更是神秘常年不露脸；最末尾的便是云洲安氏。

　　唐老宗主身死后，又两年，七大世家合力把罪魁祸首邪师萧长青逼到平芜郡的一座荒山上，这荒山地处两个城市的交接，不属于任何城市的管辖，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没有人熟悉这里。邪师又在山下又设置了强力的屏障。一时间众世家拒绝在山脚，竟毫无办法。
　　就这么僵持了半月，避源宗宗主言濯清不知用什么法子劈开了结界，可只有他一人能进，其他人只能在山下等。过了三天三夜，结界突然崩塌，众人上山。寻了整整一日，发现在悬崖前因为灵力用尽而昏迷的言濯清。最终在悬崖下发现了萧长青的剑，名为落阴，断为四节，尸身被野狼啃食了一半。验了又验，断剑和尸体没有任何问题。最终他们把萧长青的尸身留在这荒山在喂了狼，断剑融了。言濯清恢复灵力清醒后，响众人陈述了事实，于众人猜的一致，两人殊死搏斗，直至灵力消耗殆尽，萧长青最终失足跌落悬崖。自此一代邪师剑毁人忘。

　　这50年间，避源宗宗主言濯清因杀了邪师而名声大噪，很多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修士慕名而来。而避源宗广纳贤士，实力越来越强劲，从七大家族的末尾直逼前二甲，一时间可谓风光无限。唐老宗主的儿子继位后没多久，便离奇暴毙。只有女儿唐又聆继位，自此唐家实力一落千丈。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人心惶惶的大事。大概10年前，一些凡人的世家公子小姐染上了一种奇怪的蛊，染蛊者初期精神疲乏思绪不集中，中期咳血不止卧病在床，晚期双腿渐渐腐烂，只剩森森白骨。虽不能夺人性命，却痛苦常伴，草草一生。此蛊无解。所幸患蛊人并不多。只是一年前，不仅是凡人，连修士也开始染上此蛊。这蛊如何染上的都尚未可知。就连开善景氏也苦寻解药无果。一时间惶恐不安。

　　再就是半月前，传来邪师没死的消息，天下又开始动荡了。当年老唐宗主被萧长青一剑封喉，老唐宗主的珍贵灵器和药材不翼而飞。其中有一株百转草，传闻能治天下所有病。这百转草的去出无人知。只是有人猜测这些奇珍异宝是萧长青带走藏起来了。可惜没有任何人找到。现在传出萧长青还活着，找到他也就代表找到了百转草。

　　萧长青听完，若有所思。

　　“现在这百转草可是价值连城啊。要在你那里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如你给我，我帮你买到暗市，价钱肯定远超你所想，保证你满意。事成后你八我二，如何？”

　　见萧长青不应，又道：“你九我一也行，我不贪心。”

　　萧长青不想听他再扯了，摆手起身准备立刻。又忽然道：“阿兰最近如何？”

　　纵是他再怎么不想回这个问题也不行，于知衔只能咬牙切齿道：“劳你费心了，她现在好的很。”

　　萧长青不想过问他们俩的事情，可阿兰毕竟是他的师妹，自然要过问几句。虽然不知道他离开师门这么多年，还能不能算为师妹。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结果吗。”

　　说完不再停留，走向漆黑的夜色。

　　萧长青回到客栈，穆远已经等候多时。让穆远买的箭已买来了，总要有点防身的东西。他的剑早断了，更是熔得尸骨无存。剑损，剑主人的灵力也会不可逆的跟着剑受损。这么多年愣是没认真练过一次，早已经生疏了，就算拿着剑也打不过一流的高手。而如果只是宵小之辈前来，那根本用不着剑。现在只有一把弓，但弓无法近战。

　　出于考虑可能的安全问题，两人住在一间房子。萧长青歇在里屋，穆远睡在外屋。
　　萧长青歇在榻上打坐。看上去正闭目养神，实则是进入了识海。虚无缥缈的石海里渐渐显现出了一个人和他周遭的影像。

　　影像里的人正是吴老怪。萧长青只能看见吴老怪所看到的，能感受吴老怪所感受的。这是傀儡术，受控人的一言一行都被死死控住，只有头脑思想还是自己的。必要的时候连思想也能完全掌控。施一点灵力就能让受控者按照原本的品行心性行事，只是想表达出的观点都在操控者的控制下。旁人完全看不出这与平时无二的外表下已经换了内核。只是这对操控者的精神力量和心性要求很高。无法操控精神力比自己强的人。

　　这都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有时间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回放”。

　　吴老怪正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盼，萧长青看见的是一片看不出是哪里的闹市。他慢慢向前走去，人声渐渐远去。眼前出现了一扇黑漆漆的门，不像店铺也不像住宅。门外没有侍卫，这一片安静的可怕，越来越显得诡异。他僵硬的推开门，又经过两道铁门，在第四道门前停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咒。萧长青只能辨认出这不属于任何灵力控制，没有附着任何人的的灵力，但这张符咒要是其他人拿也是开不了门的，看来是专门的用来做钥匙的，保密性极强。

　　贴在门上，门便自动开了。一阵奇异香扑鼻而来，让人头脑发晕，吴老怪微微不受控制的一哆嗦。望眼放去只有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宽十寸的木板路，其他全是可怕的黑。两旁是黑漆漆的水，时不时能听见水中发出异响，像是在水中翻腾的动物也像是溺水的人类发出的最后的挣扎声。他顺着很窄的木板路慢慢走了不知多久，又看到一道门。门自动开了。

　　只能勉强看见诺大的室内四周全是青铜浮雕，雕的都是栩栩如生的妖魔鬼怪。只亮着一根快要烧尽的蜡烛，再没有其他照明器具。室内中间着一张巍峨的宝座，看不清坐上人的身形，应该说吴老怪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没机会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飘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嗓音：“邪师呢？”

　　吴老怪慢吞吞的答道：“回主人的话，我在素泉镇待了半月有余.魔师应该就在一座偏山上，我让人放出消息，可始终不见邪师。昨日突然之间灵力感应断了。再、再无法…无法感知到了…”

　　“我只问结果。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吗？”座上人故作思考状，丝毫真的只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留你又有什么用呢？”

　　吴老怪颤抖，身前的地板突然一响，是一盏通体漆黑的灯。

　　“这是散魂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这次别让我失望了。”

　　……

　　萧长青突然抽离识海，回神到现实。翻身下床取靠在床头的弓。可惜还是晚了。一道覆盖着黑色纹路的白色长剑划破黑夜，从窗户飞进来。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发生了，没地方也来不及闪躲，萧长青用随手摸到一根箭格挡。箭立刻被粉碎，但这一箭挡得巧妙，化解了大部分剑的力道。不敢耽搁，再次去拿弓。一个蒙面的黑色身影已经悄然进屋，紧接着又出一剑，直取萧长青脖颈。萧长青反应也快，拿弓又挡下了。虽然弓无法在近战中进攻，但这弓身坚不可摧，硬度不输名剑，用来防守还是很好使的，虽不及剑灵活，但至少有东西能用。萧长青另一手持短刃，很难进攻。

　　两人就这么过了几招，萧长青早就察觉出自己不敌这人，在对面没发现自己打不过的时候还很好走，现在走再去捞穆远也不会很脱身。对方明显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撤。愣了一下，随即当机立断，爆出灵力攻击萧长青，趁其不意挑飞他手里的弓。大手一挥把萧长青压在地上。一手死死掐着他的脖颈，制住萧长青的所有动作。

　　萧长青率先开口：“阁下不请自来，还真是无礼。”

　　“好伤心呀，只是一别数年，先生连我都不认不出来了。”一道甜腻腻的声线响起。

　　很熟悉的声音。但想不起来。

　　“看到我的剑法听到我的声音也想不起来吗？先生真是伤透我的心了。”如果忽略萧长青受制的状态，声音听起来真的委屈至极。

　　他感受到来人应该是认识他的，这人很熟悉他的出招。

　　萧长青冷哼一声，“熟悉我出招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觉得我会记得你。”

　　那人根本没被他干扰，缓缓脱下面罩。

　　言濯清笑眯眯的看着萧长青黑到想要杀人的脸

　　“要杀要剐，请便。”

　　言濯清温温柔柔的劝道：“先生别总是把死挂在嘴边，你要是死了，外面的小朋友可怎么办？”

　　真是赤裸裸的威胁。这屋内动静虽然没有很大，他们这间房也偏，店家估计听不到。可屋外的穆远不可能还不醒。现在他要不就是就被下了迷药，要不就算已经死了……

　　“既是先生在意的人，我是不会动的。”言濯清突然转成了一种很顽皮的语调，“只要先生肯帮我一个小忙。”

　　“言大宗主，您是耳朵聋了听不见，还是脑子病了记不住？我刚刚说过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长青无所谓的冷哼一声，“死了就死了，你见过我在意谁吗？”

　　虽然萧长青平生最痛恨被威胁，但不至于用命跟他硬呛。他知道言濯清是有求于他，不太可能会直接杀了他。而直接答应未免太被动，他要给自己争取一些主动权。如果直接答应了，没有什么主动权，被利用完的那天就是他们的死期。早死晚死罢了，不如不帮。尽管他也是真的有股不要命的劲儿。就算直接杀了也挺好，这样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想，这些事再也不能让他烦心，反正过了五十年逍遥生活，不亏。

　　言濯清见他真的一脸无所谓，目光冷下来，戾气显露出来，慢慢收紧扼在他脖子上的手。“自己尽心尽力侍奉的人，其实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要是外面的小朋友听到了这话，会不会很心寒呢。”

　　萧长青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哦。”

　　他自言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穆远，要怪就怪他命不好跟错了人。

　　言濯清哼笑一声，敛起戾气。这人从前就是这样，软硬不吃。这么想着，手上卸下一些力度，从掐改为细细摸索着他的脖颈。摸的萧长青一阵恶寒。言濯清从脖子摸到耳垂，看得到耳洞的痕迹。

　　“你的耳坠呢？怎么不戴了呀？”

　　以前萧长青的左耳垂总会带着一只墨绿色的细长耳坠。在他贵为宗主的时候，常被人夸赞为标新立异，庸中佼佼，有个性。后来成为人人喊打的邪师后，就立刻被骂成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要杀快杀，磨磨唧唧的。” 萧长青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杀就放开我。”萧长青无语的腹诽，还戴着耳坠是嫌别人发现他发现得太慢吗。

　　言濯清不杀也不放，一只手探进萧长青的衣襟，左摸右摸，像是找东西。

　　“你干什么？”

　　“找你耳坠。”

　　“……”

　　言濯清继续摸。意思很明显：你不说我就继续找。

　　萧长青实在是受不了，刚想张口骂，一道声音先响了起来。

　　“先生，您那里怎么了？我听到有异响。”

　　听到穆远的声音紧张的从门外传出来，两个人皆是眉头一紧。

　　“无事，弓靠在床头，倒了。“就算不吭声，穆远也不会进来。只怕言濯清什么时候可能脑抽，没准会杀了他。

　　等到听不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言濯清才压低声音缓缓道：“你这小朋友不简单呀，我喜欢。”他下的迷药足够药倒一头大象，而这小朋友却不到1个时辰就醒了。

　　萧长青还是不理会他。

　　言濯清大发慈悲的松手了，道：“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合作吧。你帮我调查一件事，我帮你隐秘身份，顺便调查你想知道的。”

　　“有什么事言大宗主搞不定的，还有求于我？”萧长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阴阳怪气的机会。

　　“明早再说，今天就睡觉吧。“说着言濯清开始宽衣解带，自然而然的躺在床上。还颇为贴心的提醒道：“先生你也早点睡。”

　　萧长青有些纳闷，换做以前，这么多阴阳怪气的话早就能把他气到脸黑，现在却能做到熟视无睹，完全无视，真是进步了。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坐在地上开始打坐。